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戰術板前的玉檀之二忽然說道：“指揮官，我覺得咱們這是在做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是在浪費時間，是在冒險。”

愛德華多·納吉上校看著玉檀之二。

玉檀之二：“就算我們爭分奪秒的把所有飛機彈射出去騰出甲板，剩下的時間只有最多30秒，在這如此漆黑的時間段，在這樣危機的情況下，飛行員不可能成功降落。”

玉檀之二手中拿著筆：“戰術板上顯示所有戰機全部彈射離開甲板，至少需要7分30秒，這還是最快的，剩下30秒的時間......”玉檀之二說著打住，但是誰都知道他的意思，陳戰想在剩下的30秒里完成降落，不可能。

玉檀之二算的很精確，精確到秒，這彈射速度已經是水手和彈射器的極限了。

此時正是一夜之間最黑暗的時候，飛行員遇到這樣的空情再怎么鎮定，內心也還是會有些緊張的，況且陳戰目前還算菜鳥。

更主要的是，剩下這30秒時間里，陳戰必須從戰機下滑高度到著艦一氣呵成，不能有任何差錯，哪怕其中一個環節出現一絲差錯需要修正航道，就意味著失敗。

艦載機沒油就等于沒有動力強行降落，哪怕絲毫差錯，就是機毀人亡。

正常的艦載機著艦失敗還可以拉起再飛，沒油的艦載機著艦失敗只有三個后果：

一，向前沖進海里，被前進中的航母碾壓，飛行員生存希望渺茫；

二，撞到艦尾，造成重大事故，飛行員幾乎沒有生存希望；

三，戰機航道錯誤，撞到艦橋或者別處，造成超大事故，飛行員必死。

無論出現以上三種狀況中的哪一個，飛行員的生存率幾乎是0，因為距離近，夜間視線受限，飛行高度太低，飛行員幾乎沒有彈射逃生機會。

愛德華多·納吉上校此時承載著巨大壓力，他知道玉檀之二所說沒有夸大，現在擺在他面前有兩個選擇，要么讓陳戰棄機跳傘，要么強行迫降。

按照當下狀況，棄機跳傘應該是最佳選擇，如果等到戰機降落下滑高度燃油耗盡失去動力時再跳傘，失去控制的戰機將會對航母造成不可預估的損傷。

看著時間在一秒一秒溜走，愛德華多·納吉上校來回踱步，然后走到窗口，看著甲板上正在有條不紊但全力爭分奪秒的水手們，他眉頭緊擰。

屋里靜到落針可聞，幾十雙眼睛隨著指揮官。

外面一架戰機被彈射出去，另一架快速補上彈射器，一秒沒有浪費，雖然指揮官還沒有確定下達命令，水手們仍舊在全力向外投送飛機。

幾秒鐘后，愛德華多·納吉上校眉頭一挑，抓起無線電通訊：“陳戰，你現在狀況如何。”

“我正上升轉彎爬升，目前高度2100英尺，除了漏油，別的一切正常。”陳戰手握操縱桿回答，他此時正在爬升中大角度轉彎，航母上的燈光已經看不見。

“陳戰，甲板上的所有飛機全部彈射出去最快需要7分30秒，也就是說留給你的時間從下滑到著艦只有30秒。指揮官說到這里停下，他的意思所有人都懂。

指揮官的話從高音喇叭里傳遍整個甲板，所有正在爭分奪秒的水手都聽得清清楚楚，但沒有人做一秒停頓，依然在全速工作。他們都在等待陳戰表態。

沒有人愿意看見超級大黃蜂墜入大海，這些戰機和他們朝夕相處，舍不得。

當然，如果陳戰選擇跳傘，沒有人會責怪他。

在這種突發情況下，陳戰已經做到最好。

這些水手來自世界各國都是精英，他們考慮問題時會站在別人位置看待——如果此時那架漏油大黃蜂機艙里坐的是我，我會比陳戰更優秀嗎？

當然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做的比陳戰好，那么我有什么資格對他的選擇指手畫腳。

那些坐在閉路電視前的船員們死死盯著屏幕，他們想到現場去看，又擔心自己離開時恰好錯過激動人心的精彩，但留在電視前觀看又覺得缺了點什么，幾經衡量，很多人咬牙沖出艙間......

指揮官的意思陳戰更懂。

“30秒，足夠了。”陳戰的聲音依然沒有任何波瀾，語氣堅定，自信，

誰都知道，陳戰選擇迫降。

這就是士氣，一種舍我其誰的勇氣和士氣。

高音喇叭把陳戰的聲音傳遍甲板上的每個角落，所有正在執勤的水手聞言就像瞬間被打了雞血，將自身潛力發揮到極致。

特別是正在執勤的圣唐古夏共和國水手，眼睛里含著熱淚，一種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陳戰的選擇就像是航母的動力般澎湃，鼓勵他們奮勇清理甲板。

休息的圣唐國水手們站在甲板上或是艦橋上，默默地注視著天空：陳戰，加油啊！

飛行員們坐在座艙了，發車等待彈射，絕不浪費一秒鐘。

一架架飛機被彈射出去，時間在快速流逝，空中那架漏油大黃蜂牽動著所有人的心。

“女士們，先生們，你們聽見陳戰的聲音了嗎。”指揮官愛德華多·納吉上校對正在爭分奪秒的水手們說道，“現在就看你們的了。”

玉檀之二說道：“指揮官先生，你這是在豪賭，你這是不負責任。陳戰還是一個菜鳥，他的翅膀還稚嫩，怎么可能在漆黑的夜里完成30秒著艦這一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陳戰不可能抗住這樣的重壓。沒有人可以抗住。一旦他在降落時心理承受不住壓力，那時就不單單是機毀人亡那么簡單，弄不好你我都得上軍事法庭。”

玉檀之二說上軍事法庭不是信口之言，雖然戰機在起飛時漏油是機械事故與飛行員無關，但陳戰屬于菜鳥，而且在這樣困難的空情下迫降，成功率幾乎是零，作為艦載機指揮官有責任當機立斷把損失降到最小，而不是賭一把式的決定。

如果陳戰迫降失敗，導致機毀人亡或航母受損，指揮官難逃責任。

見愛德華多·納吉上校沒有說話，玉檀之二繼續道：“指揮官，陳戰只是一個菜鳥，雖然他在模擬航母上練習過三個月的起降，成績優異，但有一個不爭的事實我必須要提醒你，那就是他來自中國，圣唐古夏共和國的艦載機技術落后，飛行員的心理素質不夠硬，陳戰是不可能成功迫降的。”

聞言，大多數飛行員點頭贊同玉檀之二的分析，副中隊長的話他們一直想說，但在這緊要關頭，指揮官沒有發問，誰都不敢出言擾亂長官的思路，這雖不是艦上的明文規定但這是常規。

此時玉檀之二把這話說出來，于是飛行員們順著他的話說道：

“副中隊長說的極是，陳戰還是一個菜鳥，不可能有這樣的擔當。”

“我也是這樣認為，讓一個菜鳥在30秒里迫降，這就是在賭博。”

“菜鳥不可能在30秒里完成降落，一旦出事，將是【大力神號】航母服役以來最大的事故，將會有損她的榮譽。”

“我贊同現在飛行員棄機跳傘，將損失降低到最小。讓一個菜鳥著艦，危險太大。”

“......”

“......”

愛德華多·納吉上校看著雷達上N609在盤旋移動中一切正常，作為曾經是優秀飛行員的他，一直在觀察戰機的速度，高度和姿態，作為指揮官，他能從中看出飛行員此時的狀態。陳戰的狀態始終保持平穩，這很重要。

“一切后果，我來承擔！”愛德華多·納吉上校說道。

歡迎會那天晚上，不卑不亢的陳戰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當時他看得出玉檀之二和浦田一矢一唱一和，一明一暗的嘲諷陳戰，而陳戰不為所動，從容不迫的言談舉止令他印象深刻。

作為一個飛行指揮官需要沉著冷靜，睿智擔當，更需要勇氣和慧眼識英才，愛德華多·納吉上校相信自己的直覺，陳戰可以做到30秒迫降。

參加過伊來克行動的愛德華多·納吉上校知道，在關鍵、危機時刻，如果飛行員能做到鎮定自如，那就說明他有一顆大心臟，往往能在危急時刻超常發揮，創造奇跡。

在伊拉克戰爭中，他也是一個菜鳥，也被老鳥們不信任，但是他在戰斗中拯救了中隊，創造了奇跡，此時他為什么不能給陳戰一個機會。

聽見總指揮官說的斬釘截鐵，塔臺里所有人看著他。

“指揮官......”玉檀之二欲言又止。

“就這么定了！”愛德華多·納吉上校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頓時，塔臺里安靜。

忽然，有人叫道：“鬣狗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