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娘！機遇是不等人的！媳婦是隨時都能找的！只要我明年考上了秀才，咱們鎮的姑娘不得排著隊想嫁給我啊？到時候咱們想挑個什么樣的媳婦兒都得隨咱們！您還擔心什么彩禮錢吶！說不定她們還得倒貼給咱家呢！”讀過這么幾年書的腦袋就是轉的比較快！張口就來！說的好像現在就中了秀才似的活靈活現！

“呵咯咯咯……”朱大娘不愧跟他是母子，本質上還是相同的，想法都很接近！聽著朱漢書一頓誘導，眼前都浮現了一堆漂亮的小姐拿著銀子來找她兒子要嫁給他的畫面，心里美的都笑出聲了！

朱大娘帶點富態的面皮有些松，兩邊臉頰的肉有些垮，年輕時尖下巴的瓜子臉，變成了圓下巴的方型臉，從前張揚上挑的細眉，隨著年紀增長變成了有些粗的吊梢眉，眼皮也聳拉下來，半遮了雙眼。鄉下人常見的黃黑膚色，加上她常年穿黑紫色衣服，在家里面是說一不二！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很嚴厲，很有莊嚴氣勢！

年輕時她就憑著相貌長得標致，在村里被捧為村花，脾氣嬌縱，一身銳氣！年紀越大，美貌不再，少了村里人追捧的目光，加上生活瑣碎，一年過的比一年不順心，脾氣越來越不好，說話也變尖酸刻薄了很多！憑著這時代孝字大過天的道德制度和她嚴格把控著家中財務，倒是把家中所有人都拿捏的死死的！作威作福來形容她在家中地位，一點都不為過！

沒了老頭子，沒了可炫耀的資本，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小兒子身上！指望他考上秀才，考上舉人，最好能有個一官半職！讓她的后半生風風光光，人人艷羨！因此對小兒子的前程有礙的事和人，她絕對不能容忍！對小兒子提出的要求也是能應就應！讓她肉疼的是，小兒子的要求大部分就是要銀錢！隨著年紀越來越大，要的錢也是越來越多了！

“可是書兒啊，家里的錢給了你，娘都要跟你二哥他們一起只能每頓喝菜粥了！家里要養的人太多了，今年鬧蝗災，收的苞米都不夠咱家自己吃的，買糧食還得花錢呢！……”總而言之，苗大娘肉疼啊！

“娘！”朱漢書猛的大聲，“娘你就是想耽誤兒子前程是不是？！這才多少錢？兒子以后有了功名，這點錢還算什么？娘您怎么如此目光短淺！”言語里帶了埋怨和怒氣，每次要錢都要磨磨唧唧，讓人不痛快！

“哎！書兒，不是娘小氣，而是家里現在真的難??！這一大家子人呢！你大哥這個最能掙錢的不在了，這錢可是能省就得省著用！不然我們一家人可算是坐吃山空，就你爹留下的這點家產，可不夠你這樣花幾次的！”朱大娘也起脾氣爆，看兒子生氣了，自己也把話脖一梗說明白了！家底就這么多，你一張口就五兩，這不是讓大家伙都不好過嗎？要是能進青陽書院，考中秀才當然好，可要是考不中呢？這么多錢不白瞎了嗎！？

“……”朱漢書一聽他娘這語氣，心里一咯噔，往常要錢他娘雖然也心疼錢，可從來沒起過脾氣，怎么這次態度這么堅決呢？難道家里真過的那么差了么？心里邊犯嘀咕，可是他這次還是要去的！

“娘，家里真的過的那么難了嗎？”朱漢書還是覺得得用哄的。

“您說說唄，都怎么難了？說不定我能給您出出主意呢？”

“就你？你這小子從小到大可沒給家里交過一文錢！你能有什么主意！”到底是自己寄予厚望的小兒子，要是其他不長眼的惹她生氣，看她不罰的他們磕頭認錯，都不能了事！

“娘，您就說說看唄，就當說我出來解悶了！”朱漢書說著軟話。

苗大娘的氣被小兒子給哄沒了，“哼！還不是家里進項太少，吃飯的人太多了！如今都開始下雪了，你二哥的貨郎生意下雪可做不了，指望你大嫂繡的那幾方帕子，全家都得餓死！早要是能知道秋天有蝗災，家里就多養幾只家禽了，如今就那十來只雞，一頭豬，就算留一點吃的，其他賣了都不夠給家里人全添件棉衣的！還有你大哥今一整年都沒獵到大的也就算了，有小的倒也能補貼點！誰承想他還把自己命丟了……唉！你這一年光束脩就八百文，平日里吃住，筆墨紙硯，哪一樣便宜了！你一年花的錢都快三兩了！都抵得過我們全家吃喝了！……哎呦！……”苗大娘不能念叨，這會正捂著心口，疼著呢！

“娘，娘！您可別氣著自個兒，傷了身子！那可是要抓藥吃的！您順順氣兒！順順氣！”朱漢書趕緊麻利的給他娘又是拍背捏肩，又是給他娘揉太陽穴的，可算是好一頓安撫！

“娘您平時不說，我哪知道，原來您操心這么多吶！是兒子不孝，讓您費心了，可兒子用的筆墨紙在私塾里也算是差的，當真沒浪費家里的銀錢，難不成兒子不讀了？”適時的透著委屈賣乖，討他娘一個好！

“那不成，娘還指著你趕緊的給娘考個秀才回來呢！不讀了這種話以后不準再說，連想都不能想，給我安心讀書！有了功名你也就對得起我了！”開玩笑，都供了這些年了，怎能放棄！

他就知道他娘是這么想的！朱漢書心里無不得意，他可是朱家光宗耀祖的唯一的指望呢！可是他娘不肯出錢的話可怎么辦？

“娘，你說家里吃飯人太多了，要不把大嫂他們一家分出去唄，反正大嫂會繡花，兩小的好手好腳，餓不死他們三個的，家里又用不了那么多人干活，還要管他們吃的穿的，以后大嫂說不定還會改嫁，子莜他們姐弟那么大了，以后肯定親他娘，不親奶奶的！養大成了白眼狼，我們朱家半點好都落不著！”朱漢書隨口就出著餿主意！

“可萬一我們家被人戳脊梁骨怎么辦？老大可剛走了不到倆月呢！會不會連累我們家名聲？”被揉著太陽穴的朱大娘仔細聽了，忍不住提出自己的擔憂！

“害，怕什么，大哥沒了，這沒了丈夫的兒媳婦有多少直接要求回娘家改嫁的！再說咱是正經的分家，別人問起來也可以對外說是不想耽誤大嫂的一輩子嘛！”

“可是，你大哥為這個家可做了不少事呢？咱們這樣做不太好吧！……”朱大娘猶豫著，畢竟大兒子也是她生的啊，而且孝順了這么多年，她心里也是記著的……

“娘，兒子也是為這個家著想呀！如今大哥沒了，二哥就得為這個家忙前忙后了，您覺得二哥替大哥養媳婦孩子，他樂意嗎？他自己可是有倆兒子，還有一個剛出生的女兒要好好照顧呢！”朱漢書話說的好聽！是因為他知道他那二哥是個沒本事的，光知道老婆兒子熱炕頭，從來只管他那屋里的事！朱漢書有八成的把握，他二哥不會愿意多養三個大活人！

苗大娘還真沒想這茬，可不是，二兒子怎么想的她還不知道呢！

“這樣，你去你二哥屋里，把他叫來，咱們合計合計！”

“好的，娘！”朱漢書轉身就去了西屋！

須臾，朱漢田，朱漢書前后腳，來到他娘住的北屋里間，三人商量著……

苗大娘先開口：“老二啊，老三和你提了嗎？老大走了之后，家里邊都辛苦你了！”

“娘，不辛苦，您別怪兒子沒本事比不過大哥就行！”朱老二有些受寵若驚，他娘自知道他不是塊讀書的料之后，就沒怎么特別關注過他。更別說這么溫柔的關懷他了！

“是這樣，家里邊現在就靠你掙錢養家，你覺得負擔重嗎？有沒有難處？”

朱老二真的有點驚了！他斟酌了一下：“娘，說實話，兒子掙得不如大哥多，這兒子知道，可兒子擅長的，也就這走街串巷到處吆喝的貨郎生意了！娘若不滿意兒子掙得少，兒子也去學著挖陷阱，下套子，能給家里多一點是一點，兒子盡力！還請娘不要讓兒子離家去做工，若梅和孩子現在還不能離開人！”

董若梅是朱老二媳婦兒的閨名，董氏也是苗大娘娘家親戚的女兒，按那邊輩分叫苗大娘一聲表姑姑！今年七月里剛生下第三胎小女兒，朱老二寶貝的緊，誰讓她上邊有倆總闖禍的哥哥！

“呵呵，老二你想岔了！娘怎么會讓你出去做工呢？家里邊離不開你?。”抡f孩子們了，地里的活還指著你呢！”苗大娘最后一句扎心了！

“哦，那是兒子想岔了，那娘您的意思是說？”朱漢田也回過味來了，現在家里沒了大哥，他娘凡事都得靠他做呢！娘怎么可能讓他出去幾個月不著家呢！

“還不是你大哥留下的包袱兒，你大嫂和子莜姐弟倆，現在吃家里穿家里的，憑李氏繡的那點活，可不夠，這不現在你掙錢嘛，擔子都在你身上，娘問問你的想法！”苗大娘沒有再兜圈子，直接問了。

“娘……這……”朱老二一時不知道從哪說起！仔細想想，他娘問的這問題可不好回答！以前大哥不也是養一大家子嘛！大哥可沒說過什么怨言！可到他這里，像他大哥那樣全部都養似乎有哪里不對！且不說他大嫂，畢竟人家繡的手帕夠她吃飯的，兩個侄兒，現在才七歲，如果養，以后每年吃穿都是不少錢，自己還有三個孩子要養呢！如果子莜姐弟長大了，成親需要嫁妝和彩禮！那可是一大筆錢！再加上他娘和他家三弟的花項，朱老二頭頂發麻，臉色漲紅，手癢好想抓一抓腦袋！可要是說不養！怎么個不養法呢？朱老二看向他娘……張了張嘴，沒問出來……

苗大娘看他兒子的神色就知道他想問什么！也不賣關子說：“我們把老大一家分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