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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丟子,此地巴子

中國境內有多少種方言?大連方言屬于哪個方言片?在語言學界,現代漢語方言大致分為七大方言,分別是官話、吳語、贛語、客家話、湘語、閩語和粵語,其中粵語、閩語和客家話在港澳地區及海外也有廣泛分布。

官話使用人口占漢族總人口的70%以上,分布于整個中國的北部和長江以南的四川、貴州、云南、西藏,以及下列省份沿長江的部分地區:江蘇、安徽、江西、湖北、湖南。

官話分為8種次方言:北京官話、東北官話、冀魯官話、膠遼官話、中原官話、蘭銀官話、江淮官話、西南官話。大連方言是典型的膠遼官話,很多人都誤以為大連方言屬于東北方言,實則不然。東北方言同普通話相近,主要流行于東北三省和內蒙古東部地區,是覆蓋范圍較廣、影響較大的漢語方言之一。東北方言是在本地方言、河北方言和山東方言的基礎上形成的。

膠遼官話分為登連片、青州片、蓋桓片,主要分布在山東半島和遼東半島。近代移民的歷史背景和半島沿海的地理環境使膠遼官話的聲調發展極具特色,簡單地說,古清聲母入聲字今讀上聲,是膠遼官話的標志性特征,也是劃分膠遼官話與周邊方言的首要標準。

大連方言屬于膠遼官話的登連片,是漢語北方方言中比較特殊的一個品種,在語音、詞匯、語法等方面具有鮮明的特色。

中國第一部方言學著作是漢代揚雄所著的《軒使者絕代語釋別國方言》(簡稱《方言》),距今已有2000多年歷史。《方言》是世界上第一部方言比較詞匯集,在歐洲,同類著作遲至18世紀才問世。“方言”一詞最早也是出自揚雄這部著作。《方言》在記錄口語詞匯、比較各地詞匯異同、反映漢代方言地理面貌等方面都有不可磨滅的貢獻,被譽為“懸諸日月而不刊之書”。

揚雄所著的《方言》收錄了675條詞語,方言詞語約有340條,其中山東方言分為兩大區四小片區,與現代山東方言分區情況大體一致。山東方言主要包括冀魯官話、中原官話和膠遼官話。顯然,膠遼官話在我國第一部方言學著作中是有記載的,從中可以看出大連方言也是頗有些來歷的。大連方言有著深厚的歷史積淀,值得學界來探討和研究。

方言是地方文化最重要的載體,是一座城市的市井生活、民俗風情、歷史文化最直接、最生動的體現。方言蘊藏著我們的身世、歷史和命運,我們從哪里來,到哪里去,其實都被方言生動記載著。比如,山東、大連地區將大小便稱為“解手”,從中可以推斷當時移民具有強制性的特點,在移民途中,為防范老百姓逃跑,用繩索綁住其雙手,要大小便時,便讓士兵解開手,久而久之就簡化成“解手”。

在遼寧師范大學遲永長教授的研究里,大連話至少可以分出3個有明顯差別的次方言系統:以大連市區話為代表的狹義大連話,以莊河話為代表的黃海沿岸話,以大、小長山島話為代表的長山話。這樣一來,我們平時所說的大連話就有了兩個含義,即廣義大連話和狹義大連話。廣義大連話泛指所有居住在大連地區的老居民及其后裔所說的話,包括內部差別較大的大連市區話、莊河話和長山話。狹義大連話則專指以大連市區話為代表的當地老居民及其后裔所說的話,不包括同屬大連話的莊河話、長山話以及與莊河、長山音系類似的話,也不包括近些年從外地搬進大連的新居民所說的不同地方的方言。

在大連方言庫里,“海南丟子”是最有代表性的方言詞,它訴說著齊魯大地上那段極其悲壯的移民史,也深藏著老大連人深重的苦難史。在大連方言和文化語境中,“海南丟子”是指那些以齊魯人群為主體的“闖關東”人群及其后裔。中國歷史上的移民,上溯先秦,下及近世,代代不絕。人口遷移的方式主要有兩種類型:一是人們自動的流徙遷移,二是政府有計劃的移民。前者多由戰亂、災荒、饑饉或人口膨脹所致,后者則是出于政治、軍事或經濟建設的目的。

清代前中期,山東人口快速增長,人口數量屢創歷史新高,由明代的1000余萬上升至乾隆十四年(1749年)的2400余萬,嘉慶十七年(1812年)增至近2896萬,道光年間突破了3000萬。這時候,地廣人稀、物產豐富的大東北就成了山東過剩人口維系生存的避難所。官方也支持山東人移居東北,“招徠流民,不論原籍別籍,編入保甲,開墾無主荒地,給以印信執照,永準為業”。東北沃野千里,物產豐富,人參、貂皮、東珠、鰉魚、蜂蜜、松子、稀有木材等東北特產,對山東人來說有強烈的吸引力。這一時期進入東北的山東人大多從事采參、淘金、伐木、狩獵等工作,這些人一般被稱為“走山者”。

據統計,1911年東北人口1841萬,其中來自冀、魯、豫三省的移民約有1000萬,山東人占70%—80%,也就是七八百萬。其中,約1/6的移民是嘉慶、道光時期招墾和封禁初期去往東北的,嘉慶、道光以后的移民至少有一半是光緒年間遷入的。有學者指出:“相對于晚清東北開禁后,數十年間近350萬人的后續移民,規模似乎不算太大,但封禁時期的移民持續近200年,無論對東北地區的大力開發,還是對山東社會的穩定、人口壓力的緩解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清末民初,移民風潮再度興起。這一時期的移民是民眾自主自發進行的。彼時的中國山河破碎,戰亂頻仍,民不聊生,山東地區自然不能幸免,民眾飽受天災人禍的蹂躪,尤其是天災長年在齊魯大地上肆虐不息,水災、旱災、蝗災交替出現,間或伴有黃河泛濫,老百姓流離失所,賣妻鬻子,極為悲慘。1877年4月16日《申報》報道:青州“大率一村內死者十分之一二,逃者十分之五六,病者十分之一二”。同年7月11日《申報》又報道:“妻妾姊妹販鬻他方,故各村止有男而無女,所存者不過一二。”為了生存活命,有一部分山東人選擇“闖關東”奔向大連。因為山東半島在遼東半島的南邊,所以稱之為“海南之丟”,簡稱“海南丟子”。當然,還有一些北直隸、熱河和察哈爾,包括山西、河南等地的部分民眾,他們從渤海以西渡海“闖關東”,被稱為“海西人”,也有稱之為“海西丟子”的。

語言學者周振鶴在《方言與中國文化》中指出:“山東人多從海路遷入,在大連和營口登陸……‘闖關東’的山東人主要來自舊青州府、登州府和萊州府。他們到達新地后往往是先立一窩棚,窩棚的集合則以同族同姓為基礎,宗族制度也就從山東輸入東北。”山東流民在大連聚攏組成一個特殊的部落——紅房子,位于寺兒溝一帶,是當時最大的貧民窟。據紀錄片《崛起的海岸》描述,紅房子常年死尸遍布,冬天沒有取暖設施,常有人半夜上茅廁的時候就凍死在里面了……山東人移居大連,基于地緣、親緣、血緣以族居的形式尋求生存,抱團取暖的集結力量不容小覷,所以,他們所攜帶的舊地的方言自然也獲得了生存空間。

大連地區移民規模之大、移民歷史之長,在中國各地區中是獨具特色的。清末民初,除山東人自發地“闖關東”成為“海南丟子”,還有一次移民屬于政府強制性調配人員移居大連。當時,以李鴻章為首的洋務派為了開發建設大連地區的海防工程,從山東、天津等地招聘了一批能工巧匠,他們不僅有一技之長,而且大多具有一定的文化基礎,頭腦靈活,聰明能干,很快成為旅順大塢建設和旅順至大連灣30多座炮臺建設的技術骨干。他們是大連第一代產業工人,從清政府領酬勞,可以說是移民改變了他們的命運。這些技術工人及其家屬子女,是清朝實際統治大連地區的最后一代移民。這次移民雖然規模不大,卻是大連歷史上帶有選擇性的、素質較高的一次移民。他們的移居為大連地區的人口結構注入了新的血液,對人群總體素質的提高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同時,由于這個群體綜合素質較高,他們的舊地語言也非常強勢地落地。

日本殖民統治時期,被迫征集的山東、河北勞工,包括部分流民,僅1934年至1942年就有540萬人。據《大連人口》記述,1939年從山東、河北遷入“關東州”的貧苦農民為22萬人。《遠東年鑒(1941)》記載,1940年大連總人口為56萬人,以此推算出當時由山東、河北而來的移民約占當時大連人口總數的39.7%。他們中絕大多數是來自沿海的登州、萊州和青州。如按籍貫推測,現代大連人約有80%是山東籍人。

人的流動實質上是文化的流動,人口的遷徙必然帶來文化的遷移。“移民史料可以作為研究方言歷史的間接材料……人口的遷徙也就是方言的遷徙,方言跟著它的使用者流動,這是顯而易見的。”移民語言與土著語言互相接觸之后產生以下幾種結局:第一種是依然故我,保持不變,移民帶來的方言取代土著方言;第二種是化為烏有,完全改變,移民放棄舊地方言改用新地方言;第三種是你我參半,相互融合,移民的舊地方言和新地方言相融合。當然,這三種類型并不能完全概括方言演化的所有形式,還有其他更為復雜的類型。

除了移民“闖關東”、滿漢雜居、日俄戰爭等歷史原因,大連方言還吸納了大量滿語、日俄兩國語言的借用詞。滿族興起于東北,統治中國長達300年,滿語也在東北活躍了300年之久,雖然滿語后來被漢語所取代,但是東北各地方言中大量的滿語詞匯活躍度依然很高。大連話日常用語中,滿語的音譯借用詞較多,比如邋遢、馬勺、骨碌、磨蹭等,都是滿語音譯借用詞。

從沙俄租借旅大到日本殖民統治“關東州”40多年間,大量的日俄外來語進入大連市民階層,對大連方言的影響不容忽視。《新華外來詞詞典》記載了不少日俄外來語,比如瓦斯燈、馬葫蘆、布拉吉等一批有代表性的日俄外來語都被記載。

學者游汝杰在研究近現代西方外來文化和漢語外來詞時發現一個“特殊的事實”,“那就是這些外來詞大部分是由日本作為媒介轉駁輸入的,直接從西方各語言引進的反占少數。這一現象正好反映了近代日本學習西方文化遠遠走在中國前面,以及中國人以日本為中轉站接受西方文化的歷史事實”。

簡言之,山東方言、滿語、日俄外來語對大連方言產生了深遠影響,也是大連方言的基本構成。

2019年3月,徐祖熹在《大連方言詞語研究——以表程度義詞語為例》一文中對大連方言在學術層面的研究做了相關檢索。2018年12月1日,他在中國知網(CNKI)數據庫平臺上,選擇“期刊”,以“大連方言”為主題,以1989年至2018年為檢索范圍,不限定期刊來源類別,檢索到了54篇文獻,經過篩選,獲得有效文獻44篇,涉及語言接觸研究、詞匯研究、語音研究等。徐祖熹說:“整體上來看,近30年來,關于大連方言的研究文獻數量較少,學界對大連方言的研究不充分且不平衡,大連方言的研究處于由探索到緩慢發展的過渡階段。”

徐祖熹將這些學術研究成果進行了細致的梳理分析,發現多數學者擅于從實驗語音學、社會語言學等角度對大連方言進行分析,鮮見從其他視角進行研究。徐祖熹從字源與字義、文化語言學角度對大連方言表程度義的詞語進行了研究,發現對大連方言表程度義詞語的研究缺乏完整的系統,他只檢索到呂汝泉的《大連方言中的“血受”》一篇文獻。

毫無疑問,大連方言的歷史非常悠久。方言是一種地域文化最外在的標記,同時又是這種文化最底層的蘊意。大連作為黃渤海岸一顆璀璨的明珠,以其充滿個性的城市品格而引人注目,大連方言也是這種個性的具體體現。以方言之美塑造城市獨特的個性,濃郁的鄉音,讓大連有了清晰的辨識度。方言是一筆寶貴的文化遺產,剖析方言背后的市井生活、民俗風情與文化特質,這是我們整理和研究方言的意義所在。

雖然無處可考,但我始終相信,當我們的祖輩下了船踏上大連這片土地,第一條大連方言就誕生了,這就是“海南丟子”。當我們的祖輩舍棄家園,兩手空空,挈婦將雛坐著船,或者搖著小舢板,或者在腰上綁個瓢,一路漂流奔向大海的北岸,這一程不知有多少駭浪驚濤,也不知灑下了多少淚水,“海南丟子”這個詞也許就是在避難逃生的路程中醞釀成形的。

多年前,作家李承鵬寫過一篇關于大連足球的文章《100年的歷練:小漁村與海南丟子》,他認為大連人足球踢得好,是因為大連人的基因很優秀。“公元1899年,一群外國人坐大輪船來到大連,他們帶來一種叫‘足球’的東西,沒事就在碼頭空地上踢來踢去。后來穿長衫留長辮的大清子民也加入進去,外國人驚訝了,這個小漁村的人踢足球很有天賦。有一天,一個德國船長和小漁村的‘小五子’比試腳力,船長一腳掄開60碼外,‘小五子’愣頭愣腦地踹了一腳,居然直接開到海里。”10年甲A七奪冠的大連人,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支撐?大連媒體人王維民談人種時談起了“海南丟子”的優秀基因:“很早很早以前,我們都是日子過不下去了,一幫膽子大的就劃著小船,抱著舢板向北漂,聽說北邊有個地方挺好的。路上凍死了一些人,餓死了一些人,還有些意志不夠堅強的人半道折回去了……到達這里的人都是經過優勝劣汰的,就像當年從非洲到美洲的黑人,體格最好,意志最強,而且爭強好勝決不言敗……”當生存陷入絕境,是坐以待斃,還是豁出命去闖一闖?面對崇山峻嶺,面對迢迢海路,面對生死未卜的命運,第一步的邁出是需要極大的膽量和勇氣的,這可不是一個人仗劍走天涯,而是拖家帶口忍饑挨餓風一程雨一程地長途奔襲。性格決定命運,此言不虛。

山東乃孔孟之鄉,是中華民族古老文明的發祥地之一,2000余年深厚的文化積淀孕育了山東人獨具特質的精神品格。山東人粗獷豁達、忠厚樸實、敦禮守信、剛直不阿、吃苦耐勞,恰如國學大師錢穆在《中國歷史精神》所說:“若把代表中國正統文化的,譬之于西方的希臘般,則在中國首先要推山東人。自古迄今,山東人比較上最有做中國標準人的資格。”是的,我們的祖輩敢于“闖關東”,正是憑借骨子里那種強大的不屈不撓的精神,在移民遷徙、重建家園的過程中,他們又將這種勉力敬事、拓路踏歌的品格發揚到極致,無論飄散何方都完好地活了下來。

與“海南丟子”對應的是“此地巴子”。據《簡明大連辭典》記載:此地巴子,是指舊時山東、天津等地遷至大連的外地人對本地居民的謔稱,主要指金州、旅順等地的老居民。有人簡單地將大連人分為兩撥:一撥是“海南丟子”,一撥是“此地巴子”。兒時聽大人們嘮家常,誰家姑娘找女婿,找了個“山東棒子”;誰家兒子娶媳婦,娶了個“此地巴子”。山東棒子,就是“海南丟子”;此地巴子,就是坐地戶、大連土著。“此地巴子”也叫“此里巴子”,有時會被外地人寫成“瓷哩巴子”。這些別稱或多或少含有一種諷刺意味。

大連地方史研究者嵇汝廣說,20世紀三四十年代遷徙過來的“海南丟子”不與“此地巴子”通婚,到了適婚年齡,他們都要回“山東家”找媳婦。我家保姆郭大姐跟我講過她父親的婚姻:“俺老爹17歲時從山東家遷過來,先是在日本人手下做苦力,后來蹬人力車。19歲那年,老爹將一筆血汗錢寄回山東家,讓俺爺爺給他找媳婦。誰知爺爺用這筆錢給俺二叔娶了親,老爹能不傷心嗎?可是幾年后老爹攢夠錢又寄回家,還是讓爺爺在山東家給他找媳婦……”

嵇汝廣說,他家族三代之內的“海南丟子”不與“此地巴子”通婚。嵇汝廣的爺爺于1916年來大連,是第一代“海南丟子”,為了不被當地習俗同化,保持和延續山東人的生活方式,讓根扎得更深一些,讓情感得到更完整的安放,這一代“海南丟子”都回“山東家”娶親。第二代“海南丟子”是嵇汝廣的父親這一代,雖然在大連出生,成年之后卻也是回“山東家”談婚論嫁。在嵇汝廣的記憶中,家族里沒人說普通話,都說一口山東腔的大連話。第一代、第二代“海南丟子”的婚姻伴侶都是“山東家”的女人,到了第三代,即嵇汝廣和他的哥哥這一代“60后”“70后”們,兩代祖輩遺傳下來的不娶“此地巴子”的婚俗家規被打破了。但一些尋根意識強烈、注重家族文化傳承的“60后”“70后”們,還始終銘記著自己是“海南丟子”的后代……在“海南丟子”心中,“山東家”的燈火永不熄滅,“山東家”是魂牽夢縈的前世,大連城是愛戀不夠的今生。“海南丟子”對大連之外的其他東北地域不覺得親。從前東北人非常歧視山東人,稱山東人為“山東棒子”,山東人反嘲他們是“臭糜子”。東北人嗜酸湯子,酸湯子乃高粱米發酵而成,口感滋味并不佳,但東北人就好這一口,捧碗酸湯子,如臨仙境,是舌尖上的極致享受。蔡瀾說,不要評價人家小時候吃過的食物。食物事關生存尊嚴,某些食物往往隱藏著一代人的苦難史。

王炎是電影導演,1923年出生,“海南丟子”,代表作有《戰火中的青春》《許茂和他的女兒們》《尋愛記》等。其中《尋愛記》是在大連拍攝的,1957年的大連在影片中鮮活生動。2006年,王炎出版自傳《一個導演的自述:王炎自傳》,以《從大連至煙臺》為開篇講述了他的身世。與多數山東人受生活所迫移居大連不同的是,王炎的父親在20世紀20年代“闖關東”是與岳父一家關系不和所致。王炎小時候生活在大連,到了上學年紀卻回了煙臺姥姥家。兩地生活的轉換,在他幼小的心靈上留下了特別的記憶,“在大連,凡是從山東來的人都被當地戶稱為‘海南丟子’,即大海南邊丟來的人。在煙臺的學校里,欺生的學生又戲稱從東北或大連來的孩子為‘關東驢’。放學后,當地的孩子們都一幫一伙嘻嘻哈哈地離去了,只有幾個像我一樣的‘關東驢’,背著書包垂頭喪氣孤寂地走回家去……”

“海南丟子”稱當地戶為“此地巴子”,“巴子”不是個好詞。“巴子”是滬語,由“鄉巴佬”一詞口語化而來。一個人土氣落伍、不解風情,會被上海人稱為“鄉”或“巴”,“巴”本是形容詞,后來逐漸演化成名詞“巴子”。20世紀90年代,一大批臺灣人來上海做生意,由于兩岸已隔離多年,價值觀和生活方式大為不同,部分臺灣人好色嗜酒等惡習催生了“臺巴子”一詞。這是一個針對特定群體歧視性強烈的方言詞。

遲永長教授說,“海南丟子”的“丟”意蘊深刻,它飽含著山東移民昔日為艱辛生活所迫背井離鄉的血和淚。就是這個“丟”字,讓人仿佛又看到了大連人祖輩當年因饑餓而顛沛流離的悲慘畫面:無可奈何的父老鄉親只剩一條生路可走,就是丟棄生我養我的家鄉,丟棄生我養我的故土。這種丟棄該是怎樣艱難的抉擇!不要以為是他們愿意丟棄家鄉,也不要以為是他們情愿丟棄故土,不,不是這樣的,事實是多災多難又同樣無可奈何的故鄉揮淚丟棄了他們。“丟”字背后隱含著“丟”與“被丟”的雙重無奈與無盡辛酸。一個“丟”字,力透紙背、入木三分地刻畫出大連人祖輩漂洋過海移民北上的凄慘命運。表義上,此“丟”可謂一字千金;構詞上,此“丟”更是無字可替。

“海南丟子”心中有一條老街,名叫東關街。這里曾是他們一處集中的生存區,百年不散的鄉愁一直縈繞在這里。著名作家馮驥才說,一個城市由于有了幾條老街,便會有一種自我的歷史之厚重、經驗之獨有,以及一種豐富感和深切的鄉戀;它是個實實在在的巨大的歷史存在,既是珍貴的物質存在,更是無以替代的精神情感的存在,這便是老街的意義。如果哪個城市還有條老街,那就是擁有一件傳家寶。而如今,多少條老街在利欲熏心、野蠻無知的鐵錘中粉身碎骨、化為烏有?

“海南丟子”是大多數大連人的祖宗。在幾代老大連人心目中,“山東家”是靈魂深處無法割舍的摯愛,是揮之不去、魂牽夢繞的鄉戀,每逢年節,老大連人就會想起“山東家”,這種思念總是飽含著淡淡的憂傷,這份感情跨越了時間的長河與時空的阻隔,孜孜不息地養育著齊魯人的忠誠 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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