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在馬車的顛簸中再度醒過來，她微微掀起簾子，看了看正午時分的太陽正炙烤著大地，隱約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臭味，這讓她覺得難受，想坐起來，身子卻沒有力氣，只得躺著積蓄一些力氣。

“有人嗎？有人嗎？”過了好一會兒，月出才掙扎著坐起來，掀開馬車門簾一看，給自己駕車的是一個從沒有見過的小老頭，身材矮小，花白的頭發用一根發灰的頭巾纏著，漏出來的頭發有些凌亂。

那股說不出來的味道濃郁了些許，月出兩只手使勁地抓著馬車壁，讓自己不至于在顛簸的馬車上來回搖晃。

“老大爺。”看了小老頭的背影好一會兒，月出才下定決心叫出了口。

“姑娘有什么事嗎？”駕車人頭也不回地問道。

“我聞到奇怪的味道。”月出微微向著老大爺探出些身子。馬車行駛在林子里邊，很是顛簸，月出又全身酸痛，且提不上勁兒，她感覺自己隨時都有可能顛出馬車摔在地上。

“姑娘不用擔心，南哥兒他們都在后面呢，要是出了什么事自會處理。姑娘身體還不太靈活還是安心地躺下養著吧。”直到這時，馬夫才扭頭看了月出一眼慢吞吞地說道。

月出自討了沒趣，只好又回到馬車內躺下。許是因為昏迷了好幾天，此刻的她卻是怎么也睡不著。她又起身將簾子拉起來，靠在馬車里沖著馬夫說：“你陪我說說話好不好？”

“姑娘是想說什么？”

“你也是不定居的人嗎？為什么都沒有見過你？”月出剛醒，身子還沒有恢復，說話也感覺耗費體力，如果可以的話她寧愿安靜地躺著。可是自己跟前的這個人，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和味道……

“不定居有很多人，你是不可能全都見過的。南哥兒有和你說過吧，不定居的人全都神有絕技，這些人來路復雜，但絕不是會干什么壞事的人。客人想進不定居，只要有銀子，不定居從不過問客人來歷，所以客人也應該尊重不定居，不要總想著打聽不定居的事。姑娘你聽老朽一句勸，還是躺下好好養身子要緊。”月出聽完，只好嘆了口氣，住了嘴看外面的風景。

老頭子臉上露出些許笑意，卻什么都沒說。

傍晚時候，馬車終于離開了樹林，駛上了一條小道。月出看著塵土飛揚的小道以及小道兩邊讓路的行人，忍不住探出身子問道：“我們這是到哪兒了啊？”

過了好一會兒那個老頭都沒有說話，月出以為自己又白問了的，那個人卻回過頭說：“悠樂鎮。”

“悠樂鎮，悠樂鎮。”月出收回身子，反復地呢喃著這個名字。

“鎮子西南方向三里地的地方有座悠樂觀，觀中供奉的樂懷真君，據說那是位有求必應的神，只要你本性善良，心意夠誠，在觀中許下的心愿都能實現。”老頭輕聲說道。

這倒讓月出吃了一驚，因為她完全沒有想到老頭居然會主動和自己說這些，一路上老頭都不說話，即使月出有什么要問他，他也回答得模棱兩可的。

月出從老頭的后面看著他，他的臉在動，似乎在笑，只是月出坐在后面，看得不是太真切。

“那么驚訝干嘛？我又不是壞人。而且，我們有緣。”老頭似是料到月出的反應，他回過頭看著月出說道，正好看見月出因為驚訝而長大的嘴還未合上。

“我能感受到你不是普通人，肯定你也能感覺到我不是普通人。”老人說得很慢，眼睛里閃著光。月出偏著頭聽完了，臉上的表情很怪異，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就那樣冷冷地看著老頭。

到了悠樂鎮，那個老頭果然又不知道哪兒去了，月出還刻意地留心找了找也沒有發現他。

幽南在自己的房間背著手跺著步子，有些不耐煩，在他的面前，站著一個只到他腰間的男孩。男孩披散著頭發，低著頭沒有說話，看上去有些忐忑。

“阿九，都和你說了多少次了，讓你不要出來搗亂。”幽南終于停了下來，看著男孩的后腦勺說道。阿九很久都沒有抬起頭，面對勃然大怒的幽南他也不敢說什么。

“你知道你今天招惹的那是誰嗎？”

阿九聞言抬起了頭，一臉茫然地看著幽南，臉上又逐漸帶上憂慮，生怕自己真的闖下大禍。

“是因為她不是人我才……”男孩想要為自己辯解幾句，誰知話才出口就看見幽南神情更加凝重了便閉上嘴不再說了，只用眼角偷偷觀察幽南的臉色。

“你以為不是人就和你是一路的了是不是？人和人還不同呢。就是因為不是人才可怕，要是普通人反倒覺察不出你和他們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大家都不怕自己的同類，異類才可怕知道嗎？”

幽南的聲音低了下去，但是馬上又高了起來：“可是她不是人，誰知道她會對你做什么。”

“這里是悠樂鎮啊……”阿九低著頭看著地面掰著手指呢喃道。

幽南確實有些生氣，所以他光顧著數落阿九，并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還想再說點兒什么嚇唬嚇唬阿九，讓他下次不敢再偷偷地跑出來。可是看著他低頭失落的樣子，又感覺嚇唬一只死去多年的孤魂沒有意思。

阿九早已死去多年，如果不是幽南歸收留他，恐怕他早已成為孤魂野鬼。他只是很久沒有出來見過陽光了，一直待在黑暗中的他都忽略了時間的流逝，前幾天借著剛死的人的身體出去見了一次太陽，感覺真好。

“好了，我知道不應該一直不讓你出來。下次不會這樣了。”幽南上前去撫摸著阿九的小腦袋軟聲細語地說。阿九已經跟著自己很長時間了，知道他只是想出來透透氣而已。

阿九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走到墻角的壇子處停下，化作一縷青煙鉆了進去。

幽南見阿九已經回到壇中，就推開房門走了出去，月光灑在他的身上，他突然想起再有兩天就是端午了。

端午！幽南心中“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