我眨了眨眼睛，覺得蹊蹺，也不知道是從什么地方來了勇氣，咬牙跟了過去。

女鬼已經走進房間，房間是虛掩著的。我朝里面瞅了一眼，薛凝坐在梳妝臺前，怔愣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她用手撫摸自己的臉頰，口里喃喃自語。之前在網上買的面膜，就放在一旁的地上。

這是，她的病房？

不過她氣色真好，一點病態都沒有……不過這里是醫院，正常人可不會住在這種地方。

我嘟囔了下嘴巴，薛凝的嘴巴又張了張。

這次，我聽清楚她在說什么了。

她在說。

“我希望自己的下巴可以立體點，還有臉頰上的肉可以少點，如果鼻子能夠再挺一點的話，那最好了。”

摸著良心說，薛凝那張臉已經極近完美，我翹著簡直自慚形愧，沒有想到她竟然還不滿意呢。

就好像一些本來很漂亮的女孩子，一定要想不通的整容，而整容是會上癮的，一旦開始，便不知道終結，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反復復，不會終結。

而且更為糟糕的是，女鬼仿佛是聽到了薛凝的召喚般，朝著她走了過去。

薛凝從箱子里拿出一張面膜，拆開貼在臉上。

她快樂地閉上眼睛，憧憬著摘掉面膜之后，會變得更漂亮。

我眼睜睜地看著，那只女鬼走到薛凝的身后，將手伸出，停在了她的臉上。“你，想變漂亮嗎？”

薛凝的臉上，敷著白色透明面膜，此刻卻一點一點地，變成了血紅色。

我仿佛是看到一把刀，在她的臉上輕輕刮了刮。

削骨，墊鼻梁……

她那張漂亮的臉蛋，此刻卻是血肉模糊。……都把面膜染紅了，血貼在臉上，順著流下……

我瞧著，明明滿目猙獰，可薛凝卻是渾然不覺，絲毫不覺得有任何不妥。

她并不知道，有只女鬼站在她的身后。

也不知道，它還帶著嘲諷地開口。“人呀，也就是這么天真，為了漂亮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顧，難道漂亮，就可以換來一切？”

她說這話，挺有感觸的。

我不知道。

卻是眼睜睜地看著，薛凝把帶血的面膜取了下來，那上面濕漉漉的，我看著是殷紅的血，但是薛凝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只是順手把它扔進了垃圾袋里。

然后，倒下就睡。

甚至連門都忘記關了……我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是大寫的驚愕。那女鬼似乎也聽到了動靜，朝著我的方向走了過來，雖然隔著一道門，但是……

我就在門后！

雖然我現在比以前本事了些，收拾厲鬼也算是有經驗了，但是我并不知道女鬼是什么來歷，也不想在這時候和她打照面，但是……

但是我沒有地方可以去，那女鬼就要過來了！

我生人的氣息，她肯定嗅得出來。

我覺得，自己大抵是完了。

只能把身子貼在墻上，同時用手畫符，我手里并無其他東西，它……能抵抗住的，也只是不入流的末末小鬼。

未必能一戰。

不過倒是可以放手搏一搏！

女鬼，越走越近。

卻是突然一道屏障，將我罩在里面，屏障是真空的，我一回頭就看到好久不見的關櫟。他輕飄飄地看了我眼，輕聲叮囑。“這里，可以隔絕氣息，她找不到你的。”

我點頭，說了句謝謝。

不過我還是存有一定的疑惑，“不過，你怎么會在這里？”

關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皺眉盯著我頭上的繃帶。雖然當時衛長風只是放了下空槍，但是依舊在我的額頭上留下了印痕，光是瞧瞧，就覺得猙獰。

“你的傷，是怎么弄的？”

這過程太復雜，我簡直不想說，而且還有些頭疼。便是默默地把這頁翻了過去，“一言難盡。”

他竟也不再追問，而是看著女鬼從我們的面前走過，女鬼四下尋覓，兜轉了一圈，得謝謝關櫟的屏障，她找了一圈，并無任何收獲，這才悻悻離開。

“我出現在這里，不正常嗎？”關櫟反問了句，我這才想起，因為倪婭的關系，他須得經常過來，這次或許是順道。

順道救了我。

“倪婭，她還好嗎？”我問。

關櫟收起屏障，又往后退了一步，和我保持出了一段距離，緩緩地點頭。“她很好，也會偶爾提到你，說想見你。”

“我有時間，會去探望她的。”我沖著關櫟，淺淺一笑。

關櫟他盯著我看，似乎是在等著我的答案，在看到我點頭之后，他明顯松了口氣，似是尤為在意我的答案。

“時候不早了，我回去休息了。”我指了指后面自己的病房，并非是因為困，只是不知道應該如何同關櫟相處，而且現在的氣氛，分外尷尬。

我已經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了。

可是，他卻把我叫住。

又用一抹探究的目光，將我渾身從上到下打量了翻。那眼神讓我渾身都不舒服，整個身子也是緊繃著。

“殷小姐……”他皺眉，“你身上的鬼氣，似乎淡了些。那只鬼還在糾纏你嗎？”

我知道他說的是衛闕，一張臉立刻黑了下來，我不想提衛闕，尤其不愿意當著關櫟的面，提到衛闕。所以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轉而退到一旁，想著要遁走。

我還真是沒有出息，竟然想著要逃走。

關櫟把我叫住。

“殷素，我希望你可以離開那只厲鬼，你們在一起，不合適。”他一邊說，一邊強硬地把我的身子轉了過來，讓我眼睛看著他，讓我把他說的話，都聽進去。

他讓我離開衛闕，并非一日兩日，我也盼望著改變他對厲鬼的成見，但是成見形成，也并非是一日兩日。

所以，不可與夏蟲語冰，我懶得解釋。

只是關櫟提到了衛闕，我不得不想起他當時的頹敗，想到他說要離開我，以后都不再見面。眼淚不由得流了下來，開口盡是悵然。“我不會離開他，倒是他在躲著我，你知道要如何找到一只鬼嗎？”

他當然不會幫我，所以我也只是在自言自語。

關櫟皺眉，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大概他從未想過，衛闕會主動離開我。果然喃喃自語。“可是不應該呀，從來厲鬼都會把人的精氣神統統吸食干凈，到頭來只剩下一具空殼，也只有這樣，才會罷休。”

我不了解厲鬼，或許他們當中的大部分，都是如此屬性，但是……

但是，衛闕不是。

他要的，從來不是吸走我的精氣神……

只這稍微怔愣了會，關櫟又是繼續往下說，“不過他能主動離開你，也算不幸當中的大幸，我再給你一張符，你把鬼眼收了，就可以過尋常人的生活了。”

沒有了鬼眼，我看不到衛闕，也看不到這世上其他的厲鬼。

我沒有說話，只是冷冽地看了關櫟一眼。

他以為我是默許了，竟然伸手蒙住我的眼睛，開始念著咒語……

我聽不懂，但是一陣恐慌涌上心頭！狠狠地推了關櫟一把，將他推倒在地上，“不，我要留著鬼眼，他離開也沒有關系，我要把他尋回來！”

這話，我說得非常果斷。雖然看不到自己現在的模樣，但眼里定然是果斷、堅決。

關櫟倒在地上，不解地看著我。

他又急又氣，忍不住提高聲調，“殷素，你魔障了是不是？還是說我要把你打醒？”

他以為，我是被厲鬼迷了心竅。

可我沒有，我是把整顆心都落在了衛闕那！

或者說，他把我的心，給偷走了。

“你不用把我打醒，就倘若我是在做夢的話，就讓我一直沉睡，我也不愿意醒來。你呢，就算是為了我好，我也不會領情。”

我拒絕關櫟，拒絕得那叫一個干脆。

他的臉色，越發難看。

我現在心亂如麻，再是不想聽他說教，乃是二話不說地轉身離開，進屋之后，將門重重關上。

我聽到他在外面，響起一聲若有似無的輕嘆聲。

他還在原地，覺得我是頑固不化。

我將身子靠在門上，心里亂糟糟的，腦袋也是一團漿糊，怎么理都理不清。想起之前曾經讓岑月調查關櫟，并且跟蹤他，讓她隨時進行匯報。岑月曾經告訴我說，在A市的拍賣會上，拍賣了一把穿著銅錢的桃木劍，作為特殊工藝品展示拍賣，關櫟是它的主人。

他缺錢嗎？

還是說倪婭的病，并不想他口中說得，并無大礙？

所以我隔著門問關櫟，“倪婭她，治療之后，有好轉嗎？”

外面，安靜了極了。

他走了？

我如釋重負，剛是嘆了口氣，卻聽得外面響起他喑啞的聲音，“她很好，還有謝謝你，我知道我的桃木劍，它賣不出那個價錢。”

所以，他猜到我讓岑月用高價買下桃木劍？

好吧，這似乎也不大難猜。

在關櫟認識的人當中，或許只有我這么無聊了，可是我又不能直接給他錢……而且，我也喜歡倪婭，不想讓病魔把她帶走。

“你也不用給我說謝謝，那把桃木劍我拿著，可有用了。”我瑟瑟地笑了笑，不想讓他身負重擔。“你知道的，我最近不太平，總是遇到厲鬼。”

關櫟沒有應我，他似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