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夠。
這不僅是吳新海一人的感慨,譚西晨也有著同樣的擔憂,他總覺得會發生什么大事。
或者說,某件大事已經悄無聲息的發生了,正在改變整個世界。
從看守所出來,譚西晨馬不停蹄的趕往下一站,去見今日約的第二個人。
徐真。
不幸淪為司機的高建林沒想到自己活到這把年紀了,居然還會被好奇心折磨的七上八下。死活要見吳新海也就算了,為何還要見徐真,那姑娘不是寧芮的朋友嗎?難道還是為了寧芮?
對于個中原因,高建林不是不想問,但是余光瞥見譚西晨線條緊繃的側臉之后,又有些不知該怎么開這個口了。
當然,拿出局長的威嚴壓一壓,這小子再不甘愿也只能開口,但高建林又覺得那樣很沒意思。就算開了口,也不能證明他說的都是真話,而就算是真的,也無法確保已經說了全部。
車里的氣氛仿佛都凝固了,簡直比之前在看守所還要更加壓抑幾分。
持續著這樣的氣氛,度秒如年的到了下一個地點,一家臨街的咖啡廳。
既沒有逢年過節,又是上班時間,店里幾乎沒什么客人,推門的同時,一眼就看到了背坐在沙發上的徐真。
光是一道背影,已經顯示出這女孩是多么的忐忑不安。
轉到正面一看,女孩臉上不僅有不安,還有濃烈到化不開的迷茫。
譚西晨沒有馬上開口,而是主動將自己的證件遞了過去。
大概是因為上面閃耀的徽章具有安撫人心的力量,徐真看了之后,迷惑還是迷惑的,不過不安卻減輕了不少,起碼她肯抬起頭與譚西晨對視了。所以說長得好看的人總是會占到意想不到的便宜,當徐真看到對方一張俊臉,不安再一次減了兩分,甚至還勉強自己笑了一笑。
旁觀的高建林直皺眉,有些沒看明白當前的情景究竟是個什么意思?這姑娘的眼神太奇怪了,仿佛是在看著一個……陌生人?
有了寧芮那一層關系,即使他們不是朋友,也是彼此認識的熟人吧?
對了,說起來譚西晨約人出來見面的方式也很奇怪,他不可能沒有徐真的聯系方式,什么電話、微信之類,可是他卻不嫌麻煩的通過局里,也就是官方的渠道約見了對方。
而徐真接下來的表現,徹底印證了高建林古怪的感覺——
她輕聲細語的開口,“找我有什么事嗎?”
譚西晨就像是對縈繞在周圍所有的異常視而不見一般,冷靜非常的道,“我要向你打聽一個人——寧芮,認識嗎?”
“誰?”徐真驚駭到了極點,一失手打翻了放在桌邊的檸檬水。
譚西晨卻是一派鎮定,他先是向張望的服務生擺了下手,示意他們不用管,然后自己抽出一疊紙巾將桌上的水漬擦干凈了。
一番功夫做下來,也花去了好幾分鐘,應該也夠徐真調整情緒,于是譚西晨又一次追問,措辭明顯比之前還要更進一步,“你認識寧芮吧?”
“我……她……”徐真吞吞吐吐了半天,有用的內容一個字都沒有說,只能看出她是真的害怕。
雖然時間會讓人冷靜下來,但也不是沒有例外情況,如果某種情緒過于深刻,時間拖得太久,不僅不利于緩和,反而會加劇。坐在對面的徐真宛如驚弓之鳥,一雙手都不知道該怎么擺,只能下意識的扣著手指頭,渾身都在微微顫抖。
譚西晨又問,“她是你朋友,對不對?”
“是。”徐真蚊子叫似的哼了一聲。可還不等別人聽清,她又自顧自的搖了搖頭。
這算什么回答?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一個人的語音和動作如此分裂,她真的不要緊嗎?
譚西晨拿起托盤里一只倒扣的干凈水杯,又重新倒了杯溫水遞給徐真,用上了久違的溫和語氣,“沒關系,不是什么大事,你別害怕。我們調查一起事件的時候,發現與寧芮有些關系,所以想要找你了解一點情況。”
徐真下意識的捧緊了杯子,瞪大一雙眼睛,“有關?為什么會有關?小芮她不是……不是……”
臉都已經憋紅了,徐真也依舊沒能把話說完整。
譚西晨幫她補充,“我知道,很多年前寧芮就因為重病臥床了。通常而言,昏迷不醒的人是不可能卷入什么事件的。”
先不管徐真聽了這話有什么反應,高建林的腦子里已是一片驚濤駭浪,從剛才起就覺得這場談話不對,一問一答間就沒有對的地方,直到聽了這一句,高建林恍然大悟。
他明白了究竟是哪里不對,可接踵而至的卻是更多不解之謎。
既然寧芮多年前就已經昏迷臥病,那之前見過的人是誰?鬼嗎?
饒是當了大半輩子刑警,習慣以邏輯思維思考一切的高建林,腦子里也忍不住浮現出一個“鬼”字。
他強迫自己冷靜,但很可惜收效甚微,腦子里依然亂哄哄的。
證據……對了,這種時候就應該找證據,要讓一個刑警相信什么,或者不信什么,證據才是至關重要的。
高建林拿出手機登錄郵箱,畢竟是這個年紀的人了,各種五花八門的APP不像年輕人玩的那么順溜,搗鼓了半天才翻出了要找的東西——沒錯,他找到了,之前寧芮發給他的郵件,北辰文化的宣傳策劃書。
盡管到了今天高建林都沒有想通為何寧芮會將東西發給他,而不是直接交給男友譚西晨,但這堆東西好端端的躺在郵箱里,就是實打實的證據。
證明寧芮真實存在。
高建林握緊了手機,或者說握緊了證據,這東西越是無懈可擊,就越是顯得對話荒謬——如果不是對姓譚的小子很了解,高建林真要以為他是沒事找事故弄玄虛了。
之所以要見徐真,之所以向她問起寧芮,背后必定有深意。
高建林不了解更多的內情,哪怕滿心狐疑也不好貿然開口,生怕打亂譚西晨的節奏,但對于接下來的對話,他聽的格外專注,唯恐錯過一個字眼。這幅模樣,哪里像是高高在上的局長,倒更像是譚西晨的小跟班。只不過,這位跟班的年齡有些大就是了。
譚西晨敏銳的發現身邊這位情緒間的變化,知道自己的舉動已經引起高老頭懷疑了,不過也無所謂,原本也沒打算要瞞著他。
或者應該說,譚西晨存了幾分故意,要用這樣的方式傳遞一些信息讓高建林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