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影影綽綽，不時發出噼噼啪啪的爆豆聲，方瑤翻來覆去睡不著，干脆起來出門了。

明日就是澤麗公主進府的日子，雖是側妃，卻以六禮相聘，自宮中出嫁，想必明日的上都又有得一番熱鬧了。

時近年節，家里也添了不少喜氣，各處院子里已經掛上了紅燈籠，燈火自紅紙透出，使燈籠籠罩在一層紅暈中，如同嬌羞的新嫁娘。

冬天的風依舊是刺骨的冷，花園里光禿禿的樹已經受不住凍開始陣陣哀嚎，似乎是在求人憐憫。

只是人都自顧不暇，誰又能管的了這些只有生命沒有感情的東西。

那晚的夢一直縈繞在方瑤的心里，對于褚言舟，她終究無法坦然，雖然一切都不是她的錯，可是似乎她怎么也脫不了干系。

曾經為了褚言舟費盡心力去離散莫云寒和柯青瑯，可到頭來一切都是無用功，柯青瑯成了局外人，而她自己卻成了局中人。

一切看似全都變了，其實卻什么都沒變，褚言舟依舊沒有擺脫和莫云寒相爭的命運，結果也依舊是爭不過。

如今看來，要結束這一切，唯有她脫身出局，褚言舟也不再執著。

她可以脫身，只是情關難過，褚言舟又該怎么辦？

她自是不能再做為他牽紅線的事，所以此事或許只有褚夫人能相助。

太冷了，方瑤抓著披風將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的轉身往回走，走到花園轉角處，依稀聽到假山后面有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方瑤輕手輕腳地走近了一點，聽清了里面的聲音，是孫氏和李管家。

只聽孫氏道：“下毒容易被人察覺，不行。”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打算殺他？”李管家咬著牙，聽得出來他生氣了，只是不敢大聲說話。

“都等了這么多年了，你又何必急在這一時？”孫氏道。

“方瑤已經出嫁，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可是……”孫氏依舊猶豫。

“沒有可是，思羊是你我的兒子，方勝多活一天我們就多一天危險，我可不想再這樣提心吊膽地過日子了。”

方思羊竟是李管家的兒子！

方瑤心中如同點起了一串爆竹，萬分驚駭。

她早就知道方思羊不是方勝的兒子，劇本結尾處寫到了這一點，只是寫的比較簡單，只說孫氏嫁進將軍府時便已經懷孕，并未說明懷的是誰的孩子，沒想到竟是李管家。

李管家平日里看著還算老實，真沒想到他和孫氏還有這種關系，而且還妄想害死方勝。

如果不是今天她睡不著覺出來，她爹恐怕就真的要遭遇不測了。

里面說話的聲音停止了，又傳來腳步聲，孫氏和李管家離開了。

方瑤等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房間，沒讓任何人發現她出來過。

第二日天還沒亮她便起身了，流螢知道她向來起的晚，所以都還沒過來伺候，方瑤自己收拾完畢，簡單地把頭發挽起來，用一根簪子固定住便急急忙忙去了方勝那里。

方勝剛剛起來，還沒用早膳，方瑤松了一口氣，將送來的早飯通通用銀簪試了一遍。

方勝梳洗完畢出來時正看到她彎著腰披頭散發地拿著一根簪子往他的飯里放，疑惑地問：“瑤兒，你這一大早起來做什么？”

“還能做什么，來救你唄。”方瑤頭也不抬，取出簪子趴在上面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你懷疑飯里有毒？”方勝的語氣嚴肅起來。

“嗯。”方瑤隨口應了一聲。

方勝也走過來，看著方瑤將所有飯菜檢查完畢，又仔細看了看銀簪：“沒毒。”

方瑤用帕子把簪子擦干凈，又用簪子把頭發挽了起來，對旁邊伺候飯菜的丫鬟道：“都撤了吧，以后不用來送飯了，以后侯爺的飯菜本小姐要親自送。”

“沒毒撤了做甚？”方勝開口，丫鬟又退了回去。

“我剛剛是用頭上的簪子試的，你不嫌臟嗎？”

“不臟，扔了可惜，我湊合吃了，還要趕著去上朝。”方勝在他的位子上坐下，端起碗來就要喝粥。

方瑤一把將碗奪過來，又摒退了所有的下人，在方勝身邊坐下：“爹，有件事我必須和你說，此事你可能接受不了，但我還是要說，你一定要安安靜靜地聽我說完，不要發脾氣。”

方勝疑惑地看著方瑤：“有什么是我接受不了的，莫搞這些神神秘秘的，且說便是。”

未免等會兒被她爹的怒氣波及，方瑤特意搬著凳子往遠處坐了一點：“那個……思羊他……不是你兒子。”

方瑤說完盯著她爹的臉色看，她爹皺了皺眉，卻沒有意想中的大吼大叫，還挺平靜。

“爹，您……沒事兒吧？”方瑤小心翼翼地問。

方勝看了她一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對呀，看她爹這個反應，怎么像是已經知道了似的。

方瑤好奇地道：“您難道已經知道了？”

方勝將手放在腿上擦了擦，道：“早年間明慧就曾與我說過，不過我納孫氏本意是照顧你，只要她能照顧好你，其他的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方瑤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在這種名節大于天的時代，她爹竟然可以為了她容忍孫氏對他的欺瞞。

孫氏怕新婚之夜被發現自己是不潔之身，在方勝的酒里下了藥，又讓她的陪嫁丫鬟明慧代替她與方勝行了周公之禮。

孫氏應允明慧助她成為侍妾，可是事后她卻百般借口，明慧心中不甘，卻也不敢有所表現，只能虛與委蛇以保命。

這些事劇本中大概提到過，明慧也主動與方瑤講過，她希望方瑤能夠替她報仇。

只是方瑤沒想到她竟然還曾與方勝講過，想必是方勝不相信她所言，而她又不知道奸夫是誰，所以便只能作罷。

“爹，你可知……那男的是……李管家？”方瑤吞吞吐吐地問。

“什么？”方勝滿臉驚疑，看來是不知道。

方勝猛地一掌打在桌子上，震的桌子上的沒來得及收的碗盤都蹦了起來。

方瑤被嚇了一跳，忙道：“爹，先別動氣。”

方勝眼中的怒火如同即將噴薄而出的火山，壓都壓不住，他突然站起來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