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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殺人記憶

1

丁潛的心情很平靜,即不惱,也不怨。

“丁老師——”

他剛走出醫院大門,就聽到身后有人喊他。

他站下,轉回身,看見法醫柳菲跟出來,走向自己。

她臉上仍然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一點笑模樣都看不到。丁潛雖然是心理醫生,但是也看不透這個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事兒?”他問。

“剛才是怎么回事?”柳菲直截了當地問。

“你不是都看到了。疑犯認罪了,你們特案組馬到成功,可喜可賀。”

“你別跟我賣關子了,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

“杜志勛說發現了蔡鳳琴的弱點,還說你也知道。他對蔡鳳琴的分析正確嗎,難道你也是那樣認為的?”

“不管怎樣,疑犯不是都已經認罪了嗎?那不正是你們希望的嗎?”

“丁潛,請你不要跟我陰陽怪氣的說話。難道你沒看出來這里面有問題嗎?我們在平江第一人民醫院看嚴果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兇手并沒有真的啃咬被害人,被害人身上那些傷口都是狗咬的,這個消息我還沒來得及告訴杜志勛呢。剛才杜志勛審問蔡鳳琴,蔡鳳琴口口聲聲說那些人都是她吃的,她是因為餓了才殺害那些人。這明明就不對,她為什么要撒謊,是不是因為她的殺人動機另有原因?我不相信你聽不出來,你卻故意不吭聲,你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

面對柳菲一連串質問,丁潛的反應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避重就輕地問:“那你覺得她的殺人動機是什么?”

柳菲強壓火氣:“我不知道,但我覺得,杜志勛得到的也許不是真相……這個你本來就應該知道啊,為什么當時你不解釋,還要順著他的話說?”

柳菲那雙丹鳳眼此時緊緊地盯著丁潛的眼睛,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

在柳菲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丁潛實在躲閃不了,說道:“我不說,是我不確定。”

“不確定什么?”

“蔡鳳琴的癥狀?!?

“杜志勛說她是精神分裂,難道不是?我覺得外表很像。”

“精神分裂是個很籠統的概念,你是醫生也應該知道這個。我剛才觀察蔡鳳琴的癥狀,倒是有點兒像……”

“像什么?”

“前行性失憶癥?!?

“前行性失憶?嚴果不也是這個病嗎?”

“嗯。當人受到嚴重刺激,或者身體患了某種疾病,都有可能誘發這種心理疾病?;忌线@種病的人,他的短期記憶出現了問題。自己眼前做過和經歷過的事情會很快被遺忘,只剩下一些模模糊糊,零零散散的記憶碎片。所以嚴果記不住兇手的長相,甚至連案發經過都記不住,只能通過催眠的方式把那些記憶碎片重新拼湊起來,才能勉強記起大概。如果她母親蔡鳳琴也患有相同的病癥。那我們的審訊其實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她根本就記不住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那她為什么要認罪?”

“不是她認罪,而是杜志勛讓她認罪的。如果只是問她一些簡單的問題讓她回答,她就根本什么都想不起來。但如果你的問題包含了足夠多的信息,并且帶有引導性,那么她的大腦就會把這些信息儲存起來,作為她的記憶,就好像自己真的做過那些事情一樣。杜志勛發現了她的弱點,但并不知道其中原因。”

“你有把握確定蔡鳳琴是前行性失憶癥嗎?”柳菲問。

“沒有把握,除非我給她進行催眠。但杜志勛不可能答應。”

“我可以跟杜志勛說說。我的話他還是會聽的?!?

“用不著你幫我,這件事還是我自己想辦法吧。”

“我不是幫你,我是為了這個案子能水落石出。那你打算怎么辦?”

“我要先調查一些事。你回去以后什么都不要跟杜志勛說。誰知道呢,也許他是對的?!?

丁潛說完,轉身走了。

柳菲看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真是個怪人,比我還怪。”

“組長,我已經查到一些眉目了。那6個人確實在這所學校念過書……他們都是05屆的學生,我對比那些學生的照片一張張找出來的,相貌有些差別,但基本都能認出來?,F在已經聯系上這些人的家屬了,確定他們都已經失蹤了,有些家還報了警……對,這些人都是蔡鳳琴班上的,我一會兒把他們的姓名和家庭住址都發給你……”

郭蓉蓉在平江第三高級中學教務處給杜志勛打電話,向他匯報情況。

有個人這時候走進教務處,教導主任讓郭蓉蓉糾纏了一個上午,搞得正頭疼,看見來了一個陌生人,門也不敲像走城門似的就進來了,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地問:“你找誰?”

“我找郭警官?!?

郭蓉蓉聽有人叫她名字,很奇怪,回頭一看更是一臉驚奇。

“你怎么來了?”

“幫你查查案子?!倍撜f。

“你幫我?”郭蓉蓉瞇縫大眼睛瞧他,帶著輕視的眼神,“你能幫我什么忙啊,大叔,我這里沒誰需要心理醫生啊?!?

她跟丁潛熟了,也就口無遮攔了。她20出頭,警校還沒畢業,丁潛奔三,倆人差了七八歲,但也沒她說的那么邪乎。郭蓉蓉瞧著丁潛一臉老成,就管他叫大叔。

“放心吧,我不干擾你工作。我是向你虛心學習來的。你調查到哪兒了?”

不管丁潛是真虛心還是假虛心,馬屁拍得郭蓉蓉很受用,她就喜歡被人夸長得漂亮,能力出眾什么的,夸什么都行。她得意揚揚地把自己的調查結果告訴了丁潛。

丁潛認真地聽著,然后說:“我想看看那6個被害人的照片還有簡歷。能找到嗎?”

“怎么,你還不相信我嗎?”郭蓉蓉小臉繃起來,翻臉比翻書還快,“這些人現在也才20多不到30歲,跟10年前比也沒有那么大變化。為了保險,我還特意找到了他們的家屬,都確認過這些人一個多星期前就失蹤了。所以肯定是這些人,不會錯。”

2

“我當然相信你了。我就是想親眼看看這些人長什么樣。我不是搞心理研究的嗎,特別喜歡給人相面?!?

“嘁,看個照片還能看出這個人是好是壞,什么性格嗎,太扯了吧?!?

丁潛笑而不答。

郭蓉蓉不信歸不信,耐不住心里好奇,還是找到檔案室的老師,把那6個人的檔案從電腦里給調出來了。

丁潛讓老師連同照片和在校履歷一起打印出來。

常笑、陳中敬、姜山、李建民、于璐、田莉婷。

6個名字、6張照片,每張照片上都是一副青春洋溢的臉龐。

誰又能想到,數年之后,當有人再次翻看他們的照片,他們已經成了兇案中的6具尸體,殺害他們的人卻是他們尊敬的班主任老師。

人心難測,世事難料,這其中的曲折,又有誰能看透。

郭蓉蓉對丁潛說:“喏,照片都給你找到了,你好好看看他們的面相吧。說說能看出什么?!?

丁潛笑笑沒說話,只是在每個人的照片上掃了一眼,便開始仔細閱讀他們的在校履歷。他的閱讀速度很快,眼珠轉動速度有點兒嚇人。他不是一字字一句句地看,而是一行行一段段地看。傳說中常常用一目十行來形容天才。對這種說法,丁潛一笑置之。他不是天生的一目十行,而是后天有意鍛煉的。

人腦是一個包含無窮潛力的寶藏,絕大部分人不得其門而入,終其一生也只能利用到其中很少一部分。身為心理醫生,丁潛遠比普通人更了解人腦的奧妙,也更懂得如何開發自己。其中一種能力就被宋玉林借用到了破案上。

他的眼睛快速地攝取信息,經過大腦過濾之后篩選出有用的精簡的信息——

常笑,05屆四班學生,從高一到高三都在四班,班主任蔡鳳琴。高中三年一直擔任四班班長。該生團結同學,組織能力出眾,成績中等??既∑浇ㄖW院。

陳中敬,05屆四班學生,從高一到高三都在四班,班主任蔡鳳琴。擔任過生物課代表,數學課代表。該生學習刻苦,積極上進,成績良好??既∩綎|大學。

姜山,05屆四班學生,從高一到高三都在四班,班主任蔡鳳琴。高一下半學期開始擔任體育課代表。體育生,全市個人全能第三名。該生性格開朗,集體榮譽感強,曾多次為學校和班級贏得獎項,成績中下等??既∑浇髮W體育系。

李建民,05屆四班學生,從高一到高三都在四班,班主任蔡鳳琴。高一下學期開始任四班學習委員。天資聰穎,積極上進,成績優異,07年第三高級中學理科第四名??既”本├砉ご髮W。

于璐,05屆四班學生,從高一到高三都在四班,班主任蔡鳳琴。高一至高三擔任四班團支書,校宣傳委員,思想進步,覺悟高,尊敬師長,團結同學,成績優異??既∷拇ù髮W。

田莉婷,05屆四班學生,高一在四班念書,班主任蔡鳳琴,任文藝委員。高二分到文科班。該生品行端正,有集體榮譽感,鋼琴十級,成績優良。考取沈陽音樂學院。

“喂,看個照片要看那么久,還能看出花兒來呀。”郭蓉蓉等不耐煩了,催促道。

“唔……”丁潛想了想,對郭蓉蓉說,“這些人現在都在做什么工作,你能不能幫我搞到他們的信息?!?

“喂,你相個面至于這么麻煩嗎?一會兒要這個一會兒要那個,我看你就是存心折騰人。我聽組長說兇手都已經抓到了,我們還在這兒費勁瞎折騰什么?!?

“舉手之勞的事兒,人名都有了,你讓省廳的資源信息組幫你查一下不就得了。我只需要他們簡單的個人信息?!?

郭蓉蓉小嘴一撇,小腰一叉,上了擰勁兒。

“我憑什么要聽你差遣啊,你又不是我領導。”

“領導發話你才照辦?”

“當然啦,你去跟組長說一聲吧,他下命令我就照辦?!惫厝馗司频模缇涂闯龆胖緞赘撽P系不咋地。他倆爭論得面紅耳赤的事,她也聽說了。所以才故意搬出來杜志勛刁難丁潛。

“那你的手機借我用用?!?

“好啊。”郭蓉蓉掏出手機遞給了丁潛。

丁潛在里面翻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了那個電話,然后走到窗臺那邊不知道嘀咕了兩句什么,便回到郭蓉蓉這里,把手機遞給她,說:“他同意了,你跟他說吧?!?

郭蓉蓉納悶:這怎么回事兒,杜志勛這么好說話,就同意了?

她接過電話,剛說了句我是郭蓉蓉,還沒等往下說,電話那頭忽然傳來一個半大老頭兒的聲音,一口官腔:“是郭蓉蓉啊,我是宋玉林……你在跟丁潛一起查案,一定要盡量配合他,他要你辦的事情一定要堅決完成啊……”

郭蓉蓉都聽傻了。丁潛沒給杜志勛打電話,直接打給了宋局。

“行了嗎?這回是領導發話了吧?!倍撔Σ[瞇地說。

郭蓉蓉翻他一個白眼,氣哼哼地出去打電話去了。

還別說,郭蓉蓉的辦事效率還是蠻高的,一通電話打完了。過了不到半個小時,傳真機一陣響,開始接收資源信息組那邊發來的調查信息,不多,只有4頁紙。

不等丁潛伸手拿,郭蓉蓉搶先一把抓過來,瞄了兩眼。

“嗯,不就是這些嗎,也沒什么特別的……常笑在平江星輝建筑材料有限公司當副總經理,混得還不錯;陳中敬在青島一家外貿公司上班,普通職員;姜山在平江師范學院當體育老師;李建民現在在清華大學讀博士;于璐現在是平江市政府信訪辦的副主任;田莉婷現在在培訓機構當鋼琴老師……行了吧,就這些,你滿意沒?”

3

“他們現在天南海北,工作也很分散,平時還能有其他聯系嗎?”丁潛想了想說。

“這個你問我還真問著了,我昨天還真跟這些人接觸過。”

“你說啥?”

一股陰風習習。

“哈哈,我當然不是說那些死人,”郭蓉蓉撓撓腦袋,“我是說這些人都失蹤了,家屬肯定很著急啦,一聽說失蹤的親人可能有下落了,就近的都跑我這兒來了?!?

“哦,這樣啊,你都見過誰?”

“常笑的女朋友,還有他媽。姜山的父母。還有于璐的丈夫……這三伙人趕過來都扎堆了。急著打聽親人的下落。但我感覺他們之間都不熟悉,彼此連句話都沒有,應該是沒有什么來往。家屬都這樣,我猜,這幾個被害人之間很可能也沒有什么來往。本來嘛,同學之間其實也就那么一回事兒,畢業之后,除了同學聚會能見見,個別關系好的聯系聯系,除此之外就沒什么了?!?

丁潛點點頭:“你說得對。這樣看,問題就出在他們上學的時候了。”

“你說什么,什么問題,哪里有問題???”郭蓉蓉讓丁潛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搞糊涂了。

丁潛把6個被害人的在校資料放在郭蓉蓉面前,說:“你好好看看這些人,有沒有什么特點。你們警察辦案的時候不是總喜歡歸納分類,找共同點嗎,你看看這些人在上學的時候有什么共同點沒有?”

“唔……”讓丁潛這樣一說,郭蓉蓉也來了好奇心,重新翻看那些人的信息,過了一會兒說道,“他們都是蔡鳳琴教過的學生,除了田莉婷,他們從高一到高三都是一個班的?!?

“嗯,還有呢?”

“還有……還有什么?”

“他們都是班干部?!?

“哦,是啊……可是,這與他們被害有什么關系?難道是蔡鳳琴更喜歡吃自己的班干部?”

“不,班干部一般都是老師喜歡的學生。”

“胡扯,我上初中的時候還當過班干部呢,宣傳委員。我那是同學投票選出來的。”

“是嗎,那你干了多長時間?”

“嗯……倆月?!?

“能一直當到畢業的班干部肯定都是老師比較喜歡的學生。即便是偶爾搞一個投票選舉,時間長了其他學生也還是會偏向老師的喜好,投其所好。這就是社會心理效應?!?

郭蓉蓉撇撇嘴,表示不服,不過又反駁不了。丁潛的話琢磨琢磨似乎又有那么點兒道理。

“我做個假設,你說,假如這些人被殺并非單純是兇手有‘食人癖’,還有其他的原因,你覺得這個原因最可能在哪里?”

“你說什么,兇手殺人不是因為‘食人癖’,還有別的原因?”郭蓉蓉幾乎叫起來,“最早說兇手是‘食人癖’的就是你,你怎么自食其言,還帶往回縮的?”

郭蓉蓉小嘴肆無忌憚,什么都敢說。

丁潛一腦門黑線,硬著頭皮解釋:“我并沒說兇手不是‘食人癖’,我只是假設一下,除了吃人之外,還有沒有其他更深的原因?!?

“更深的原因就是蔡鳳琴只喜歡吃她喜歡的人。”

“……”丁潛有種外焦里嫩的感覺。

他只好盡量說清楚自己的想法:“蔡鳳琴做了20年的老師,班主任也當了不少屆,送走的學生一批又一批,不計其數。我有點兒好奇,為什么她偏偏要選自己比較喜歡的學生下手呢?”

“吃人跟吃小食品一樣。我愛吃麻辣鴨脖子,不愛吃雞頭。我要是饞了,肯定買一兜子鴨脖子,周黑鴨、久久鴨一樣來點兒,捎帶著來點兒藕片、鎖骨、土豆片。但我肯定不買雞腦袋,看著就惡心,怎么還能吃得下去。一樣的道理,蔡鳳琴想吃人了,肯定也要選自己覺得好的,喜歡的嗎。選個調皮搗蛋,自己看著就煩得要死的學生,還能下得去嘴嗎?”

丁潛再次被郭蓉蓉的吃貨理論折服,揉著太陽穴。

“那她為什么偏要選05屆的學生下手呢?她教過那么多學生,想要吃的學生都集中在了05屆同一個班?”

郭蓉蓉歪著腦袋想了想,說:“倒也是哦,為什么非要選那個班呢,我看這些人也不怎么樣啊。就田莉婷長得細皮嫩肉的估計做熟了還能有點兒滋味,像姜山,一個一米八多皮糙肉厚的大黑胖子,燉都燉不熟,費煤氣還嚼不爛,蔡鳳琴怎么能看上他……”

丁潛在她想繼續發揮之前,急忙打斷她:“我覺得05屆這批學生跟蔡鳳琴之間,或許發生過什么我們還不知道的事情,這件事跟今天的殺人案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2005年到現在相差了10年呢,即便蔡鳳琴之前就想殺這些人,什么樣的殺意能延綿到10年之后呢?”

丁潛也說不好,他手里拿著那些被害人的照片,他畢竟沒那個能耐,能從照片看透這些人的內心。但憑著他多年從醫的直覺,他感覺這一張張定格的肖像背后肯定隱藏著一個共同的秘密。

到底是什么,能讓一個優秀教師把這些曾經器重的學生殘忍地吃掉?

畢竟是10年前的學生,想要調查他們不太容易。年輕教師肯定不可能知道,只有找那些教齡長的老師。

教導處的張主任50多歲,由于油脂分泌過于旺盛導致脫發,只剩下外圍一圈,頭頂锃光瓦亮,看著就清爽。他的年紀跟蔡鳳琴差不多,丁潛就向他打聽。

張主任這兩天已經被郭蓉蓉搞得不厭其煩了,很不客氣地說:“學校每一年的新生都有成百上千,你們來了還能找到他們的檔案,那就算不錯了。有多少學校學生畢業一兩年之后就把檔案扔了的,還算是我們學校負責任……但警察同志,我有些話不想說,還是忍不住想說兩句,我不知道你們跑到我們學校到底想查什么。這些學生還都是高中生,整天在學校也就是上課學習,頂多了有點兒早戀,同學之間打個架,一群孩子還能有什么事?至于他們離開學校步入社會之后變成什么樣,那可就不好說了。我覺得你們應該去調查調查他們的工作單位和家庭。現在很多案子歸根結底無外乎就是感情生變,工作不順心,跟領導同志發生了矛盾什么的?!?

4

“大叔,這6個人都是被害人,我們現在兇手都已經找到了,就是想知道兇手為什么要殺人?!?

郭蓉蓉管誰都叫大叔。丁潛心里憤憤不平,他還沒到30呢好不好,難道在她眼里,自己就跟面前這位50歲的禿頭胖老頭一樣?

張主任一臉不耐煩:“既然兇手已經找到了,那你們還到學校里查個什么勁兒,直接審問兇手不就好了,真是脫了……”他忽然意識到面前這位警察是個女的,后半截話趕緊咽回去。

郭蓉蓉已經來火了:“你說什么呢你,你再說一遍,胖老頭兒?”

張主任面露不滿,咽咽唾沫沒敢吭聲。

“我告訴你,我們為什么非要來你們學校調查。你知道兇手是誰嗎?蔡鳳琴。你們學校的老師!”

張主任滿是褶子的胖臉登時漲成了地瓜色兒,驚駭地瞪著郭蓉蓉,兩顆眼珠子都快鼓出來了。

“你……你說誰是兇手……蔡鳳琴……我沒聽錯吧?”

“沒錯,就是她?!?

“這怎么可能,天啊,她居然成了兇手。太不可思議了?!?

“張主任在學校也干了不少年頭兒吧?”丁潛說。

“快20年了。”聽說自己學校的老師牽扯到殺人案里,張主任也收斂了很多,老老實實回答。

“那你對蔡鳳琴這個人應該很了解吧。她平時為人怎么樣?”

“為人還行啊。教學能力很突出。她帶的畢業班,每屆至少能出十幾個一本的?!?

“她跟學生的關系怎么樣?”

“還好啊,她教得好,就是有點兒嚴厲,不過學生都服她?!?

“她工作的這些年里一直都很平穩嗎?有沒有跟哪些學生發生過沖突,或者鬧過矛盾?”

“小來小去的矛盾可能會有過吧,這都是經常事兒。青春期的孩子,叛逆期都有點兒神經質,老師一批評就頂嘴。哪個班的老師都經歷過?!?

郭蓉蓉早就急得不行,她一向都是有話直說,蘿卜就酒嘎嘣脆。哪受得了丁潛這種聊天似的問話。她忍不住插嘴:“如果她跟學生的關系真像你說得那么好。怎么可能把他們騙到家一口氣全殺了,還吃人肉?”

“你……你說的是真的?”張主任嚇得打了個冷戰,胖臉唰地一下變白了,“她怎么可能做這種事情,太意外了,真是太意外了?!?

丁潛不露聲色地看著他,忽然說道:“張主任,你還有話沒說,你在替蔡鳳琴隱瞞真相?!?

張主任神情大變,看著丁潛的眼神中現出了驚慌。那副表情就像自己突然被扒開衣服在這個男人面前袒露出大肚腩和胸毛一樣。

丁潛平靜地說道:“05年下半年,蔡鳳琴所帶的高一四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要你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我們?!?

張主任簡直是白天撞見鬼了,看丁潛跟看怪物一樣。

郭蓉蓉從他表情里就看得出,丁潛這家伙這一次又蒙對了。他怎么看出來的,真有點兒算命瞎子的感覺了。

“那一年倒是出了一件事兒。”張主任掏出疊的四四方方的大手帕不停地擦禿腦門上的汗,“他們班上有個學生跳樓自殺了?!?

“跳樓自殺?怎么回事兒?”丁潛追問。

“這只是一個意外,其實不能怪蔡老師。”

“什么意外,你詳細說說?!?

“那件事發生在05年下半學期,好像是十一國慶節后的一天。當時蔡老師任高一四班的班主任,她中午去銀行取了2000塊錢,下午回學校先上了本班一節課,隨手把包放在講桌抽屜里了。之后她還有其他班一節課,她的班第二節是體育課,教室里正常來說應該是沒人。等到她上完課回到本班教室,發現放在講桌里的包不見了。她問他們班的學生,學生都說不知道。她找我問我怎么辦,她當時特別生氣,想要報警,讓我給攔住了,我跟她說,最好還是先查清楚,萬一真是哪個學生拿的,讓他把錢拿出來,看他的態度再決定怎么處理。她同意了……”

“……后來,聽說她查到,在上體育課的時候有個叫吳蕓的女生中途回過一趟教室。就再沒有其他人進過教室了。她懷疑錢是那個女生拿的,她找那個女生談話,女生沒承認。后來政教主任又找她,談了好幾天,女生還是不承認。其實當時都有好幾個學生看見那個女生鬼鬼祟祟地走進教室,又鬼鬼祟祟地出來,手里提個塑料袋,里面裝著東西,不用說,錢肯定是她拿的。如果她能把錢交出來,我們可能會考慮從輕處理,也就是記個大過,至少不至于開除學籍,畢竟我們是學校,本著育人為本的目的,小孩子一時糊涂情有可原,我們打算給她一次改過的機會……”

“她承認了?”郭蓉蓉問。

“沒有,這個叫吳蕓的小女生實在是太擰了,一丁點兒悔過的意思都沒有,就是不肯認錯。我們找到她家長,她還是個單親家庭,沒有媽,只有一個父親,老實巴交的一個工人,家里過得很拮據。她父親又當爹又當媽,辛辛苦苦把女兒養大挺不容易,蔡老師也有點兒于心不忍,跟她爸說,只要孩子能認個錯,這錢她不要了,就當給孩子買幾套新衣服。就這樣,吳蕓都沒認錯?!?

“那你們怎么辦了,報警了?”

“沒有。吳蕓她爸還算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他掏了2000塊錢要補給蔡老師,求她給學校說情,原諒吳蕓這一次。蔡老師沒收他的錢,也沒有讓學校開除吳蕓,完全就是看她爸的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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