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科技，確切的說是原冰山科技大樓外，某裝修公司的一群師傅正在忙碌，重新粉刷外墻、貼裝飾瓷磚……最重要的當然是安裝新招牌。

如果去找其中一位詢問究竟發生了什么，得到的也只是模糊的回答——前面的公司倒閉，資產拍賣，大樓被新東家接手，要改造成寫字樓出租。如果再繼續詢問倒閉的那家公司是做什么的，裝修師傅們就大搖其頭，只知道是叫什么“冰山”來著。

這些普通的裝修公司不知道，在大樓被拍賣之前，官方已經完成了最大的工程，將冰山科技龐大的地下空間進行填埋。

一同被埋葬的還有冰山科技那些無法為世人所知的罪惡。

大樓對面有一家不知倒手了多少回的飲品店，門口有幾張露天的小桌，其中一張桌子旁邊身著一件普通深灰夾克的喻副市長，看起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與每一個在城市穿梭忙碌找個地方歇個腳喝口水的市民沒什么不同。

喻副市長等了許久，才等來了今日約見的對象。

高建林一邊拖開椅子坐下，一邊道歉，“不好意思，審訊比預計多花了點時間。”

“怎么樣，安東說什么了嗎？”喻副市長很隨便的問道。對于一件已經拖了十來天依舊沒有任何進展的事，也難怪他提不起太大的興趣。

高建林無奈的攤了下手，“還是一樣，只承認投影實驗，并且不斷強調那是繼承于邵仲庭的成果。對于世界曾經切換的事，一個字都不肯認。”

這大概是L市警局有史以來審的最憋屈的案件了，誰都知道罪犯是誰，也順利的將相關人等都抓緊了局子，但偏偏無法定罪。

要怎樣才能定罪呢？蕓蕓眾生在虛擬世界走了一遭，無知無覺。冰山科技一夕之間變成大型商場，大型商場又一夕之間變回冰山科技，周遭的人們來來往往，誰也不曾察覺異樣。

可即使他們這些所謂的知情人，又好到哪里去呢？知道歸知道，但真的少了一份實感，仿佛做了一場依稀的夢。

缺少實證的案子要得出定論，實在不易。好在上面還算體諒，沒有給市局限定時間。反正此次事件沒有任何先例，可供操作的彈性自然也很大。

喻副市長還是順口問道，“那你們打算怎么辦？”

“下一步準備從爆炸案入手，那畢竟是發生在真實世界的大事，炸彈來源之類不可能不留痕跡，我們已經派出人去追查線索了。”

喻副市長點頭，認為這不失為一個辦法。

然后他指了指桌面上的一個文件袋，“給你的。關于譚西晨的授權文件，要補齊蓋章實在不容易，我親自去辦，也花了這么多天。”

高建林雖然一早料到里面裝的是什么，但真正聽到了，還是微微一愣。苦笑著搖頭，“用不上了。”

喻副市長沒管那么多，照樣將文件袋往對面推了推，“用不用得上是你的事，我只是完成我們之前的約定。譚西晨參與任務之前你就找我談過，要我保證他能全身而退。雖然任務的后半與我預期不符，但好在結果不錯，起碼一切都過去了。”

喻副市長的意思很清楚，哪怕里面的材料用不上，他交付出去，就算是完成了自己的責任，至于今后的事，與他也沒什么關系了。

高建林的手撫上了信封，心頭五味陳雜，他多么希望這些東西還能發揮價值，但他也明白，再也沒有這個可能了。

“哦，對了。”喻副市長想起一事，“有句話市里讓我轉告給你們，鑒于譚西晨所做的犧牲，可以考慮把他評為烈士。只不過事件特殊，如何撰寫他的功績，還需要你們多加斟酌，再報市里……”

高建林沒讓對方說完，“不用。”

“為什么不用？”喻副市長皺眉，他是真鬧不明白，怎么那些順理成章的事，一旦落到譚西晨頭上就會徹底變樣呢？“這樣的榮譽是別人求也求不來的。”

高建林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掏出打火機，當著對方的面，將那疊不知經過多少人之手，費了多少周折的材料一把火點了。

在耀目的火焰中，高建林輕輕的說，“因為我堅信譚西晨還活著，如他所愿那樣，與他的愛人一道活著，活在一個我們所有人都無法企及的新世界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