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守夜的韃子被解決，眾人紛紛翻身下馬。

舉目望去，此時的王家屯民堡內只有二十余間各式各樣石屋茅草房，皆是原先被破壞的民堡就地取材簡易搭建的。

“大人，白天我看到了，韃子都住在村東頭那二進深院子里。”

一旁韓小山小聲道。

“很好，火銃手立刻上好引藥，貼著馬匹舉銃待命，其他人隨我沖！”

“大人，我給您打頭陣，您在后面指揮就行了?！?

借著暗淡月色，楊武正準備親自帶隊做個榜樣，趙四喜緊接著喊道，話畢，提著兩米長的狼牙棒沖了過去。

其余十名家丁見狀，默契的握刀、持弓，緊跟其后。

楊武見狀，很是感動。

家丁們都沒有注意，他們的大人，握弓的手，還在顫抖著，不知道是天冷的發抖，還是天冷的發抖。

黑夜，韃子善射，火把是點不得的，那是弓箭手最喜歡的活靶子，貼上去肉搏，才是善騎射者的惡夢，特別是面對重甲兵。

門外，趙四喜手握兩米長的狼牙棒，威風凜凜的破門而入。

里頭很快傳來一陣凄慘的打斗聲。

彭！砰砰~

“敵襲!”

“敵襲!”

“是明狗！”

“快起來！隨我沖出去，可惡的明狗……”

睡夢中的韃子被破門而入的巨響驚醒過來，一名穿戴皮甲的韃子頭目，率先過來反應過來，手提彎刀，罵罵咧咧的大喊道。

然而沒有馬匹的他們如同狼沒有了牙齒，倉惶之間，又是黑燈瞎火的短距離肉搏戰，弓箭彎刀在全副武裝的家丁面前很快敗下陣來，特別是人高馬大的趙四喜，威風凜凜的揮舞著二米長的狼牙棒，在院子里且戰且退，游刃有余，死在其狼牙棒下的韃子已不下五人，幾名韃子見勢不妙，紛紛翻墻，朝著馬匹聚集地逃散。

“火銃手給我準備，放一輪后，都跟我上馬，提家伙，決一死戰?！?

楊武看著幾十米外跑來七八具兇神惡煞的人影，心猛的一跳，連忙下令道。他們自己的鐵盔都綁著紅巾，很好辨認。

火銃手們躲藏在馬匹周圍，見令，連忙點燃火繩。

砰！砰！砰！砰!

呼吸間，數道火舌略過，硝煙彌漫，跑在最前面的幾名韃子，率先倒地。

楊武心里暗喜，“穩了”，他本就是大膽之人，此時如同打了雞血，忘了初上戰場的緊張，彎弓搭箭，平時射靶子一樣，也連射出去了五六箭，至于戰績嘛。

黑燈瞎火的，不重要。

“殺啊！”

此時，趙四喜等家丁也貼著屁股殺到，前后夾擊，敵我雙方刀刀見血，攪成一團，家丁們幾乎是三打一，這種順風戰，殺的痛快。

時間過的飛快，隨著幾道慘叫聲落地，廝殺漸漸接近尾聲，家丁們兩三人一組，將倒地的韃子一一補刀，首級用韃子身上穿的羊皮襖包裹好，也算是落葉歸根了。

“哦彌陀佛！無量壽尊！太上老君，雷公電母……驅散這些惡靈，媽咪媽咪哄……

一名年長的家丁將大刀插在地上，雙手合十，嘴里呢喃個不停，不知做什么法，惹的在場眾人緊繃的神經一下放松了不少，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晦氣！”

“嘿嘿，王老弟，就你砍的最多，這是送佛送到西啊！”

“李哥你就不懂了吧，王五他年過四十了，膝下無一子嗣，這是怕了?！?

“滾蛋！”

王五提起大刀，兇狠的看著起哄的人。

“別別別，王哥，是兄弟對不住，我賞嘴，哥幾個走走走，前面還有幾具尸體沒有搜刮。”

韓小山拱了拱手后退，這個王五是山匪從良跟了老大人，性子最野，玩笑一下沒收住，連忙轉移話題。

打掃戰場中，韓小山一連數了數，突然察覺不對勁，對不遠處踏馬而來的楊武，大喊：

“大人別過來，少了一具尸體!”

話音剛落，一枝利箭帶著破風聲呼嘯而來，目標正是楊武。

聽到警示的楊武汗毛一豎，條件反射的低下頭下趴在馬背上，僥幸躲過一支利箭，另一只手迅速取下馬鞍里的短鐵盾擋在頭頂，鐺的一聲，震的手臂生疼，邊下令。

“快，目標在右上方，火銃手，弓手掩護，給我抓活口!”

連珠箭，他娘的，楊武暗暗罵道，要不是韓小山提醒，差一點就享年十七，乖乖，這個時期的古人不可小覷?。?

“快快快，保護大人，前面還有弓手埋伏！”

火銃手們聞聲，連忙翻身下馬，舉銃，朝著箭矢方向開火。

其他打掃戰場的家丁們果斷放下手頭瑣事，張弓搭箭。

砰~砰~砰~砰~

“人在那間茅房頂上，快，帶好護盾，放火箭，扔火把上去，大人要抓活口!”韓小山撿起旁邊一口韃子的隨軍鐵鍋，護住身前，大聲喊道。

其余家丁聞言，就地取材將石屋的門板拆下來充當護盾向前挺進，準備火攻。

“咳咳咳!”

隨著眾多火銃手的加入，巴圖呼蘭沒有機會再張弓搭箭，茅房上很快被家丁扔的火把點燃，濃煙翻滾，嗆的他直咳嗽，只好翻身落地，手上彎刀拼命砍殺著沖過來的人影，如同亡命之徒。

接連砍傷兩名家丁，趙四喜見著韃子被前面兩個家丁吸引，趁著空擋，狼牙棒對著韃子雙腿一個橫掃，啪的一聲，韃子成功被其偷襲，右腿遭受重擊摔倒在地，左右家丁紛紛撲上前將其擒住。

“大人，您沒事吧!”

“我沒事，離天亮沒幾個時辰了，快快打掃戰場，準備撤離!”

楊武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礙，來到射殺自己的韃子旁邊，將其身后的戰弓撿起來，細細打量著，漸漸眉頭一皺。

“是，大人！”

眾人聞言，諾道。隨后手頭動作明顯加快了不少，一些不必要的物品開始丟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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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戶官邸內，老管家神采奕奕的開始統計，手上文冊翻個不停，片刻后，只見其來到堂前笑道：

“少爺，此番共計斬獲韃子十五級，生擒一人，我方重傷一人，輕傷五人，繳獲韃子戰馬三十二匹，皮甲十副，短柄斧二十把，彎刀、斬馬刀各十六把，鉤鐮槍十把，戰弓四十副、骨箭三百支，鐵箭四十五支，金銀銅錢共計一千八百三十兩，高粱、小米、麥子等糧食共計四十六石?！?

“很好，今日韓小山發現韃子，又救我一命當記首功，升小旗官銜，賞銀二百兩，趙四喜連斬五名韃子，升總旗官銜，賞銀二百兩，其余家丁每人賞五十兩，重傷的額外加五十兩安家費，輕傷的每人加二十兩。”

沒想到此次收獲還不小，反正是戰利品，楊武沒有遲疑，很是大方的開始論功行賞。

“謝大人，賞賜！”

在場家丁們個個喜笑顏開，上前揖手拜謝，這小少爺比老爺還大方，這條命值??！要說往日只是顧及家主情誼奉命行事，如今真是發自肺腑效忠。

當賞銀下發的時候，個別家丁望著受輕傷的兄弟滿滿的羨慕，暗暗罵自己蠢，那一刀為什么要躲呢，不就是手臂劃道口子，二十兩啊得買多少糧食，娶個婆娘都綽綽有余了，當然這個念頭來的快去的也快，戰場上稍不留神，也得有命拿。

一旁的老管家也是打心里高興，然而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道：“少爺，我們是不是先稟告千戶大人，等朝廷回復，再來論功行賞。”

“你們都下去吧，也累了一天好好養精蓄銳，爭取再創軍功！”

楊武有些不悅的看著一旁的老管家，開始將家丁們支開。

“是，大人！我等告退?！?

家丁們見狀，識趣的開始散去。

“少爺！”

“您在府中管事多久了。”

左右無人，楊武語氣有些輕緩問道。

“額，回少爺，小人的祖輩是少爺祖父的親兵，到我這已經三代伺候楊家了，承蒙老爺厚愛，小人在府中管事已有三十載?！?

似乎是聽出弦外之意，老管家有些遲疑，回道。

“大哥是長子，往日里你們這些家仆家丁都以他為尊，對我的性子可能不了解?！?

“我雖年少，卻也有信心不比父輩們差，傷了一次腦袋后平日的四書五經倒是忘的差不多了，卻也開悟了不少硬道理，你可知？是何道理?”

“老奴懂了，少爺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了?！?

老管家躬著身子，慚愧道。

“我希望您老人家和后輩子弟可以安心在府中輔佐我，對于我的決定，看不懂的咽肚子里慢慢想，但要堅決執行?！?

楊武有些不忍，頓了頓，解釋道：“老一輩的視野已經淘汰了，正如我父親，身邊有幾十精騎家丁又能如何，大浪打來，灰飛煙滅?！?

“大明已經腐朽了，這些年父親大人也不是沒立過戰功，等朝廷的賞賜下來黃花菜都涼了，到手又有幾個錢，我們安身立命靠的就是這群賣命的兄弟，我對他們好，他們自然懂的分寸?！?

“除去俘虜，明日你安排家丁將十五首級送到千戶大人手中，就說，我等不要軍功，全換成火藥、糧食。”

“要是千戶大人問你，你就說，昨夜偷襲韃子后，手下家丁損傷巨大，需要休整，有這批軍功，千戶大人會明事理的?！?

楊武想了想，有些意味深長的看著老管家。

“是，少爺，老奴這就去吩咐?！?

老管家也不是等閑之輩，聽了解釋很快明悟過來，道了聲告退。

看著老管家離去的背影，楊武心里暗松了口氣，二十名全副武裝的家丁偷襲十六名韃子，占據了天時地利，己方還負傷六人，可以想象冷兵器時代沒有甲的普通軍士面對騎兵，是如何的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