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2018年3月21日，農歷2018年二月初五，星期三

艾夏回到徐諒家中時，家里空無一人，徐諒在攝影工作室，袁也去面試。艾夏安頓好冬冬，在微信群里問道：小伙伴們，晚上有空嗎？我想做菜請大家嘗。

袁也：“好啊好啊，我在回去的路上了，需要什么菜？我順路去買。”

艾夏：“你回來休息吧，我已經買了。”

袁也：“那我回來幫忙做菜。”

艾夏：“你幫忙陪冬冬吧。”

袁也：“好呀好呀，我最喜歡冬冬了。”

徐諒：“袁老大，你在逃避做菜！”

袁也：“這么明顯的事，還需要拆穿嗎？”

徐諒：“@袁也，我無言以對。”

蔡薇放下座機，看到手機提示，讀完消息笑了，“袁老大，你真厲害！竟然能讓諒諒無言以對。”

袁也：“@薇薇，過獎過獎，教你個訣竅，臉皮厚就可以了。”

徐諒發來一個鄙視的表情。

蔡薇：“我爭取早一點下班。要是晚的話，你們先吃，別等我。”

袁也：“我等你。”

艾夏：“我做菜慢，你別著急。”

徐諒：“@蔡薇，快下班跟我說，我去接你。”

徐諒和蔡薇回來的時候，冬冬因為和袁也玩得太高興，已經累極睡下。

袁也幫著艾夏，擺了滿滿一桌菜。

徐諒和蔡薇嘆為觀止，“這么豐盛！”“好香！”

袁也與有榮焉：“我們夏夏最厲害了。”

四人坐定，艾夏舉起飲料，“我來BJ有段時間了，一直沒機會好好謝謝大家。”

艾夏的話沒說完就被袁也打斷了，“好姐妹，說什么客氣話。”

艾夏等袁也說完，堅持道，“我很感激大家，謝謝諒諒讓我和冬冬住在這里，謝謝袁老大每天逗我和冬冬開心，謝謝薇薇幫忙給冬冬掛號。”

徐諒舉起飲料，“我一個人孤單，謝謝夏夏、冬冬、袁老大陪著我，也謝謝薇薇，在你們沒在BJ的日子里，經常來看我。”

袁也舉杯，“我也要感謝袁老大的收留。”

徐諒認真道，“大學那會，你們收留我住在宿舍，我從未說過謝字，如今，你們也不用對我言謝。”

蔡薇岔開話題，“冬冬今天看醫生怎么說？”

艾夏配合著轉換話題，“你幫我約到的那位知名教授，人很和藹，看了冬冬的情況，推薦給我一位姓許的青年醫生。許醫生剛剛回國，專攻青少年哮喘，人很好，也很專業。我找到他的時候，他今天的號已經沒有了，聽我說完情況，給我加了個號；他對冬冬的病情，解釋得很詳細，后續會制定一個治療方案，已經給我預約了他下次的就診號。”

蔡薇舉杯，“這值得我們碰一杯。”

幾人笑著喝完飲料，邊吃邊聊，又問及袁也今天的面試。

袁也道，“我感覺發揮得還可以，今天的面試官還夸了我幾句，沒想到我這樣的，還能在面試中被表揚。”

徐諒不滿道，“什么叫你這樣的？不許妄自菲薄。”

蔡薇道，“你本來就很好，之前面試不順利，是因為沒有遇到合適的機會。”

袁也道，“最近薇薇幫我輔導，我覺得自己表現得一次比一次好。”

艾夏道，“袁老大離成功入職不遠了。”

袁也道，“等我拿了工資，就帶冬冬去海洋館。”

幾人邊吃邊笑，袁也對著蔡薇道，“薇薇，要不你也搬過來住吧，咱們四個每天都能見面，好像回到了大學時候。”

徐諒罵袁也，“這兒就一單身聯盟，你叫薇薇過來干嗎？”話剛出口，徐諒立即意識到自己失言，下意識地看向艾夏。

艾夏依然是往常的微笑，“是啊，不能將薇薇也拖累成單身。”艾夏這話，相當于承認自己也是單身。

徐諒、蔡薇、袁也雖然對于艾夏現在的狀況有諸多疑問，但出于對艾夏的尊重，沒有人主動問及。然而，無論是初見時艾夏租住環境的糟糕，還是最近這段時日艾夏獨自帶冬冬求醫的經歷，都讓她們感覺，冬冬的爸爸好似不存在一樣。但是，這種感覺，同樣只是深埋在三個女孩各自心里。

此刻，徐諒的無心之語，揭穿了艾夏單親媽媽的事實。即便艾夏對此表現得坦然，她們也有種揭穿艾夏窘迫的內疚感。

蔡薇率先打破僵局，“一晃十年過去了，還記得咱們認識那會嗎？”

袁也接道，“何止記得，簡直永生難忘。我爸媽非要送我去開學報道，結果丟了我的錄取通知書，要不是諒諒恰好撿到，又大費周章找到我，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報道成功呢。”

蔡薇道，“說來也巧，夏夏，袁老大和我，咱們三人都是各自專業報名最晚的，又恰好是本專業分宿舍多出來的一人，就這樣成了室友。”

艾夏道，“我出發之前，家里恰巧有事，錯過報道時間，沒有和本專業同學住在一家，起先還有些遺憾，沒想到因禍得福碰到你們。”

徐諒道，“我雖和本專業的同學住在一起，但在你們宿舍混跡的時間卻要多些，感謝大家不嫌棄。”

袁也搶道，“早到諒諒把錄取通知書送到我跟前的那一刻，我就已經下定決心要拉著她一起混了。事實證明，我太明智了，自打把諒諒拉入伙，我們宿舍多了多少吃的啊。”

徐諒瞪袁也，“敢情你拉我入伙，就是為了吃的？”

艾夏笑了，“不光是為零嘴水果，還為校內各種文藝演出的門票，袁老大確實明智。”

蔡薇跟著道，“也為了拔高我們宿舍的平均顏值。”

袁也長臂一揮，環上徐諒肩膀，“我最初只是覺得，這樣絕色的佳人，冒著BJ的酷暑費大力氣找我，不僅貌美更是心善，這么好的人，不拉攏成閨蜜多可惜啊。后來發現大諒子除了貌美心善外，還多金多才多藝，零嘴門票之類都是意外之喜。”

徐諒悄悄抹掉眼角的一滴淚，笑著道，“也就你們覺得我好。我記得，第一次跟袁老大去你們宿舍時，薇薇張羅著讓大家自我介紹，我一聽你們說話，就覺得這個宿舍真是接地氣。”

艾夏跟著回憶，“我當時說，我叫艾夏，取這個名字是因為出生在夏天。”

袁也說，“我說，我的家鄉沒有平原，我爸特別向往一馬平川，給我取名袁也，諧音原野，希望我的心胸能如原野般廣闊。”

徐諒道，“我說，我叫徐諒，未出生前爸媽以為我是男孩，本來取的是明亮的亮，結果我一出生爸媽傻了眼，隨便找了個同音的字。”

袁也繼續道，“只有薇薇的名字有文化，取自詩經。我聽完可羨慕了，覺得我要是也有個當老師的父母就好了。”

蔡薇笑了，“我當時聽你們介紹完，其實很尷尬。你們介紹得都很隨意，我突然文縐縐地來一句我的名字取自詩經，感覺特別做作。好像提議大家自我介紹，就是為了凸顯自己的名字特別似的。”

徐諒道，“難怪你只說了句我叫蔡薇，還是夏夏問你，是不是取自詩經中的《小雅·采薇》，你才點頭。”

袁也摟著艾夏，“我們夏夏一直最善解人意，大學四年，我特別喜歡夏夏，每個人的情緒都能照顧到，每件事都能處理得妥帖。”

艾夏對著袁也笑道，“其實我一直敬佩你，文學院的大才女，典故信手拈來，文章妙筆生花。你知道我第一次被你驚艷到是什么時候嗎？”

袁也開心與懷疑交雜，“我竟然還能讓人驚艷，夏夏你不要騙我，什么時候？”

蔡薇接過話去，“我來猜猜，是袁老大提議以‘夏夜微涼’作為宿舍名的時候嗎？我當時也被驚艷到了。”

艾夏點頭，徐諒道，“我們四人剛介紹完名字，袁老大隨口就串起四人名字起了個宿舍名，這個名字還特別契合當時的季節與天氣。那時起，我便知道，報考文學院的除了我這類圖錄取分數線低的外，還有許多具有真才實學的，后來一問，袁老大報考文學院，果然是因為興趣。”

袁也得到普遍表揚，心情十分飛揚，拉著徐諒道，“大諒子，分數不代表一切。大學四年，我們貼在門上的宿舍名為啥能被觀摩那么多次，還不是因為你書法功底了得。”

徐諒難得好脾氣地被袁也拉著左晃右晃，對著蔡薇和艾夏道，“現在想來，我當時也是魯莽，畢竟住在別的宿舍，聽袁也隨口一說，就興高采烈地把袁也說的宿舍名寫出來拿過去，也沒在意你們是否愿意將我這個編外人員算在內。”

袁也聽完，轉頭問艾夏和蔡薇，“當年我老把大諒子扯到咱們宿舍玩，也沒顧及過你倆感受，是不是也很魯莽？”

蔡薇：“多謝你們的魯莽。”

艾夏：“幸虧你們魯莽。”

袁也捧心，“你們怎么這么甜，我太愛你們啦。”

艾夏笑了，舉杯道，“敬魯莽。”大家紛紛附和。

這時，在屋內睡覺的冬冬喊了聲媽媽。艾夏一聽到冬冬有些異常的聲音，連忙往屋子里跑，差點被撞倒的椅子絆一跤。其余三人反應過來也匆忙跟了進去，就見艾夏已經在給冬冬吸藥了。

一番手忙腳亂后，冬冬再次入睡，四人回到餐桌前，菜已經涼了。艾夏要去熱菜，被大家阻擋。

徐諒：“剛才你們說話，我光顧著吃菜，早吃飽了。”

蔡薇：“我晚上一向吃得少，也吃飽了。”

袁也：“我要減肥，不能吃太多。艾夏別熱了，剩下的我們明天吃。”

艾夏放下拿起的餐盤，低頭沉默幾秒，“對不起，本來想請大家好好吃頓飯的，冬冬最近晚上沒犯過哮喘。”

袁也：“夏夏你說什么呢？我們吃得很開心。”

蔡薇轉了話題，指著桌上的菜問道，“夏夏，我記得你家不靠海，你怎么會做這么多海鮮？”

徐諒接口，“不但會做，還做得這么好吃。”

袁也反應過來大家在轉移話題，趕忙接上，“就是就是，比我這個靠海地區出來的做得都好吃。”

艾夏明白大家的好意，笑了笑重新坐下，“我爸年輕的時候做過海島駐兵，他做海鮮很厲害，我跟著學的。”

四人又聊了會，聊到當年彼此都熟知的同學時，蔡薇說了句，“這幾年在BJ的同學聚餐，我見過幾次方云岫，他問過你，夏夏。”

袁也接口，“當年我讀研的時候，老碰到方云岫回校溜達，他也問過我有沒有和夏夏聯系，”

徐諒看了看沉默的艾夏，繼續道，“大學畢業，你不告而別，方云岫找了你很久。我年前見他的時候，他還單身。”

艾夏知曉方云岫被提及的原因，她如今獨身一人帶著生病的冬冬，辛苦，也窘迫。大家也許早就有勸他找人分擔的意思，今晚，親眼目睹了冬冬的發病后，這個意圖被強化。于是，大家想到了共同的好友方云岫。

艾夏抬起頭來，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諒諒，當年你寫的宿舍名，后來是被誰拿走了？”

艾夏的回應決口不提方云岫，其余三人的勸說戛然而止。袁也最先回應，“不知道。”

蔡薇奇道，“我還以為袁老大你拿走了，竟然不是？”

徐諒道，“我重新寫一副吧，難得再次聚齊，重新寫一副再掛起來，就掛在客廳。”

蔡薇贊同，“我認識一個裝裱師傅，諒諒你寫好交給我，我請他幫忙裝得漂亮些。”

袁也舉杯，“慶祝我們夏夜微涼小分隊重聚，干杯。”

笑鬧許久后，這場聚會落下帷幕。

幫忙收拾完餐桌的袁也，回到屋內，編寫又刪除了好幾次，最終只發送出去這樣一條簡單的信息：“今晚，大學舍友聚餐，很開心。”收件人：嚴康寧。一刻鐘后，袁也如愿收到嚴康寧的回復，只有四個字，“開心就好。”這樣的回復，完全關閉了進一步聊天的通道，袁也默默地看了三遍，終于不再繼續盯著手機。

隔壁屋里的艾夏，給冬冬測完體溫，又調整了她被子的厚度，守在旁邊等了會，摸著冬冬的后頸沒了汗意后，剛剛準備躺下，手機收到夏林遠的微信：“今天看醫生順利嗎？”艾夏回復，“順利。”五分鐘后，夏林遠的第二條信息發送過來：“那就好，晚安。”艾夏沒再回復。

回到家的蔡薇，打開門又是一片黑暗，早晨著急上班，窗簾忘了拉開。蔡薇開了燈，又補救似地拉開窗簾，給悶了一天的屋子透進些光亮和空氣，然后拿出手機給陳旭打電話，“你要加班嗎？”陳旭道，“對，太晚的話我直接住公司了。”蔡薇很想說一句，“以后要是加班，能不能提前告訴我一聲？”但最后說出口的只是一句，“知道了。”

徐諒將蔡薇送回家，回程路上接到母親電話。秦婉書開門見山，“你見徐遠淮了？”徐諒有些疲憊，“前段時間，見過一次。”秦婉書又是質問又是控訴，“怎么不跟我說？”徐諒答道，“忘了，最近工作忙。”秦婉書不信兼不以為然，“你就拍拍照片，有什么忙的？”徐諒忍了忍，沒忍住，“對于你不了解的事，不要隨意評判，我在開車，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