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居所尋舊·大連老建筑
- 晚述
- 6字
- 2021-02-07 17:11:29
河本大作舊居
小樓承載著沉重的歷史

從19世紀末至20世紀30年代,與中華大地風云變幻的歷史同步,南山一帶的日式洋樓一個個拔地而起,形成了特有的日式洋樓街區。南山的每一棟樓都有它的故事,每一個故事的背后,往往也蘊結著一段謎一般沉重的歷史。
在這一帶的老建筑里,有一棟小樓頗為與眾不同,它就是位于南山賓館一角的河本大作舊居。此樓建造于1938年,屬于南山建筑群中較為年輕的成員,雖說房子的建筑風格并無特別,但因其主人河本大作是策劃“皇姑屯事件”和九一八事變的主謀,它的存在無疑在大連的歷史上寫下了重重的一筆。
如今,這棟看似低調的小樓,靜靜地走過了80余年的歷史,隱匿于繁華的酒店花園之中,少有人知道它的“出身”和它的歷史。
極具戲劇性的是,在與它只有一街之隔的不遠處,張作霖的舊居依然矗立。在不同的時代,這對仇家因為不同的原因都選擇了大連,選擇了南山。近百年里,它們靜靜對望,不相往來,而其主人們卻曾刀光劍影,拼了個你死我活。斯人已去,徒留下小樓成為凝固的歷史見證。
他一手策劃了“皇姑屯事件”
百余年前,當這個男嬰誕生于日本一個普通人家之時,不會有人想到,許多年后他竟然會與中國扯上干系,并且影響了中國的歷史,改變了許多中國人的命運。
1883年,河本大作出生于日本兵庫縣一戶富裕人家,他是家中的次子。父親河本參二在當地擁有大量的土地和山林,由于家道殷實,河本大作從小就養成了放蕩不羈的性格。
1897年,14歲的河本大作小學畢業,他不顧父親的反對,決然考入大阪陸軍地方幼年學校。幾年后升入日本陸軍士官學校,開始了他的軍事生涯。
在年輕氣盛的河本大作看來,一身戎裝是男人至高的榮耀,男人只有馳騁沙場才能實現自己的價值。因此進入部隊后,河本大作便如同上了發條一般,拼命地向前沖。然而,很顯然他在軍事生涯的起步時就走錯了方向。

位于南山賓館西門一角的河本大作舊居
1904年,21歲的河本大作擔任日本陸軍第四師團步兵第三十七聯隊小隊長,第一次來到中國,便是參加日俄戰爭。他極其崇拜日本侵華急先鋒明石元二郎、青木宣純,立志要成為明石、青木第二,以陰謀和暗殺輔助武力,來實現日本的“大陸政策”。三年后,河本大作被調回日本,組織反動幫會“大陸會”,其會員日后大都成了侵華干將。
1921年,河本大作第二次來到中國,擔任日本駐中國北京公使館武官。但他個性囂張,野心勃勃,對于政見不合的人肆無忌憚地予以痛斥。1923年6月,他與日本駐華武官長林彌三吉發生意見分歧,于同年8月被再次調回日本。1926年4月,河本大作重返中國東北,任關東軍司令部高級參謀。任職期間,他曾以“參謀旅行”的名義,先后組織了五次軍事偵察諜報活動,為日本武裝侵占中國東北做好充分準備。
隨著時間的推移,河本大作的軍事野心不斷膨脹,童年時便形成的暴戾性格如一把利刃,割裂著他的人格。1928年,河本大作便開始部署謀殺張作霖,他惡狠狠地說:“一切親日的軍閥,我們統統抓住。能利用的時候就援助,不能利用的時候就設法消滅。”
他精心選擇了兩條鐵路的交叉點皇姑屯,以200公斤烈性炸藥,布下了張作霖“必死之陣”。張作霖被炸死后,日本在野黨以此向田中內閣發難,要求追究事件真相,在國內矛盾和輿論的譴責下,河本大作被解職。
彼時,貌似受挫的河本大作再次回到日本,但因其替關東軍承擔了“皇姑屯事件”的責任,回國后得到日本右翼勢力的賞識,日本外務政務次官森恪特意約定每月供給河本大作200日元生活費,并讓其出任中日實業公司顧問。
表面上看,河本大作似乎改行搞經濟了,其實不然。1931年9月初,他受日本參謀本部中國課課長重藤千秋大佐所托,乘飛機秘密將5萬日元送到奉天,交給關東軍參謀、奉天特務機關輔佐官花谷正少佐。此時花谷正少佐正在為發動九一八事變經費拮據而苦惱,真是“雪中送炭”,因此,河本大作在九一八事變中也扮演了極其重要的策劃角色。
河本大作緣何會在大連建宅?
對于戰犯河本大作來說,到死他都執迷不悟地認為他的軍旅人生是光彩照人,寫滿榮耀的,但他看似凱歌高奏的人生路恰恰是用無數普通中國人的血汗鋪就而成的,而位于大連的這棟舊宅,則無疑成為他侵華斑斑惡跡的最好見證。
時間拉回1931年11月。
九一八事變后,蟄伏日本的河本大作突然接到關東軍司令官本莊繁電召,命令他速來中國東北,負責接收西安煤礦(今遼源煤礦),誘降擁有3萬兵力的東邊道鎮守使于芷山。此次,河本大作來到中國,就此踏上一條不歸路。
1933年3月16日,河本大作在本莊繁的推薦下擔任“滿鐵”理事。他還利用與關東軍和本莊繁的密切關系,兼任“滿炭”理事長,不斷擴大“滿炭”的經營范圍,瘋狂掠奪中國東北的煤礦資源,以中國人的生命攫取巨額利潤,在東北各地留下了許多的“萬人坑”。同時,在“滿炭”職工住宅修建工程中,河本大作安排他的親信山下太郎、橋元文吉承包了全部工程項目,施工中不但偷工減料,還大量無償使用中國勞工,一個個搖身變成腰纏萬貫的大富翁。
嘗到了甜頭的親信們為了答謝河本大作,便出巨資,為他在大連南山麓的楠町修建了一棟占地500平方米、共分三層的漂亮別墅。
而彼時,他們之所以選址大連,大概是因為日本人覺得大連乃絕好的休憩之地。
1937年下半年,在東條英機等的支持下,成立了“滿業”,“滿炭”成了其下屬的一個子公司,河本大作被逐漸架空。1941年年初,河本大作終于被排擠出了“滿炭”,此時,一直馬不停蹄工作的河本大作才有時間回到大連家中閑居,與妻兒一起享受在大連的愜意生活。
然而,幾個月后,野心不死的河本大作還是耐不住寂寞,受駐山西日軍第一軍司令官巖松義雄的邀請,到山西擔任“山西產業株式會社”社長。此會社是侵華日軍“以戰養戰”、搜刮山西物資的經濟侵略組織,河本大作將中國農民騙到礦山,進行長期的禁閉勞動,以害死數以萬計礦工的代價,搜刮大量資本。
1944年,僅在一年時間內,河本大作分三次向日軍“捐獻”7架飛機。他手下的公警隊還參與日軍“討伐”,被日軍稱為“山西帝王”。
1945年8月,日本戰敗投降。河本大作居住在大連別墅的妻子及三個女兒跟隨其他被遣返的日本僑民回到日本,河本一家與大連徹底斷了干系。已成孤家寡人的河本大作卻依然賊心不死,繼續留在山西,并充當閻錫山的高級顧問。

經歷了不知多少次的裝修,早已難尋過去的影子
1949年4月,太原解放,河本大作被捕。
1955年8月25日,河本大作病死于太原戰犯管理所,是年72歲。
他至死都在為自己粉飾,開脫罪責,可謂死有余辜。
少有人知的河本大作舊居
尋訪南山一片的老人,張作霖舊居、孫傳芳舊居大家都能娓娓道來,唯有河本大作舊居,是少有人知曉的。其實,河本大作舊居地理位置十分明顯,它就位于南山賓館的西門一角,每天人來車往,它就矗立在那里,只是無人知曉它的過往和它走過的歷史。
初夏的大連,再次迎來了接待季,作為大連的重要旅游接待場所之一,南山賓館每天車水馬龍,游客如織。步入這座庭院似的酒店,眼前數十棟日式別墅在蒼松翠柏的掩映下,別具異域特色。雖說人流不斷,好不熱鬧,但整座酒店依然顯得十分幽靜,特別是隱匿于西門一角的河本大作舊居,更是低調地散發著它的厚重與典雅。
拋開歷史的過往不說,這是一棟極美的建筑。三層和風風格別墅,磚木結構,外墻面由不同花色的石磚裝飾,開闊的門廳上面由幾根枕木作為裝飾,與大理石相配,顯得大氣又不奢華。整個建筑整體風格統一,門口的銀杏樹、松柏與小灌木相配,錯落有致,即使在盛夏也給人一種撲面而來的清涼。
如今的河本大作舊居已經經歷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徹底裝修,樓內早已難尋過去的影子,它也早已成為一家高檔的餐館,每天這里高朋滿座,推杯換盞間又有幾人知道這里曾經發生的故事?這座小樓走過了80余年的歷史,而它的“人生”也只能說在童年階段曾經蒙上過與河本大作有關的陰影。
據史料記載,1945年8月,河本大作的妻兒離開大連后,這棟別墅便作為敵偽財產,被政府征收。此后,發生了大連歷史上著名的大搬家運動,不知道彼時是什么樣的人家住進了河本大作的舊居,直至政府將這一片日式老宅圈起來,建成了當時十分有名的蘇聯專家招待所。
河本大作舊居之后的故事便與其他十幾棟小樓緊密聯系在了一起。那時,蘇聯專家來連支援,每日如火如荼地為大連的建設奔忙,夜幕降臨時,這里再也聽不到日本女人的呱嗒板兒聲,取而代之的是歡快的手風琴聲和蘇聯歌曲悠揚的旋律。
1956年,蘇聯專家撤走,蘇聯專家招待所的牌子也被撤掉。此時,河本大作舊居和其他小樓一樣,再次更換了門面成了南山招待所,繼續承擔接待任務。直至1979年,中華大地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改革開放的大門打開,南山招待所也隨之有了新的開始。
大連老人王華利便是此時走進這個美麗的花園式街區。“當時因為我在籌建棒棰島賓館時積累了經驗,市里便派我來籌建這個賓館。”那時,國家旅游局撥款在南山招待所修建旅游大樓,此樓與河本大作舊居并排而居,“剩下的全都是日式小樓,因為時間久了,小樓都不太出息的樣子。當時為了節約開支,我便發動后勤人員自己動手,變小屋為大屋,增加廁所,重新裝修。”王華利回憶,當時的改造歷時半年多,他在“楓林賓館”和“南山賓館”兩個名字的選擇中,最終拍板定名“南山賓館”。“當時,大連用于接待的酒店并不多,有許多客人便被安排到南山賓館來。南山賓館的日式風格和幽靜的環境,很受客人特別是外賓們喜歡。”
從20世紀70年代末至今,河本大作舊居一直作為南山賓館的一員,每天經歷著迎來送往的生活。據說,20世紀90年代初,日本國駐沈陽總領事館常駐大連辦事處還曾經在此辦公。
再之后,此宅便一直作為高檔餐館至今,關于河本大作的故事只能塵封于檔案之中,警示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