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什么車門？”雷宏偉莫名其妙，偏自己又是個藏不住話的，連連追問，“老譚，我們說的是一個話題嗎？”

問題本身已然古怪到了極點，但很顯然譚西晨此刻全然不在狀態，回話也是下意識的，“我們從吳新江家出來，取車的時候，白藝觸發了安裝在車門上的炸彈。你方才說我能撿回一條命是奇跡，不，你錯了，我是多虧了她的提醒，她在發現情況的第一時間，想的不是自己逃命，而是讓我們趕緊躲開……”

后面大半內容都是譚西晨自己的絮絮叨叨，雷宏偉沒怎么聽進去，因為光是“吳新江”三個字已經讓他驚訝的無以復加。圣誕節的分尸案實在聳人聽聞，連他這個外人都聽說過。

方才譚西晨說什么，他從吳新江家出來？

“不是，老譚，你這是爆炸的后遺癥吧，怎么盡說胡話呢？”雷宏偉本來想假模假樣的伸手摸一摸對方的額頭，但手都伸出去了才反應過來，對方的癥狀也不是發燒，而且……他們兩人也并不熟，訕訕的放下手來，“你是頭暈吧？我去找醫生來。”

“等下，你先別動！”大概是心里太著急了，譚西晨竟然對一個才見過兩面的外人帶上了幾分命令的口吻。

出口之后，他也覺得歉然，下一句盡量放緩聲音，試圖和緩氣氛，“我沒事，頭不暈，只是稍微有點……唔，混亂，辛苦你給我說說事情經過，不把這些理清楚，我心里更加安定不下來。”

好在雷宏偉也沒有太計較他先前的態度問題，病人嘛，又不幸傷到了腦袋，喜怒無常一點也在情理之中，就連醫生都交代過，讓他們這些陪護探望的親友盡可能多順著他一點。

雷宏偉將屁股重新放回椅子上，一邊唉聲嘆氣，一邊組織預言，也著實難為他一個外勤，如今不能用拳頭說話，反而得找出幾句聞言軟語，他搜腸刮肚了半晌竟然也沒能成功。重重嘆了口氣，索性豁出去了，“先打好招呼，我這個人不怎么會說話，如果我說了什么讓你不舒服的事，你直接提出來，總之你現在這個狀況，勉強不得。”

對方點頭應允之后，雷宏偉才繼續，“你還記得在國際會議中心發現C4的事嗎？”

如何能不記得？不僅記得，譚西晨還十分后悔。當時警告來的過于詭異，他處理的也難免十分倉促。

事后回想，他其實應該換種方式，哪怕是胡亂編造一封舉報信之類的“物證”，先將炸藥找出來再說。

可是他一開始就將棚戶區的電腦展現在眾目睽睽之下，以至于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懷疑這條警告的真實性——其實后來就連譚西晨自己都想過，如果換成別人冷不丁的給他帶來這么一條來歷莫名的警告，他自己只怕也是十二分的懷疑。

譚西晨心態變了，他甚至覺得，哪怕接下來雷宏偉一通興師問罪，他也是能夠接受的。

然而沒有想到，雷宏偉下一句竟然是——

“多虧你提供的消息，不然的話，論壇一旦按照原計劃召開，還不知要死多少人。而且，參會代表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不要說我們自己了，便是在國際社會上，也必然是一場軒然大波！”

而一旦出了此等大變，第一頓板子肯定是要打在他們安全部門的身上。說是譚西晨對他們有救命之恩，都不為過。

單是沖著這一點，雷宏偉自認來當幾天陪床護工，著實一點都不委屈。

且不管雷宏偉如何感激涕零，那一句“還不知要死多少人”就讓譚西晨聽的云山霧罩，想起電視上那一張漆黑而漫長的死亡名單，這難道還不算傷亡慘重？

總覺得什么地方很不對勁。

思忖片刻，譚西晨試探著說，“可終究還是爆炸了。”

雷宏偉的神色跟著黯淡下去，“實在是防不勝防，我們明明已經將警告中指出的幾個地方徹底清理干凈，卻沒想到對方竟然還留了一手。說起來，這還要多虧你的謹慎，是你堅持要對整個國際會議中心進行一番徹底搜查的，否則論壇第二天照常召開的話，麻煩可就大了。”

譚西晨越來越聽不懂了，當時提議要開展全面搜查的分明是他雷宏偉，而自己卻竭力反對，同時力排眾議決定更換會址……

“究竟……是怎么爆炸的？”譚西晨這個問題提的格外謹慎，他不僅跟不上對方說話的節奏，甚至都揣摩不出對方這般睜著眼睛說瞎話究竟是為了什么目的。

“你記不清當時的情況了吧。”以為對方這是腦震蕩的后遺癥，雷宏偉竟然無比同情，也沒再賣關子，直接講述，“從發現炸藥到第二天論壇召開，只有五個多小時，而需要搜索的范圍太大，我們只好分了無數個小組，各自行動，你和……白警官負責的就是附樓的西餐廳。”

“西餐廳？”當晚，他何曾去過那個地方？

雷宏偉解釋，“因為第二天的議程中，在這個餐廳安排了一場餐敘，也算是個重點部位，所以你親自去了。大概你們一線刑警當真對危險有著某種神奇的感應，別的地方都沒事，偏偏你選的……唉，白警官的事，我們都很難過，老譚，你也節哀。”

說到此處，雷宏偉小心翼翼的去瞄對方的表情——怎么會如此震驚？畢竟是同生共死的伙伴，老譚是接受不了吧？雷宏偉嘆氣，他也沒辦法，明明已經盡可能委婉了。

不過另外想起一件事，雷宏偉認為或許可以趁現在說一說，也許會讓對方好受一點，“雖然你這幾天都在昏迷，但你放心，關于白警官追授烈士的事，我們這些人基本都搞定了，如今差的也只是走完程序……”

“等一下，先不說這個。”譚西晨猛的一擺手，“你再給我明確的說一遍，爆炸的究竟是什么地方？還有，白藝犧牲的日子究竟是哪一天？”

并非是他鐵石心腸不關心烈士的問題，但如果她死的稀里糊涂，是不是烈士又有什么要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