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西晨繼續追問徐真,“寧芮是什么時候生病的?關于她的病情,你知道些什么?沒關系,你想起什么說什么就行,說錯了也不要緊。”
不得不說,溫言細語的譚西晨還是挺能寬慰人的,只可惜他很久都沒有這么做了。徐真有幸遇上態度良好的譚西晨,終于勉強著開了口,“我和小芮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是最好的姐妹,我們家住的近,上學也都在一起,直到……直到小學四年級……”徐真實在說不下去了,眼中泛起了一層濕意,光看這表情也知道,她方才說的好姐妹之類的話,都是真心實意。
“四年級,寧芮就病了,是嗎?”雖然沒有停止追問,可譚西晨的語調居然又柔和了幾分。
徐真點點頭,幾顆眼淚順勢滾了下來。
“是什么病,你清楚嗎?”
徐真的聲音已經帶了幾分哽咽,“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那個時候半大不小的,學校和家長都把我們當小孩子,很多事也不會告訴我們,只隱約聽說是……白血病。從那之后,我就沒有見過小芮,我們幾個平常玩的好的同學,也曾去她家探望過幾回,可是都沒能見到小芮,她爸媽說她在隔離治療,再后來,她家就搬了,再也沒有小芮的消息。”
說到這里,徐真的身子忽然往前傾,表現出了幾分激動,“警官,你今日來找我,是有了什么關于小芮的消息嗎?”
這大概是譚西晨此生遇到的最困難的問題之一了,并非無話可說,而是千頭萬緒,實在不知該從何說起。
衡量了片刻,譚西晨著實不認為徐真能夠接受真相——況且,他如今所知道的那些,也不見得就是最終的真相。
模棱兩可的答案還會惹人害怕,既然如此,還不如什么都不說。
譚西晨略微搖了下頭,算是將這一篇敷衍過去了。
徐真雖然失望,但也并不生氣,她也是成年人了,當然懂得成年人的分寸,對方是警察,當然不會什么事都告訴她一個平頭老百姓。
不過,既然沒有后話了,談話應該到此為止了吧?徐真考慮要怎么開口告辭……
譚西晨忽然一指自己,無比認真的問徐真,“我呢?你認識我嗎?”
徐真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瞠目結舌的回了一個“啊?”顯然是莫名其妙到了極點。
如果這樣的表情都是裝的,那徐真足以斬獲所有影后大獎。她應該是真的覺得奇怪,不明白初次見面的陌生人怎么會問這種問題。
倘若徐真說的都是真的,從她這里只怕問不出更多的東西。即便是發小,但小學四年級之后就沒再見過,多年過去了,徐真的確不可能知道有關寧芮的消息。
可問題就在于這個前提——她們不是閨蜜嗎?一會兒幫著送飯,一會兒又替好友打抱不平的,怎么會突然不認識了呢?
高建林覺得自己的腦子里被硬生生的打了個死結,可反觀譚西晨,鎮靜的過了頭。
別的不說,對于如今吊軌至極的場面,他似乎半點兒都不意外。
徐真帶著滿腔迷惑先一步走了。剩下的兩名警察從一大早忙到現在都沒顧上吃飯,隨便點了兩份燴飯,好歹墊一墊肚子。
譚西晨倒稱得上狼吞虎咽,可高建林卻吃的很是心不在焉,不知是不是年紀大了,胃里越空,就越是吃不下東西。
灌了一大口水,順了順食物,譚西晨瞅了局長,“不合口味啊?那也好歹吃一點。我們接下來還要去一個地方。”
還去?高建林瞇起眼睛。敢情對方是真將他當成司機了,使喚起來半點兒不帶客氣的。從當下的情形來看,停職一事對譚西晨本人似乎沒有太大影響,他反而更加放飛了,于是越加不拿他這個局長當局長看。
高建林有些不爽的放下叉子——當然,他不爽不單因為對方的態度,更重要的還是如今的狀態,說句不好聽的,他完全就是被蒙在鼓里,被各種耍著玩。
接觸到局長大人堪稱幽怨的目光,譚西晨也只好開口,“你難道不想弄清寧芮究竟得了什么病?我有個途徑。”
途徑一詞聽起來實在很古怪,但高建林還是遵照常理來考慮,“去醫院?”
“不。”譚西晨搖搖頭,“據我所知,很多年前寧芮就辦了出院手續,被家人接走了。”
高建林已經不想去問所謂“很多年前”究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反正從主干到細枝末節,如今譚西晨說任何一句話,邏輯都是不通的。至少在高建林這里,根本理解不了。
“我們去療養院。”
果然,雖然譚西晨沒有賣關子,可高建林依舊聽不懂。
幾乎所有療養院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遠離塵囂。也對,鬧市區里肯定是沒辦法安心休養的,清幽、干凈,這是療養院最起碼應該具備的條件。由此可見,療養院肯定距離市區比較遠,車開了好幾個小時才到。
在前臺登記之后,譚西晨直接提出要求,“我們要見一下廖文。”
高建林心說——如果沒記錯的話,廖文應該是寧芮的母親,那個女人不是好好的在上班嗎,是哪個單位的中層干部來著?好端端的怎么住進療養院了?
而且看前臺接待員猶豫不決的態度,廖文的狀況只怕不是很好,至少,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探望的那種。
一名接待員戰戰兢兢的掃了眼桌上的證件,又戰戰兢兢瞄了眼來客,“警官,廖文情況特殊,要不打個電話,問問她家人的意見?”話本身說的沒錯,但是卻難免有幾分逃脫責任之嫌。
譚西晨當然不會給她這個機會,直接要求,“不用打了,我們要見的是廖文。另外,把隔離門打開,我們要與她談談。”
想著上一次隔著玻璃看見廖文的情景,譚西晨先一步打了招呼,有了玻璃阻隔,就算能夠看清廖文的一舉一動,卻也無法從她那里問出什么——而這場交談已經被一再的錯過,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拖了,必須找她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