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有一黑衣之人如魑魅般靠近,他身后閃過一個紅色的影子,宛如烈火,此刻,夕陽無力墜入西天,大地陷入混沌的灰色......
那人枯骨似的手指掠過四海頭上的標記,黑色的指甲尖銳,若四海不躲,他定會劃傷她的.....見陌生人來,四海忙將鬼侯護在身后:“你是誰!”
那人聽四海笨拙的言辭冷冷一笑,披著的黑紗拖在地上,黑色的緞帽遮住了上半張臉,他冷冷對鬼侯說:“她不屬于你。”
鬼侯低頭,支撐著身子艱難站起來,他緩緩走到四海身前,獨自面對著那黑衣人,鬼侯記得他,他與衛煦一樣可恨!當年此人流落幽海,幽海王待他如手足,他卻是別有用心的一把刀......“憫天司宗主親自來此,是來給令妹收尸的嗎?”鬼侯陰狠的說。
衛昭淡淡一笑,并不在意鬼侯犀利的言辭:“就算衛煦死了,也是因公殉職,為雪國國主而死......”
“寒非早已經離開這里,你們就算要找人,也不該來這個地方。”鬼侯胸口一口寒氣升出,他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四海忙前去拍他的背,好讓他的痛苦少一些......
衛昭低頭面向四海的方向:“真是個懂事的孩子。”他雖然沒有眼睛看不見萬物,但是他對氣息的流轉十分敏銳。
“你是誰!”四海再次問道。
“我是來接你的,帶你去你該去的地方......”衛昭的對四海微笑著,在四海眼里,那只是張牙舞爪的魔鬼。
“我不認識你!我生來就在藥廬,哪都不去!”四海沖著衛昭大聲說著,只是在衛昭看來,這是個反抗自己命運的螻蟻,不值得同情。
“你該認識她頭上的標記吧?”衛昭對鬼侯說。
鬼侯只是低著頭看著緊緊抓著自己的手的四海,每每鬼侯站在她身后,她就突然勇敢起來,什么也不怕。
衛昭繼續說:“雪國國主找了她十八年。她可是他的香爐中不可或缺的藥材。想當初,她的父母聯同寒雁一同煉制出融血化骨毒,絕世煉毒技藝令人傾佩不已。若非那融血化骨毒,我們也不會那么快讓幽海王失去戰斗力......幽海與其說是被天下攻陷,倒不如說是被毒物荼毒......她的父母可是功不可沒啊......”
鬼侯攥緊手掌,越是想用力力量流失越快:“如此功臣,不大加封賞,為何要將其幼子拋棄?”
衛昭淡淡一笑說:“你很在意嗎?這與你無關吧?呵......這其中緣由只有衛煦知道,因為她就是衛煦帶出萬毒谷,丟了的......”
“她既然能丟了她,說明她的存在就是對衛煦的威脅.....”
衛昭靠近鬼侯,他感受到了鬼侯身上詭異的氣息,合并多門派的內力,氣息雜糅,早已辨不清他本身的氣息了,而且,他的血彌漫著毒氣,但是剛剛衛煦釋放過銀環毒瘴,毒氣已經辨不清是哪種毒了......
“現在,我要把她帶回雪御宮了。是衛煦親自囑托的,這說明,這個丫頭已經對衛煦沒有威脅了。”衛昭湊近鬼侯附在他耳邊說:“你與我曾經見過的孩子有幾分相似......他臉上也有一道疤。”
鬼侯心頭一緊,事過多年,臉上的疤早已被歲月沖淡了,他怎會看出來......
鬼侯的一絲慌亂讓衛昭更加確信了自己的判斷,他冷冷一笑說:“果然是你......叛逃憫天司的小叛徒......”
鬼侯提拳一揮,衛昭一個閃身后退一步,一個如紅色如烈火的影子,抓住了鬼侯揮出的拳頭......
“心魔兵......”
天生我心,心且狂,世贈心魔,魔不死。道行逆施,逆氣逆心,奪血掠命……
四海見有怪東西襲擊鬼侯,便沖上前去擊打那個紅影,可是那個東西竟然看得見摸不著.....忽然那心魔之影貫穿了四海的身軀,沖向鬼侯,鬼侯瞬間摔倒在地,紅影退回衛昭身后消失了.....
“當年,你是因為抗拒心魔才離開憫天司的嗎?”衛昭的語氣有些許緩和。
鬼侯咳出幾口血,心有不甘,一個人獨對天下,舉步維艱......家國之仇未報,這幅殘軀就已經飄零破碎,快要殞毀了......四海抱著他,不斷的呼喊他的名字,鬼侯神思恍惚,仿佛魂不附體,他聽不到四海的聲音,只看得見四海痛苦扭曲無助的臉,心中剛剛泛出的仇恨慢慢被痛苦與不舍吞噬.....他伸出手來,輕輕攬過她,將一封信塞去四海懷里,四海伏在他胸口,聽他低聲耳語:“你不了解我的一切,為何甘愿陪著我……”
“侯爺,是你一直陪著我的,我什么都不需要知道,我只要你……”四海痛哭著,她敏感的感覺到了一種氣息,離別的氣息……
鬼侯將她攬在自己懷里,幾乎在用氣息告訴他:“我叫妄月,別告訴任何人......”
四海抱著他無助的哭著,他的身體漸漸無力,她好怕,怕他去那個叫死的地方,她怕他變成冷冰冰的大山,只可遙望......她怕永遠找不到他了......
衛昭走進四海,寬慰的對她說:“我不會讓他死的。但是,你得和我去雪御宮。”
四海抬頭看著衛昭:“我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你救他!”四海訴說著心底最原始的愿望,她顧不得什么長廂廝守,也顧不得什么后果,只想要他活著......
“相信我,他一定會活著。”衛昭堅定的對她說。
四海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你先救他,我再跟你走!我必須要看著他活著!”
此時,有幾個黑色的影子欲將鬼侯帶走,四海忙沖上去抱住了他:“沒人可以碰他!”四海像極了一個瘋子……她喝退黑衣人,卻突然安靜下來,她低頭看著鬼侯一動不動,他往常暖爐似的手冰涼不已……她伏下身子,用她的額頭抵著他的額頭,感受到的只有刺骨的涼意……
她腦海里瞬間浮現出她見過的那些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那些漸漸腐化,化作塵土的人……
“我不喜歡大山……”淚珠滾落砸在鬼侯手心,他不能再抬起手為她擦眼淚了。
“放開他,跟我走。”衛昭靠近四海說道。
“你沒有救他,我為什么跟你走?”四海皺著眉,渾身無力,她都不知道她自己說了什么。衛昭跪坐四海身邊,抓起她的手放在鬼侯胸口……四海回神,附耳在他胸口,她聽見了微弱的心跳……
“他的心沒有死。”衛昭對四海說道,“現在只有我能救他,你馬上跟我走,早點到雪御宮,我好早點回來救他。相信我,你們還會再見面的。”
“什么時候?”四海認真的問。
“很快。”衛昭起身,扶起四海,那幾個黑衣人將鬼侯帶走了,眨眼功夫,四海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轉身心甘情愿的跟著衛昭離去,她腦海思念如泉涌,想起往日里與鬼侯在藥廬,不念生,不念死,只是逍遙相伴,再無其他,他是陪她長大的人......四海不舍的回頭,卻見藥廬已火光沖天,她欲奔入火海滅火,衛昭卻從背后抱住了她,捂住了她的眼睛......風從耳邊吼過,眼前是遙遙黑夜......
一片銀白原野,冷月當空,一只雪鵬在吞食一只胳膊……它面前是血肉模糊的白骨還有一張人皮面具……衛煦站在雪鵬旁邊,理了理銀鐲重新戴回手上,她自言自語埋怨一句:“那個傻子真是有一股蠻力,白白犧牲了我一個手下……”
此時衛昭將早已昏迷的四海丟給衛煦:“帶她去雪御宮,記得,不要意氣行事。”
“這個傻子能做什么?”
“這是寒雁一直在找的人。”
衛煦輕笑看著四海:“十八年前,我把她丟在荒郊野嶺,現在又要親手把她帶回去了......”
“不要意氣行事......”衛昭再次叮囑道。
“千毒百蟲一清血,噬心通毒化神功......寒雁癡迷于云煞香,多年未成.....其實,有這傻子就成功一半了.....我把她丟了,就是不想要寒雁煉成云煞香,我身為萬毒谷主,為他種毒草,養毒蟲,我可以為他付出一切.....但是云煞香若成,萬毒谷便沒有它存在的意義了,我也就沒用了......”衛煦失落的說。
寒月勾雪,寒意森冷,歸鴉囈語......二十年前,衛煦從幽海歸來,她趁著萬毒谷主生產最虛弱之時殺了她,谷主之夫也被衛煦以毒香暗算至死。她丟了一個一身清血的孩子,而后自稱谷主。寒雁豈會不知她的心思?只是他需要一個人為他赴湯蹈火。衛煦比萬毒谷主夫婦更好控制。
衛昭安慰道:“把她交給寒雁,然后,放棄萬毒谷,歸來憫天司。”
“哥哥,我恨他,但我還愛他......我該怎么辦......”衛煦無助的看著衛昭,可惜,衛昭已經沒有眼睛了,他看不見衛煦的酸楚和無助。
雪鵬展翅,攜衛煦與四海飛走了,徒留衛昭一人站在原地,雪鵬卷起一地的落雪,紛紛落在衛昭的黑衣上,他自言自語嘆道:“情,最不公......”
冷月之下,雪山之巔,雪鵬滑翔而落時,有一道寒光自月影中來,一呼一吸間,迎面刺向了衛煦的喉嚨,銀月影下,一道血影迸濺,衛煦尸首分離墜下雪淵,雪鵬受驚翻飛高空,四海被它從背上甩了下來,那道寒光接住四海,如疾風般沖向雪御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