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隔三差五就會跟朋友或同事晚上出去,在街邊的夜市攤喝夜啤,喝麻了深更半夜會給胡世祥打電話或發短信,第二天問她什么也不記得了。胡世祥心里煩,提心吊膽的。
她每天上下班坐公交,來回要花兩小時,有時候上完夜班,回家感到特別的累。她想胡世祥在單位附近給自己租個房子,一是上下班方便,二是再也不用花開房的冤枉錢。
“想方便,為什么不自己租啊?”胡世祥開玩笑說。
“老大耶!我那點工資,租了房,還要不要吃飯喲?”
秋秋提了幾次,胡世祥不是把話叉開,就是跟她磨嘴皮子。見胡世祥壓根就沒出錢的意思,也就不再了。
潼南屬淺丘平壩區,境內沒有可以避曙的山區。夏天呆在項目部的活動板房里,開著空調也能感覺到室外的熱浪,薄薄的板壁阻擋不了灼熱的陽光。趙興國不愿呆在這樣的環境里辦公,更忍受不了板房材料在太陽炙烤下散發出的味道。
呆在潼南的時候,他一般九點過才起床,到街上簡單吃過早飯后,找一家茶樓或咖啡廳坐起,喝過第一遍茶后,才打一會電話,處理當天要辦的事,或約見什么人,中午就在茶樓或咖啡廳里吃點餐。一個人的時候居多,偶爾會與約見的人一起就餐。飯后會靠在沙發上打會兒盹,然后約好的牌友陸陸續續就到了,打麻將或斗地主,一直到晚上12點才散伙,午夜1點左右,他才會回到項目部宿舍。
臨近暑假的前幾天,大約下午三四點鐘左右,正在項目部上網聊天的胡世祥接到了趙興國的電話,讓他馬上到涼風埡的“經典咖啡”去。趙興國經常去那里,胡世祥也去過多次。那家的煲仔飯不錯,砂鍋飯又香又糯,食材新鮮,暈素搭配,菜式、味道都特講究。消費不低,普通老百姓和一般工薪階層很少光顧。
胡世祥走進包房的時候,發現肖老師和她表妹也在。他一進去,就覺得氣氛有點不對。當他落坐后,才發現肖老師的右臉顴骨處有銅錢大一塊瘀傷,領口頸項處隱隱約約的幾道抓痕,眼框濕濕的,不停地用紙巾揩著眼窩和鼻子。胡世祥用尋問的目光掃視著每一個人,趙興國干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
“小夏,你把情況說一下。”
以前曾同肖老師的表妹一起吃過幾次飯,一起K過歌,跳過一兩次舞,都沒仔細留意過她,也沒留下什么印象。雖說她是賣服裝的,可她并不會打扮,給人有點土氣的感覺。個頭不高,皮膚微黑,圓臉盤上架一副帶邊框的眼鏡,說話做事略顯拘謹。據說她老公在一個鄉政府上班,普通干事。
通過小夏斷斷續續的講述,和肖老師偶爾插幾句的補充,胡世祥對整件事情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2005年,在肖老師二十八歲的時候,經人介紹,認識了在潼南公安局上班的劉紅平。劉紅平大她三歲,結過婚,一年前老婆因交通事故死了。肖老師考慮到過去東選西選,高來低不就,陰錯陽差的已經過二十八,再不抓緊,過了三十歲就更難了。她覺得小伙子高高大大的,跟自己身高相配,單位也不錯,雖說是二婚,但前妻沒有留下孩子。作為男人,沒孩子的就跟頭婚也差不多。耍了兩個多月,兩個人就住到了一起=塊。當年底,肖老師的父親生病住院,動了個大手術,花光了家里的錢,還找親朋好友借了些,作為準女婿,劉紅平也拿了三萬。接他錢的時候,父母很感動,一個勁地道謝,說今后有了一定還。劉紅平說,都是一家人,先拿去用,治病要緊。當時她特感動,在父母兄弟面前掙足面子。
同居半年后,兩個人開始鬧起了矛盾。嫌她家是農村的,又不太會做家務,飯菜做得也不好等等。最初一段時間,兩個人拌拌嘴,過一晚也就算了,也不過份計較。再往后,他說什么的時候,只要跟他多爭幾句,他就會動手打人。每次打完人,過一會,就后悔了,又是下跪,又是打自己耳光,求她原諒。但每次原諒他后,只管得了個把月。忍無可忍時她報過幾次警,派出所的干警見是縣局的,也只是勸說幾句,安慰下她,就走了。有兩次,她不讓派出所的同志離開,要求這事必須得有一個說法。警察說戀人之間鬧點矛盾很正常,調解調解,批評他幾句也就算了,人家也承認錯誤了,還要怎么的?難道把他抓起來,弄到看守所關幾天?
打人還不是最可恨的,挨打只是皮外傷。他不但有暴力傾向,還疑心重,有很強的控制欲。只要她在外面耍晚了,或在外面過了夜,他會象審犯人一樣地盤問她,翻她的手機……更過份的是,有時他會以命令口吻,叫她脫光衣服,躺在床上讓他檢查……。慢慢地,人就變得麻木了,對性生活沒了感覺,沒了興趣。再往后,甚至對性生活產生了抗拒和恐懼。
她提出過分手。他說分手可以,先把給她父親治病的三萬塊還了。她工資才一千多點,不吃不喝都要兩三年。
萬般無奈,她搬回了學校宿舍。劉紅平就一天到晚來糾纏,弄得同事和學生看她笑話。校領導見他是公安局的,不敢管,只好來批評她,叫她盡快處理好這件事,免得影響教學秩序和單位名聲。
為息事寧人,她只好強忍著,維持著兩人的關系。
昨天晚上,因為言語不和,劉紅平又打了她一頓。
肖老師掀開裙子,將腿上青紫的傷露出來,說身上其它地方還有。
“龜兒畜牲!”趙興國一拍桌子,“得好好收拾他一頓。”
“怎么收拾?”胡世祥盯著他問,“請人打他一頓?人家可是警察!就算打他一頓,又有什么用呢?”
趙興國樂了,說自己不是這個意思,之所以喊他來,是因為胡世祥認識縣里的領導,讓他想下法,幫下忙。
“清官難斷家務事,這個忙怎么幫?”
“把他貶到最遠、條件最差的地方去!免得一天到晚地纏著。”
“難道他就不回家了?回來還不是要去找她。要是那天知道是她搞的鬼,還不變本加厲?”
“領導打的招呼,他敢!”
“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兵,領導說不定那天就走了,有什么不敢?況且,這種栽刺的事,傻子才會幫這個忙。”
“那怎么辦?”小夏望著胡世祥問。
“辦法倒是有,就看老趙了。”
一直低著頭的肖老師突然抬起了頭,瞪大了眼。
“老趙幫肖老師把三萬塊錢還了啊。”
三個人都一起將目光轉到趙興國身上。那會兒,潼南的房子才賣七百多一平米,縣城最貴的小區電梯房也才賣一千二三,工資普遍一千左右,可想而知當時的三萬塊錢,在小縣城是一筆多大的財富。
趙興國笑嘻嘻的,撓了下剪得象刷子似的板寸頭。
“老趙,你幫忙把錢還了,往后肖老師就跟你混了。”胡世祥半開玩笑半當真。
“這辦法好。”小夏高興地叫道。
肖老師滿懷希冀地注視著趙興國,也不開口。
趙興國不停地撓頭,不置可否。
冷了會兒場,老趙避開三人的目光,自找臺階,打趣說:“你們好象三萬塊錢要把肖老師賣給我似的。”
“我、愿、意。”肖老師盯著他,一字一頓地道。
“就是!”小夏附和道。
趙興國被逼到墻上,臉都憋紅了。“我可不當人販子哈,拐賣良家婦女……”
“我還是愿意。”
“就是。”小夏跟著起哄。
胡世祥見老趙被兩個女人架了起來,趕忙圓場:“就當是借給肖老師的,以后慢慢還嘛。”
“好,我現在就打借條。”
“現在就去取錢。”小夏說。
胡世祥知道趙興國最近的經濟狀況,現錢都用到工地上去了,一下子是拿不出這么多現錢的。
“三萬塊不是小數,總得讓趙總想下辦法嘛。”
“做工程的,三萬塊不多啊。”小夏接話道。
“你以為做工程的,就沒缺錢的時候,錢都墊到工地上去了,有時候比那個都缺。”胡世祥解釋說。
后來趙興國把話叉開了,幾個人還擺了會兒別的龍門陣。五點多鐘的時候,在隔壁包房斗地主的牌友催他過去打麻將,三缺一。胡世祥接著就離開了,兩個女人留下來看打牌,等到一起吃晚飯。
第二天碰到胡世祥的時候,趙興國問:“老胡,你說要是幫肖老師把錢還了,他們兩會不會真分手?”
“老趙,我就開個玩笑,別當真。”
“我覺得這個女人有點造孽……”
胡世祥沉呤了會,開口道:“還錢只是劉紅平的一個借口。”
“借口?”
“憑劉紅平的條件,要找個肖老師這樣的并不難,干嘛死皮賴臉地纏著不放?難道真為了三萬塊錢?錢可以慢慢要啊。”
胡世祥一下把趙興國問懵了:“那是為什么?”
“撇開他的人品不說,身為縣局的干警,一點影響都不顧,公然跑到學校去鬧,說明什么?說明他真喜歡她!就算真把錢還了,他也未必會松手。”
胡世祥的一席話,讓趙興國也拿不定主意,不住地嘆氣。
暑假期間,肖老師去了汶川,做了一名救災自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