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蔽器確實沒有任何反應，應有的攔截功能，完全沒有發揮作用。”白藝做事還是相當妥帖的，但凡該考慮到的事，來找譚西晨之前，她都已經做完了，“對于屏蔽器的BUG，網監那邊比我們緊張，眼下正在排查，但依我看，估計很難找出什么問題。”

明知有問題，但卻找不出來，沒有比這更讓人無力的事了。

“那就讓他們排查吧。”譚西晨不怎么有誠意的說了一句，因為，他對此并不抱太大希望。

如果能查出問題所在，此刻就應該有結果了，既然沒有，只會是兩種可能——

要么就是屏蔽器出現的漏洞只是一時的，被那個“愛麗絲”利用之后，便順帶修復了那個漏洞，當然不是出于好心，而是為了掐斷相關線索。

要么……就是對方的技術手段遠比警方更為高明，他們辛辛苦苦做出來的玩意兒在人家眼中就只是一個笑話。

譚西晨不由的想起自己的手機一度卡成狗的事。

“對了，出了這樣的簍子，向上面匯報了嗎？”譚西晨提醒。

“網監陶主任親自去匯報的。”白藝提了一句，也不再多說。

譚西晨點點頭，白藝在此事上的分寸感是正確的。出現如此紕漏，最后若是要追責，網監肯定是跑不掉的。陶行知去找高局，一方面是主動承認錯誤，而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將功補過。但如果此事是被他們刑偵這邊捅出去的，那就是告刁狀了。平日里再怎么互為后背出神入死，但該避嫌的時候，還是要懂得避嫌。

不管白藝在一眾同事心目中霸王女警花的人設如何板上釘釘，但女孩子敏銳的天性還是存在的，她處理這些事總是十分妥帖。

“匯報了就行。找個機會給陶主任說一下，如果他們排查有什么進展，也記得知會我們一聲。”

白藝應了一聲“好”，但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譚西晨發現了，“還有什么事？”

白藝自己何嘗不覺得近來是霉運連連，什么哪壺不開提哪壺，她現在差不多就是挑選冷水壺的專業戶，如今，討人厭的話又要來了，“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但若是說了，你肯定覺得我是在搬弄是非，但若是不說，我又怕錯過某個關鍵。”

“說。”譚西晨給了她一個字的回復。

這實在是一個讓人又好笑又無奈的場景，刑偵隊多年的傳統，向來是有話直說，哪怕只是一些沒什么證據的揣測，只要是經過認真思考的，都可以說出來供大家一塊兒參詳，特別是當案件沒什么進展的時候，有時候突破口就藏在這些不怎么成熟的揣測中。

白藝在這方面一直都做的很好，很多回，她分析各種消息得出來的觀點，最后都成為破案的關鍵。

但沒有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也會變得如此猶豫。

不，不僅白藝，還有汪州——那小子從某一天，在他面前變得小心翼翼，譚西晨也不傻，當然感覺得出來。

白藝深吸一口氣，加快語速，本著長痛不如短痛的原則，決定一氣把話說完，“因為愛麗絲的求助，局里決定要派人去雪月峽谷，但一開始并沒有打算讓你親自去，直到高局收到了寧芮發來的文檔……”

“等一下，你說那些文檔——就是你拷在平板里的那些是寧芮發來的？這么重要的事，你為什么一直沒給我講過？”譚西晨意識到這是一個時機，或許可以解答他心中盤桓不去的疑惑。

不過，譚西晨在中間也使了一點欺瞞的小手段，仿佛他今天才第一次聽說文檔是來自于寧芮。

白藝好不容易整理好了語言，這才說了個開頭卻被驟然打斷，哽在當場，原來，不僅聽別人話說一半很難受，原來自己只說一半也是同樣難受的。“怎么，難道你不知道？高局說了，他會親自把這事告訴你。”

譚西晨沒應聲，只是深深的打量對方。

白藝忽然反應過來什么，她雙手按在辦公桌上，身子前傾，將雙方之間的距離拉到最近——她不僅沒有躲避譚西晨審視的目光，反而展現出同等的咄咄逼人，“等等，你難道認為是我故意隱瞞了線索？還有你最近奇奇怪怪的態度，不會都因為這個吧？你覺得我不值得信任了是不是？”

“這中間大概出了什么誤會。”譚西晨好歹還是開了口。

白藝撐在桌子上的手攥成拳頭，聲線也陡然高了幾分，聽起來有些顫抖，“別這樣敷衍我，我們都清楚這里面不可能有什么誤會。因為寧芮的文檔，高局才決定讓你親自去一趟，而他的意思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寧芮卻先一步提議去雪月峽谷旅游。他們……”

“你認為他們兩人是提前商量好的？”譚西晨終于明白，白藝此來是要對他說什么了。

白藝的嗓子有些發澀，這的確是她的想法，但是再往后，她就有些不敢再想了。

若不是預先商量，高局和寧芮的行動不該如此同步。可問題是，他們的目的是什么？究竟要怎樣的理由，才會讓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邊的共同謀劃行動？

更勿論……被他們謀劃的對象，是譚西晨。

“高局……”白藝啞聲念出這個稱呼，都不知此刻是怎樣的心情。

座機響了。

“高局。”譚西晨接了起來，聽對面說了幾句，他應道，“好的，我馬上過去。”

他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同時將筆記本夾在腋下——如今，他是片刻都不敢讓這東西離開自己的視線。然后才對白藝道，“關于下周論壇的各方發言內容，市政那邊整理好送過來了，高局和他們在會議室，去看看。”

“哦，那我去做自己的事了。”白藝心不在焉，方才那一刻，她居然在懷疑局長？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產生如此可怕的念頭，但她一時半會兒沒法從先前的情緒中掙脫出來。

譚西晨卻招呼，“先別忙，你先跟我去會議室。”

“呃……好。”白藝本來不認為自己還能夠參與這個任務，對方突如其來的吩咐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她簡直都分辨不清，這算是譚西晨消除了對她的懷疑，還是說疑慮反而更重，非要將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盯著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