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醫生嗎?”汪州忽然領悟了似的。而接下來的事實證明,他的精明還遠不止于此。
他沖著譚西晨打了個手勢,“這邊。”然后就領著人往會議室的一角走去,那里用屏風隔開了一個小角落,里面幾張單人床,躺著的都是緊急轉移過來的重病患,汪州將其中一位的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的那張面孔,不是林醫生,又是誰?
譚西晨頓時明白了,也不是什么多高明的手段,不過讓醫生扮演病人,脫掉那一身標志性的白大褂,倒真有幾分迷惑性,不高明,但卻很巧妙,用來臨時應付一下,是綽綽有余的了。
汪州解釋,“林醫生按照你的吩咐來了這里,大致說了一下電梯那邊發生的事,我不敢把他隨便扔在人堆里,只好想了這么個辦法。”
譚西晨點點頭,似是贊許。
然后也沒有向汪州多做解釋,只是沖著林醫生道,“跟我走。”
林醫生一愣,或者說他今天一直都處在怔愣的狀態,他又不是槍林彈雨里來去自如的刑警,被連番折騰,也難怪他回不過神來。
“還是說,你想繼續留下?”譚西晨沒有給他太多時間,直接將生死兩難的抉擇扔在他面前,“你也不傻,跟在誰身邊比較安全,你應該是清楚的。”
聞言,林醫生二話不說直接從床上跳了下來。原來這位腳上連鞋子都沒脫,完全就是一副準備隨時跑路的狀態。
汪州總覺得什么地方很是不妥,可又無從阻止,只好憂心忡忡的目送兩人走了。
時間稍微往前倒回一點,基地中。
陳路掛斷了與譚西晨的電話,帶著一點乞求一點不甘的望著對面,“按照你說的,電話打了,滿意了嗎,安先生?”
沒錯,對面一張椅子上坐著的正是……安東,或者也應該稱他為安靖霄。“雖說也招來了一幫警察尾巴,不過能將譚西晨引回來,也足夠了。不錯,這么多年你居然一點兒沒變,還和實驗室里一樣,邵先生是怎么評價你的來著?雖然不夠聰明,但卻老實可靠。”
被形容成愚蠢的庸人,陳路也反駁不得。更準確的說,很多年前,還在實驗室的那個時候他便已經打從內心里接受這一點了,在邵仲庭、安東等一群天才的包圍下,就連實習生小姑娘都比他更有天賦,他不接受現實也沒辦法。
微微苦笑,不過陳路的情緒倒是沒有太受影響,只問,“我的事已經做完了,可以麻煩安先生履行承諾了嗎?”
安靖霄輕輕一擺手,周遭十多個荷槍實彈的家伙齊刷刷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剩下那些圍坐成一圈的倒霉鬼并沒有從槍口下撿回一條命的喜悅,依然在瑟瑟發抖。
事實上,他們是否真的逃過一劫,眼下還不好說,畢竟他們的雙手還被牢牢反綁在身后,而黑洞洞的槍口也只是從他們的腦袋上移開寸許,荷槍實彈的歹徒們都還沒有遠離。
把柄還在對方手中攥著,陳路別無選擇只能老老實實坐在原位不敢造次,但忍了又忍,有一個疑問還是忍不住——組織多年的謀劃,每個人都深切期盼的東西,不是那么容易被放下的。“你一定要把譚西晨引回來,是為了‘投影’的衍生成果?你知道那東西在哪里?”
“譚西晨的腦子里嘛。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也只有你們會認為此事異常神秘,無人知曉。”
基地里的眾人都被安靖霄輕描淡寫的口吻嚇壞了,新一波冷汗滲了出來,之前是擔心小命不保的恐懼,而此刻則是多年秘密被拆穿的驚嚇——自以為是的秘密。
其實這才更加符合情理。陳路本人是邵仲庭實驗室的一員,參與了大部分實驗,理所當然應該清楚實驗成果的下落,所以他應該一開始就確定“那東西”在譚西晨的腦子里。
所以譚西晨初次來基地,又是威逼又是利誘,最后終于說服他做了腦部檢查,對于掃描處理出來的神秘陰影,基地眾人可以說是歡呼雀躍——其他人是真高興還是假高興,不好說;但陳路本人則是在演戲。畢竟是多年前就已經確定的事實,哪怕親眼見證了,興奮的感覺也十分有限。
那么問題就來了,既然早已確定東西所在,為何不早一點去找譚西晨?
陳路也是別無選擇,因為他知道,自己這個組織根本連風雨中的一葉小舟都不如,偏偏還強敵環顧,四面八方都是眼睛,在他認為做足了充分準備之前,無論如何也不敢冒然接觸目標。
當然了,陳路倒不是擔心會給譚西晨帶去危險,譚西晨在他看來不過是存放屏蔽器的“容器”,他想要的只是成果本身,而絕非不能控制的外殼。
沒錯,不能控制。
越是與譚西晨接觸,就越是能發現這一點。
不管他們這邊如何明示暗示,費了多少心力下了多少套,譚西晨也從來沒有產生過要加入他們的想法。
既然沒有加入,那就絕對稱不上“自己人”。
不是自己人,陳路認為即使不保護那位的安全,也合情合理——當然了,對方也絕不會稀罕他的保護。這倒是趕巧,盡管雙方從來沒有敞開來把話說明白,不過還是形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陳路覺得,少一個大活人的壓力也好,如此一來他只需專心致志的關注成果本身就夠了。
可是該說人算不如天算呢,反正比起別人的老謀深算,他連個屁都不算,陳路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隨口便戳穿秘密——以安靖霄,或者說安東的身份,他當然也清楚衍生成果的存在,打這東西的主意也能夠想象的到,真正讓陳路毛骨悚然的是安靖霄此刻的態度,太輕若鴻毛了,如果是近期才破解的秘密,不管安靖霄城府深成什么樣,也不可能這般冷靜。
換言之,他早就知道了。
可既然早知道,為何一直沒有動手來搶?
“你很奇怪為何我今天才出現在你面前?”安靖霄像是會讀心術一般,開口就是一針見血。
陳路梗著脖子,哪怕不是為了自己的尊嚴,旁邊還有一群同伴呢,硬氣一些是否能夠保住大伙兒性命,他不確定,但是以過去對安東的了解,此人最看不起弱者,唯唯諾諾真的會被宰了。“因為你今天才找到基地的位置。”
即使安靖霄剛剛才露了一手,但關于基地的事,陳路依然保有幾分自信,畢竟基地是藏起來的,不像譚西晨一般滿世界亂跑,他一個大活人留下的蛛絲馬跡肯定不少,說不定安靖霄就抓住了其中一條,順藤摸瓜的找出了衍生成果的所在。
安靖霄笑了,笑的格外不懷好意,“你真以為把這棟破房子藏在世界的‘夾縫’中,我就找不到?你用來打開夾縫的鑰匙是什么?冰山名片?你也真是白白活到這把年紀,一點兒長進都沒有,你怎么就忘了,冰山科技是屬于誰的?”
“是你偷的!你偷了邵先生的一切!”陳路忽然勃然大怒,仿佛心中一片潔白的雪地被人粗魯的踩上了一個泥腳印,火氣直沖腦門,滅都滅不了,什么與對方周旋之類,都被他忘得的一干二凈。
安靖霄不以為然,甚至都沒有多看對方因為盛怒而扭曲的臉一眼,“偷不偷的,都是手段。不管用了什么手段,那些都是我的東西。要不了多久,屏蔽器也會是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