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2019年6月7日，農歷2019年五月初五，星期五，端午假期第一天

徐諒結束了拍攝，過來找等在一邊的明正純，“等久了吧？真是對不起?！?

明正純遞水給她喝，“沒事，我剛好把剩余的文獻看完。”

徐諒嘆氣，“每次還得害你背著電腦過來?！?

明正純笑了，“我這樣惜時如金的人，可不是因為交往了徐小姐才隨身攜帶電腦的。”

徐諒的負罪感被熨帖地撫平，她好奇地問，“你做研究不需要很安靜的環境嗎？”

明正純道，“當你對一件事足夠專注時，外界的噪音根本不足以構成干擾?！?

徐諒由衷地道，“佩服。”

明正純投桃報李，“經我觀察，徐攝影師工作時眼中只有相機，專注程度比我只高不少?！?

徐諒樂得不行，“我以前覺得，物理學家會是嚴肅甚至死板的模樣，真是太過經驗主義了?！?

明正純等徐諒休息了會，拿了盒粽子給她。

徐諒很高興，“特意給我買的？”

明正純搖頭，“學校發的。”

徐諒笑道，“我突然覺得以前對物理學家的印象也并不全錯?！?

明正純知道徐諒是在調侃他誠實過頭，自信地搖頭，“不，等我說完，你會發現真的是全錯。”

徐諒笑瞇瞇地等待下面的話。

明正純用很抒情的語氣道，“只有兩盒，一盒給你，一盒給爺爺?！?

徐諒笑道，“明老師真是厲害，一盒粽子都能引出這么浪漫的情話。原來我已經這么重要了呀？”

明正純合上電腦，“當然?！?

徐諒的相機被明正純拎了過去，她挎著明正純的胳膊，“爺爺最近怎么樣？”

明正純笑得舒心，“有個好消息要和你分享。”

徐諒問，“關于爺爺的？”

明正純點頭，“春節期間，我本來希望爺爺在BJ多待段時間，結果他著急回去，我還以為他住的不習慣，最近才知道真正原因?！?

徐諒好奇，“什么原因？”

明正純慢慢講來，“我上大學后，爺爺心情日漸開朗，人也變得自信樂觀，會主動與人打招呼聊天。幾年前開始，爺爺經常見一個老婆婆在鎮上撿紙殼和塑料瓶，因為天天從他的修鞋攤路過，時日久了打過招呼就算認識了。認識以后，老婆婆走不動了會在爺爺的攤位旁邊坐著休息會，爺爺也會給她端碗水拿個饅頭之類。過了段時間，老婆婆突然消失了幾天，爺爺正擔心的時候，就見老婆婆找到他欲言又止?！?

“原來，老婆婆想跟爺爺商量，以后撿到的東西先放在爺爺家，又覺得撿來的東西臟怕爺爺不樂意。爺爺聽完一口答應。老婆婆悲從中來，抹著眼淚向爺爺解釋自己的難處。老婆婆早年喪夫，獨自將唯一的兒子拉扯大，又幫忙帶大孫子孫女，結果如今被搬了新家的兒子兒媳嫌棄，將她一個人丟在老房子里。兒子兒媳種著她的地，領著她的糧食補貼和高齡補貼，卻一分錢都不給她給。老婆婆無奈之下，只能靠撿紙殼空瓶賣錢維持生活。這事原本礙不著兒子兒媳，卻不知是誰當面指責了兒子兒媳不孝，惹得他們惱羞成怒，一把火燒了老婆婆撿的東西，聲稱老婆婆住的這個老院子也是他們的，要是老婆婆再弄那些臟東西回來就把她趕出去?！?

徐諒驚呆了，“還有這樣的人？不能打官司嗎？”

明正純搖頭，“有很多事靠法律是制約不了的。”

徐諒想了想，“村里人不管嗎？除了口頭指責就沒有其他有力措施了嗎？”

明正純道，“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別氣憤，故事還沒結束。”

徐諒沒再說話，安靜地聽明正純講。

明正純道，“爺爺答應了老婆婆將撿來的東西放在家里，又不忍已經沒多少力氣的老婆婆拖著東西走很遠的路去廢品站賣，就提議他幫老婆婆去賣廢品。老婆婆很高興，一個勁地說賣來的錢要分些給爺爺。爺爺沒拒絕，只是每次賣回來之后會自己添點錢進去。老婆婆不知怎么發現了爺爺的舉動，出于感激，偶爾會給爺爺帶個自己做的吃食，如此以往，爺爺就邀請她中午在自己家里吃熱乎飯，不要拿干糧將就了。”

“兩人慢慢地越來越熟。只不過最開始，誰都沒深想。爺爺因為脖子問題受了一輩子嘲笑，覺得配不上別人。老婆婆早年喪夫、兒子不孝，覺得自己命中帶煞，不愿連累別人。”

“春節我請爺爺來BJ玩，爺爺心里一直惦記著老婆婆，怕她挨凍挨餓。后來趕回家一看，果然應了他的擔心。老婆婆住的房子本就破舊不堪，加之冬天雪大，沒人幫老婆婆上房頂掃雪，她住的房子被雪壓塌了。老婆婆剛好在門口掃雪逃過一劫。她的兒子兒媳委實不是東西，不僅嫌棄她沒打理好房子，還罵她怎么不被壓在房子里。”

“爺爺回家正好撞上，忍不住罵他們不孝。他們卻回擊爺爺你有本事領到你家去啊。爺爺一生氣，就真的將老婆婆帶回家了。我聽鄰居說，兩人過得挺不錯?！?

徐諒問，“算是老來伴嗎？”

明正純道，“差不多吧?！?

徐諒道，“那咱們得好好祝賀，要不定場酒席？”

明正純笑著搖頭，“心意領了。但是他們應該不想、也不適合大操大辦。”

徐諒不懂，“為什么？因為是黃昏戀嗎？”

明正純道，“在我的老家，像爺爺和老婆婆那么大年齡的人，公開嫁娶是要被說閑話的，不僅當事人會被當做談資，他們的兒孫也會被笑話。如今老婆婆跟著爺爺回了家，兒子兒媳沒來找麻煩，估計是慶幸擺脫了累贅。若是因為明面嫁娶導致他們被譏笑，反而會打攪爺爺和老婆婆的生活?！?

徐諒想了想，“不能有形式，那我們買點實用的東西寄回去行嗎？”

明正純笑了，“這正是我要請你幫忙之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