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那年：波瀾不驚

樂曉薔最終還是和顧磊分手了。

盡管每天看著她和陳子煦越來越曖昧，但我心里始終記得她和顧磊還沒來得及了斷。

在分手之前顧磊來找過我，他說有一個網名叫蔚藍的人在樂曉薔的QQ空間里留了言，問我認不認識那是誰。我說不認識。

其實那就是陳子煦，他在樂曉薔的留言板上寫了，認識你之后才知道原來還有這么可愛的女孩子，原來這個世界還有這么多值得我在乎的東西，原來告別過去也沒這么難，不管以后會怎樣我想現在我該好好珍惜有你的時光。樂曉薔回復：我也要珍惜和你一起的日子，不管以后我們何去何從。

我翻開陳子煦的相冊，昔日那些照片全都上了鎖。

我問樂曉薔：“你真的不愛顧磊了嗎？”

樂曉薔白了我一眼，然后笑嘻嘻地說：“哎喲你別說這么嚴重，他雖然現在是我男朋友，那又怎么樣？自己的人生只有自己才懂，難道他能限制我的未來嗎？”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仿佛覺得她說的也有點道理：“你之前不是說，要是分手了他不會放過你的，那現在他同意了？”

“沒同意啊，他現在還會來接我放學，我說了想好好學習但他還是不信，現在我就每天走學校后門，但有時候晚上他會來我家堵我，差點被我爺爺看到。”

“他又沒去過你家，不知道你家在哪兒啊，別怕，我就不信他敢怎么樣。”

樂曉薔沒有說話，低頭擺弄著新做的指甲。

我想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那天顧磊看到陳子煦給你的留言，來問我他是誰。”

沒想到樂曉薔的反應特別大，一下子就激動起來。

“顧磊他自己QQ里，女生一大堆，備注都是什么寶寶婷婷的，我都不知道那是誰，還老聊天，說陪人家逛街什么的。我都沒問過他，他憑什么來管我？”

我愣住。

“何況，那句話也不是我回的，經常有朋友來我家玩，就留下來睡了，玩玩我電腦，順便回復一條不是也很正常。”

“他連個紫鉆都不肯幫我開，還要來管我那么多事干嘛。”

“要分就快點分唄，一邊勾搭別人還一邊纏著我不放，這種人真是太惡心了。”

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于是聊天到此結束。

最后的結果跟我想象的差不多，還是顧磊先厭倦了這樣的日子，便不耐煩地答應了分手。當天晚上顧磊更新的狀態上寫著：“樂曉薔，我等你回來，等你一輩子。”這般粗俗的話，對于一個成績墊底的不良少年來說，大概已經很動聽了。可是沒過兩天天，顧磊就刪除了這句話，換上另一個女孩的名字，說愛她。

說實話，樂曉薔對顧磊的事情從不關心，她在乎的也許只是顧磊為她買單和送她禮物的瀟灑。而陸云，從寒假那次送禮物之后，他也時常會買許多零食，讓我悄悄放在樂曉薔抽屜里。他的真心，樂曉薔可能從來都沒有關注過，可是那些零食，樂曉薔也全然接受了。我其實很想對樂曉薔說些什么卻總是開不了口，我也不愿意再提起誰，那些改變不了避免不了的事情，可能都是我們各自在自作自受吧。

不管怎么說，顧磊的事情算是過去了，我心里的糾結和不痛快也開始漸漸平息下來了。但是樂曉薔可不會就此消停，和陳子煦的發展漸漸進入了指數期。

“你知道嘛？昨天子煦夸我長得好看來著。昨天六福也跟我說，說子煦好像喜歡我。”

“嗯啊。”我嘴里嚼著棉花糖，含糊地應著。

“子煦還給我吃巧克力，就是那個時候，被六福看到了。六福跟我說那個巧克力很貴啊。”

“那不是你問他有沒有吃的，他才給你的嘛……”我小聲地嘀咕了一句，但是樂曉薔似乎沒有聽到。

“你說要是子煦追我，我該不該答應啊？”

“看你自己唄。”陳子煦既不是蘇梓辰也不是顧磊，說起來跟我沒有半點關系。

“陳子煦都告訴了我他QQ密碼來著。”

“那你會不會上他的號把那些照片都刪了？”

“那也沒必要吧，反正他都把號交給我了，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點點頭，抬頭看了看黑板上的課表，把化學書收起來，去書包里翻找歷史課本。

沒過幾天的一次數學課上，我聽著班主任錢老師激情澎湃地講著三角函數，一邊聽一邊記，感覺比上學期的指數函數和對數函數簡單多了，心里不由得開心起來。

正當我幻想著自己的數學可以突飛猛進的時候，樂曉薔突然拉了拉我校服衣角，我轉過頭，看見了她眼里跳躍的點點淚光。

我嚇了一跳，連忙輕聲問她怎么了。

她低著頭不說話，拿出一本草稿紙，握著筆，在上面寫了起來。我知道她要寫下來告訴我。

“陳子煦和那個女孩子和好了。他的QQ密碼是ying520+手機號，我一直不知道ying是什么意思，他也一直跟我說是隨便寫的，我剛剛才知道原來那個女生叫路影。”

路影？

是陳子煦空間相冊里那個甜甜微笑的女孩？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陳子煦，可我就是已經習慣了每天找他聊天。他說他胃疼不想說話，我就會心疼，他說他想她了，我就會特別難受。他說要寫作業了，我就安靜等著他，他說要睡了，我就跟他說晚安。”

“但是他突然跟我說，以后不要再打擾他了，我就好難受。路影回來了，而他還喜歡她，可是他明明說過這一次要好好珍惜我。是因為路影回來了，所以就沒有這一次了嗎？”

“他跟我說，如果沒有路影可能會選擇我，可是有了路影，我就什么都不是了。其實我也不曾是他的誰，我也沒有幻想過要替代他心里的那個人，但我也為他認真過，憑什么要這樣對我？”

喜歡？認真？真的嗎？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或許是在梓辰的事情之后就再也沒有那個晚上一樣的心疼和憐惜。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對樂曉薔的態度開始轉變了。她不再是我心里那個獨一無二的班長了。我以前覺得，她熱情，開朗，應該所有人都會喜歡她。后來，聽聞了一些關于她的家庭和生活，內心不禁為之感嘆，感嘆她的堅強和樂觀，也心疼她的難處和不易。再后來，看見了她為愛情認真的模樣，訝異她的主動，也羨慕她的勇敢。

可當所有的一切都被推倒重來，我開始慢慢發現了埋藏在她心底的石頭和秘密。打開大門，里面堆滿了謊言和虛偽。

陳子煦還坐在我身后，但似乎變了不少。再有轉身拿書的時候，我基本都能看到他在認真聽講或者做題。在他心里和另一個女孩的承諾又開始重新建立，或許，真正可以讓他收心努力的，只有路影吧。對他來說，樂曉薔算什么呢？有緣相見的同學一場，還是落寞后剩下一點點星火閃爍。或者都不算，僅僅是一個沒有必要有交集的路人甲吧。

某個課間，我上完廁所回來，聽楊柳和冉櫻在走廊上聊天，都說陳子煦長得不錯，就是看起來太清高，對誰都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肯定很難相處。我沒有說話，心里卻是默默贊同，那陣子即使他和樂曉薔聊的火熱，對別的同學也依舊不理不睬。“就是不知道樂曉薔到底想干嘛，人家空間相冊合照都放了好多，她還一個勁兒地往上湊，真是不要臉。”“就是，也不知道她是多有本事，同時勾引了好幾個，我之前還看見放學的時候有個男的來接她呢。”“還有六福啊，跟他說了樂曉薔這個人自私小氣，還愛占別人便宜，可六福根本就不聽，還愿意跟她一起玩呢。”我裝作沒有聽到，和她們擦肩而過。

自從陳子煦和路影和好之后，他也不再故作高傲，漸漸會跟其他同學說話聊天了。青兒也悄悄跟我說過覺得他變了好多，可我知道，最大的改變還是在樂曉薔。他還是會經常吃著印有娃娃頭的巧克力，有時候也分給我們，我接過一塊，含進嘴里，巧克力入口即化，滑過舌尖，濃郁的香味充滿了整個口腔。我轉頭看了看身邊，樂曉薔一言不發，默默地低頭玩手機。有他的地方，她再也不參與了。

陸云和陳子煦還是同桌，他們倆從最初的完全不講話，到后來慢慢熟知，也會相約周末一起去體育館打籃球，課余時間聊游戲也聊物理，看起來一團和氣。但我始終覺得，陸云一定能看出來因樂曉薔而起的異樣。明明是離他最近的兩個人，前幾天還湊在一起開開心心地聊天，卻突然之間形同陌路。而樂曉薔看起來竟然如此消沉，就連再接過陸云手里的零食也沒有一點開心。她沒有多看一眼，就直接把零食扔進抽屜，一動沒動。

陸云問她：“你怎么了？”

樂曉薔面無表情地搖搖頭：“沒事。”

明明有事卻還要說沒事，樂曉薔的隱瞞讓陸云開始焦慮起來。

可最無力的是，無論他多么焦慮，也依舊無法把她從那個傷感的湖里撈出來。

整個世界都是你，而你卻在湖底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