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見宋青云和小六一臉疑惑的看著她，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才說道：“《陳律·戶婚》里有記載‘命繼者，謂夫妻俱亡，則其命也當惟近親尊長’，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你石叔石嬸去世之后，石氏宗族就是以命繼的方式立了大牛，為的就是不斷石家的香火。”

紅豆也是那天看了律法書才知道，這時的律法對過繼已經有了明確的規定。

如果一個家庭男主人去世而沒有男性繼承人的，可以由女主人做主在同一宗族中選一個晚輩作為繼承人，這種做法叫“立繼”；如果男女主人都去世而沒有男性繼承人的，就由宗族里有威望的人幫忙在同一宗族中選一個晚輩作為繼承人，這種做法叫“命繼”。

“立繼”和“命繼”只是選繼承人的主體不一樣，目的都是為了延續香火。

“對，就是這樣。其他宗族也都是這么做的，絕戶都是要過繼后人繼承香火的。”小六對過繼倒是聽說過一些，只是不明白過繼和大蓮嫁人有什么關系。

“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過繼了之后還有說法呢？”紅豆深嘆了一口氣，也許很多宗族也只是按照傳統習俗進行了過繼，卻不清楚律法對過繼也是有明確規定的。

“什么說法？”宋青云經過上次的事情之后也開始對律法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只不過他現在才看到《刑律》而已，對戶婚的內容還不是很了解。

“過繼之后繼子與絕戶之女均享有繼承權，這才是重點，而且大蓮作為在室女，應該有四分之三的財產繼承權，繼子也就是大牛只有四分之一的繼承權。”紅豆解釋著，大部分的案件歸根究底都是為了錢。

“啊？那大蓮她知道嗎？”小六不知道這事還跟繼承有關系呢，他從來沒有聽說過女子也能繼承父母的財產。

“你說呢？一般人誰會了解這個。只不過我很好奇大牛他們知不知道，如果他們知道那么這事就說的通了。”紅豆在心里琢磨著大牛夫妻的行為。

“如果大牛他們知道，不是更應該讓大蓮早點嫁出去嗎？只要她嫁出去就不是在室女了呀。”小六很是奇怪，既然這樣為什么反而不讓大蓮嫁人呢？

“在室女是以過繼時為標準的，哪怕大蓮現在嫁人了也還是能分四分之三。而且就算是過繼時大蓮就嫁人了，出嫁女也可分得三分之一，繼子分得三分之一，余下三分之一歸官府所有。”紅豆進一步解釋道。

“所以他們不能讓大蓮嫁人，萬一大蓮以后知道這件事就會來向他們要錢，而且只要大蓮嫁了人就有婆家給她做主了。”宋青云顯然也猜到了一些。

“是啊，雖然一般人都不了解律法的具體規定，但是萬一有人跟他們一樣知道呢?只要大蓮出家了，這些錢財就都與她無關了，畢竟出家人是要六根清凈的。”除了這個紅豆也實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了。

難道是因為哥哥嫂子太過于良善，深信命數之論怕害了別人家？紅豆覺得這個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如果他們真是那么善良的人那就不會把一個才十六歲的女孩子送去尼姑庵。

“石叔以前經常出去做生意，因為就大蓮一個孩子，他們想多留一些錢養老用，大蓮家里還是有些資產的。不過我還是不明白，爹娘的錢跟女兒有什么關系？”女子也能繼承家產，這已經完全超出小六的認知范圍了。

“一般人家把財產都留給兒子是因為需要兒子養老，而戶絕的人家就不一樣了，繼子沒有給他們養老，財產當然大部分是留給自己親生的女兒了。”紅豆把自己的理解說給他們聽。

權利和義務向來都是對等的。現代社會無論男女都有同等的繼承權，說白了不過是因為女性的社會地位較高，兒子女兒都一樣可以承擔起贍養父母的責任。而這時候就不一樣了，女子出嫁之后一年內能回家的日子都屈指可數，根本不可能承擔起贍養老人的義務，自然也就失去了繼承財產的權利。

對于戶絕的人家而言，繼子不過是承個名義而已，四份之一的財產已經能做到權利義務對等了。未出嫁的女兒在父母在的時候承擔了大部分的贍養義務，自然也要提高繼承的權利。

“少爺，小姐，我可總算找到你們了，你們趕緊回去吧，家里出事了。”還沒等紅豆他們商量出個子丑寅卯，宋青云的書童弄墨就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出什么事了？”宋青云見弄墨一副大禍臨頭的樣子，嚇得嚯的一聲站了起來，抓著弄墨的肩膀問道。

弄墨跑地上氣不接下氣，倒是跟在他身后的弄影三言兩語的把事情講了個明白：“宋先生的徒弟把人給治死了，現在苦主正在縣衙門口擊鼓鳴冤呢。”

“啊？小河把人治死了？他現在不是還沒出師嗎？都還沒有開始開方子啊？”紅豆也是一頭霧水，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小河在研究藥材上很有天賦，但是對于看病實踐那還只是在摸索階段。

“我們也不知道啊，老爺已經派了捕快去秀水村了，小姐你們也快回去吧。”弄影也很著急。

弄墨和弄影是兩兄妹，當初一起被趙雪晴買了回來，哥哥弄墨安排給了宋青云當書童，妹妹弄影平時跟在趙雪晴身邊打打下手，主要工作還是紅豆來縣城的時候照顧紅豆。紅豆對弄影也極好，在弄影心里紅豆才是她真正的主人，現在事情和紅豆扯上了關系她也是急的不行。

自家出了大事，小六這邊的事情也不能扔著不管，紅豆打算先幫他把大蓮留下，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弄影你跟著小六去把那個叫大蓮的姑娘接到府里來，就說我和她在街上有過一面之緣，今日約她到府中一見。”

“弄墨你和弄影一塊去，小六你跟他們說一下情況，豆豆我們趕緊回去。”宋青云見紅豆做好了安排便連聲催促道。

“走吧。”紅豆應了一聲便和宋青云著急忙慌地往家里趕，走到縣衙門口時發現那邊已經圍了一大群人。有一個婦人正在擊鼓，婦人的身邊跟著幾個壯漢抬著一架擔架。

紅豆定睛一看發現那些人都有些眼熟，好幾個好像都是秀水村附近臨河村的人，于是拉著宋青云的衣衫道：“哥，我們待會從后門進，小河是我爹的徒弟，我們直接出面不好，還是先回去喬裝一下。”

宋青云覺得紅豆說的有理，還是小心為上，兩人便往縣衙后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