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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想不到你們兩個倒有點本事,難怪敢在我這里吃霸王餐。”三娘指尖繞著鬢角的碎發,眼尾帶著點饒有興致的笑意,三十歲左右的年紀,眼角眉梢既有風情又帶著利落,“可你們要知道,能在王城開起這么大的花樓,沒點壓箱底的手腕,早被人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了。”她這話慢悠悠的,卻像帶了鉤子,勾得人心里發緊。小千站在一旁,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算盤珠子捏得發白,眼睛瞪得溜圓——活這么大,從沒見過吃霸王餐吃得這么理直氣壯的。

“這位大姐,不知怎么稱呼?”大彪抬手拍了拍衣襟上的酒漬,語氣里那點混不吝的痞氣快溢出來了,仿佛剛才掀翻桌子的不是他,倒像是隨手撣了撣灰塵。刀疤在后面暗自咋舌,認識大彪這些年,今兒才算見識什么叫“臉皮比城墻根的石頭還硬”,心里早罵開了:“誰他娘的逛窯子敢空著手來?這要是那幫家伙知道,老子的臉都丟盡了!”

“呵呵,你倒是沉得住氣。”三娘邁著小步繞兩人轉了半圈,繡鞋尖輕點地面,發出細碎的“篤篤”聲,目光像打量貨物似的在他們臉上掃來掃去,“想必是哪家達官貴人的公子,來體驗民間疾苦?”

大彪嘴角猛地一抽,強撐著鎮定梗起脖子,指尖還下意識地扯了扯皺巴巴的衣領:“我叫大彪,他叫刀疤!”他突然提高了嗓門,唾沫星子差點濺到三娘臉上,“我們聽說這王城歸了油麻子那廝,哼!偏不信這個邪,遲早要掀了他的同新盟!”

這牛皮吹得震天響,三娘手里的帕子都笑出了褶子,肩膀微微發顫;小千早轉過身去,捂著嘴肩膀抖得像揣了只兔子,差點把賬本笑掉。刀疤趕緊湊到大彪耳邊,氣聲急道:“大哥別胡扯了!趁她沒翻臉,趕緊找機會溜!”大彪反手一肘就戳過來,這次刀疤沒防備,結結實實撞在腰眼上,疼得他齜牙咧嘴吸涼氣:“嘶……你大爺的!”他捂著腰轉身時,眼角余光突然瞥見墻角那扇沒關嚴的木窗,窗臺上還擺著盆快蔫了的茉莉,頓時眼前一亮。

“呵呵,人不大口氣倒不小。”三娘斂了笑,指尖在桌沿上輕輕敲著,“想掀同新盟?先把我的酒錢結了。”

“結!當然結!”大彪突然往前湊了半步,鼻尖差點碰到三娘鬢角,眼里的戲謔藏都藏不住,“但你得先告訴我你叫什么,不然回頭我找誰呢?”

“趙三娘。”三娘答得干脆,眉梢挑出點冷峭的意味。

“三娘!好名字!”大彪猛地從懷里摸出幾個銅板,“啪”地拍在桌上,銅板滾了兩圈撞在桌邊,差點掉下去。他又伸手在刀疤懷里掏摸,把刀疤下午在賭檔搜羅的零星銅板,“啪”的又是一聲脆響,刀疤窘迫得捂臉,指縫里都能看見耳根紅透了,大彪卻一臉不害臊,拍著胸脯道:“放心!等爺發了財,就來贖你!”

“噗!三姐,恭喜你啊!這是遇著財神爺了!哈哈哈!”小千再也憋不住,捂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一溜煙跑了出去,連算盤都忘在了桌上。幾個剛才被打翻桌子時蹭破皮的漢子,也互相攙扶著溜了,臨走前還回頭瞅了兩眼,眼里滿是看熱鬧的笑意。刀疤的腳指頭在地板上摳來摳去,恨不得當場挖個地縫鉆進去。

三娘卻一臉淡然:“小子,少油嘴滑舌。老娘不吃那一套,沒錢就把命留下!”

話音剛落,三娘突然一腳踢向大彪面門,速度快得帶起一陣風。大彪猛地一屁股將刀疤頂出老遠,“嘭”的一聲撞在墻上,刀疤后腰磕在雕花木架上,疼得他齜牙咧嘴,順手扒住架上的青瓷瓶,“哐當”一聲摔在地上,碎片濺了滿地。大彪趁機伸手拽住三娘的腿腕,死死按在腰間。三娘使勁扯了兩下沒扯開,另一只手成掌就朝大彪臉上扇來,風聲“呼”地刮過他耳畔。大彪順勢向后一仰,腰背彎成個弓,抓著腿腕的手卻像焊住了似的不肯松。

三娘手腕急轉,掌風陡然向下劈向他手背,大彪見躲不過,另一只手猛地扣住她手腕,指節捏得“咯吱”響。他想把三娘往懷里帶,偏她像條滑魚似的擰身躲閃。刀疤剛要上前幫忙,被大彪低喝一聲攔住。三娘借著他拽拉的力道騰空而起,另一條腿劃出道圓弧,帶著破空聲砸向大彪肩頭。

大彪慌忙松手,三娘借勢旋身,那只砸向肩頭的腳重重落下,“嘭”的一聲悶響。大彪順勢下蹲,雙臂死死將她這條腿按在肩頭,嬉皮笑臉道:“嘿嘿,三娘,怎么樣?沒想到吧?”三娘不答話,屈膝猛撞他胸口,“咚”的一聲,大彪像被重錘砸中,整個人倒飛出去,“嗙”地撞在墻上,震得墻灰簌簌往下掉,頭頂懸掛的琉璃燈晃得“叮叮當當”響。

“是沒想到,”三娘站穩身形,冷笑一聲,“還想做我男人?就這點能耐?”大彪揉著胸口爬起來,聽這話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是讓著你,心里沒數?”刀疤假模假樣去拉他,手剛伸過去就被甩開,只好訕笑道:“嘿嘿嘿!老板娘!咱倆的確沒錢了,不過……不過你放心,過兩天就把錢給你”他看得出來,這女人不好惹。

“呵呵呵!好大的膽子!”三娘被氣笑了,這種情況她還是頭回遇到。

“膽子不大,就不會來你這里吃白飯了。”大彪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又懟了一下刀疤的腰,遞了個眼色。刀疤還沒反應過來,大彪猛地掀起桌布,碗碟盤子“嘩啦啦”飛向三娘,有個湯碗擦著她耳邊飛過,滾燙的湯汁濺在屏風上,燙出個黑印子。三娘連忙后退,抬手護住面門的瞬間,大彪拽著刀疤就沖出門:“跑啊!”

“你大爺的!早說啊!”刀疤被他拽得踉蹌,一腳踹翻門口的銅盆,“哐當”一聲,清水潑了滿地。

兩人剛沖進樓道,就撞見兩個端著果盤的姑娘,嚇得她們尖叫著扔掉盤子,“噼里啪啦”的瓷片聲里,一個姑娘慌不擇路撞在廊柱上,發髻散了半邊;另一個抱著頭蹲在地上,嚇得直哆嗦。大彪拽著刀疤左躲右閃,撞翻了靠墻的琵琶架,“嘣”的一聲斷了根弦,彈起的琴弦抽在刀疤臉上,疼得他齜牙咧嘴。

“抓住他們!!”三娘追到欄桿邊厲聲喝道,聲音震得梁上的灰塵都簌簌往下掉。

三五十個精壯漢子從兩側涌來,舉著棍子“呼喝”著圍上去。二樓雅間里正在喝酒的幾個富商,嚇得掀翻了酒桌,摟著歌姬往桌底鉆,一個胖子被桌腿絆倒,“哎喲”一聲壓在歌姬身上,引得那姑娘又哭又笑。大彪在前頭橫沖直撞,把個醉醺醺的秀才撞得像陀螺似的轉了三圈,手里的折扇飛出去,正好拍在一個漢子臉上。刀疤緊隨其后,撞翻的酒壇“哐當”碎裂,琥珀色的酒液在樓梯上漫開,滑得兩個漢子“撲通”“撲通”滾了下去,摔在一樓大廳的八仙桌上,壓塌了半張桌子。

歌姬們的尖叫、客人的驚呼、漢子的怒喝混在一起,像開了鍋似的。有個正在跳舞的姑娘嚇得崴了腳,抱著柱子哭;還有個膽大的龜奴,舉著算盤想攔大彪,被他一把奪過算盤,“噼里啪啦”砸在追來的漢子頭上。

兩人連滾帶爬沖到一樓,大廳里更是亂成一團:說書先生嚇得鉆進了條案底,敲醒木的小錘掉在地上被人踩扁;幾個正在擲骰子的賭徒,錢袋子滾了一地,卻顧不上撿,只顧著抱頭鼠竄;穿紅戴綠的姑娘們擠在墻角,有哭的、有叫的,還有個膽大的扒著柱子偷看,被旁邊的姐妹拽了一把才縮回腦袋。

眼看就要出門,四個漢子橫過棍子攔住去路。門口迎客的姑娘們嚇得尖叫著躲進柜臺,掌柜的抱著賬本蹲在地上,一個勁兒念叨“菩薩保佑”。大彪抬腳就踹向最前面漢子的肚子,“嘭”的一聲把人踹得弓成蝦米,刀疤跟著一拳砸在旁邊漢子的面門,鼻血“噌”地噴出來,濺在他自己的衣襟上。

兩人一前一后沖出醉心樓,大彪還不忘回頭喊:“三娘!等著我來贖你!!”刀疤在后面氣鼓鼓地瞪著他,一邊跑一邊罵:“你大爺的!跟著你出來,今天把臉丟完了!誰逛窯子不帶錢的”

三娘站在門口氣得直跺腳,發髻上的珠釵晃得叮當作響,鬢角的碎發都亂了。周圍的男人們早看直了眼,有個茶客手里的茶杯歪了都沒察覺,茶水順著袖口流進袖子里,還傻愣愣地盯著三娘又氣又惱的模樣。小千來到三娘身邊;‘我帶人去他們抓回來!’三娘舉手阻止;‘算了,我自有辦法!放出消息,今日大彪和刀疤在我醉心樓消遣不給錢,在我醉心樓大打出手,誰要是提供兩人線索,或將兩人宰了,我醉心樓必有重謝!’小千抱拳;‘放心!三姐,我一定讓他們付出代價!’

小千說完便離開,其他打手也都回去了。醉心樓里伙計們忙著收拾凌亂的現場,不是還傳來一些耍客們的流言私語。醉心樓自開張以來,還沒遇見這種事情,三娘在想,到底是誰?這兩人不像是沒錢的人,他這場子,王城里誰人不知?三娘揉了揉太陽血。

大彪和刀疤兩人一路不敢停歇,跑了好一陣。在一處沒人的巷子里面停了下來;‘呼!┅┅沒┅┅沒追來吧?’大彪一邊喘氣一邊問,刀疤也是喘的厲害;‘我┅┅我哪里知道┅只顧著逃跑了┅你┅大爺的┅我要知道你是去吃白食的。打死我也不跟你去!’

‘剛才吃的時候,你怎么不這樣說?再說了,我給錢了好嘛?’大彪反懟道,刀疤一臉無語;‘你是真不要臉啊!就咱們那幾個銅板,在人家那里恐怕連喝杯水都不夠吧?’

‘你懂個屁,咱們要在王城混出名堂!就得從他們這些名氣大的開始.不然要多久才能讓王城的人知道,有我這么厲害的人物?’大彪開始吹牛,刀疤一陣干噦。還想說啥,大彪直接把他嘴堵住了;‘別廢話了,趕緊走吧,二爺還等著我們呢!’大彪扯著刀疤,刀疤極不情愿。兩人來到一處院子,二人進去房間。早已有人在等著了;‘怎么現在才來啊?都等你們好久了。’

‘不是!我們┅┅嗚嗚!!’刀疤話還沒說完,嘴巴就被大彪的雙手捂的死死的;‘嘿嘿!!路上遇到一些麻煩,錢帶來了沒有?’

‘吶!這是一萬食奉錢,省著點花啊!我可告訴你,你一定要機靈一點!你要是處了問題,你奶奶可是要找我要人的!還有你,趙家小子!’

‘放心吧,二爺!我一定不會的!嘿嘿!!’大彪一改先前的輕佻,刀疤抱拳感謝。

‘我知道!你小子從小就是個機靈鬼,做事情一定要膽大心細。這次沒人幫你的。’

‘二爺!別擔心,我一向福大命大!絕對不會有事的,是吧,日天!’

‘就是!大人,我們兩個一向都是福星高照的!’

‘哈哈哈!!好!好!從這會兒開始,我離開這里就不認識你們了。以后你們自求多福吧,這里以后也不要來了。我就先走了’

大彪和刀疤兩人興奮的看著眼前的奉票;‘大彪!我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見過這么多錢呢!’大彪眼里只有錢;‘廢話!別說是你了,我都沒見過!見過最多也才一百奉!’刀疤忽然有些自卑,大彪第一時間拍了他的肩頭;‘行了,咱們是兄弟,我知道對于好多家庭,一百奉真的是個天文數字了。我們家也并沒有那么多錢,那都是坳子里及時家人湊來建房子的。’刀疤也是第一次見到他這么認真;‘我沒事,就是想娘了。我爸走的早,家里所有事情都是他一個人支撐著。’大彪一拍他的大腿根兒,疼的刀疤齜牙咧嘴;‘你還是個奶娃子啊?想娘了,想個屁啊!┅嘶!你還真下死手啊!哎哎哎!刀個我錯了!’大彪話音未落,就被刀疤死死掐住脖子,本來刀疤還想好好收拾他的,見他那個樣子,也就沒了興趣;‘不鬧了!剛才跑了一陣,我又餓了,咱們去吃點東西吧?’大彪一聽這話,瞬間來勁了‘哇靠!你是餓死鬼投胎啊?’刀疤用極不友好的看著大彪,大彪原本狠厲的臉忽然皎潔一笑;‘嘿嘿!!其實我也餓了!’于是二人又找了一家酒樓吃了一頓,酒足飯飽二人邊上樓住下了。

大石壩到處一片忙碌。

天剛蒙蒙亮,山坳里的塵土就裹著人聲翻涌,五萬民工像漫坡的蟻群,把三里地的河灘鋪得密不透風。東邊的開山場最是喧鬧,鋼釬鑿石的“叮當”聲撞在崖壁上,碎成一片密集的雨。二十多個赤膊漢子圍著丈高的巖石,領頭的喊一聲“嘿喲”,二十斤重的大錘就齊刷刷往下砸——這是專門鑿山的重家伙,砸在八金石礦脈上,火星子濺在晨露里,噼啪炸開。才半月,原先陡立的山坡已被劈去半面,青灰色的巖層裸露出猙獰的斷面,碎石被獨輪車推著往西邊去——全堆向雷鳴大峽谷。

那峽谷呈八字形敞著口,正對著少陰位的方向。此刻峽谷兩側正忙著砌墻,民工們把開山鑿下的碎石、夯土剩下的硬坯往溝里填,再澆上混著桐油的泥漿。拓拔族的巨人扛著丈長的石條往墻頂擱,每放一塊,地面就震得打顫,墻身高已過丈,像兩臂張開的巨漢,正慢慢往中間合攏。“左邊再收半尺!”大學院的劉長老踩著木架喊,手里的麻繩一頭拴在峽谷崖頂,一頭墜著鉛錘,“得卡著少陰位的入口,讓那頭剛好夠三騎并行!”

而少陰位的十二層同心環,正跟著峽谷工事往前趕。外層第一層已立滿一百四十四塊八金石,每塊高九丈、寬八丈,石根全埋進兩丈深的地基,石縫里灌了石灰漿,硬得用鋼釬都戳不動。拓拔族的垂洪長老正指揮族人往第二層搬料,四個巨人抬著一根碗口粗的木杠,杠子壓得彎彎的,杠中間吊著塊八金石——這石頭得四個巨人合力才挪得動,石身上剛鑿好的凹槽還泛著新痕,是為了讓第二層石塊能嵌進第一層的縫隙里,嚴絲合縫。“第二層得立一百二十八塊,今兒已搬來四十塊,”記數的王長老蹲在料場邊劃道道,“照這勢頭,月底前能把外層前兩層立完。”

南邊的地基坑星羅棋布,百十來個坑邊各圍著二十多號人,鋤頭挖下去“噗”地揚起黃煙。張長老扛著測繩在坑間穿梭,桿頭銅鈴一晃,就沖坑里喊:“這坑偏了!往西挪三尺,正對著峽谷的墻根和少陰位的第三層!”民工們應聲挪鋤頭,汗水順著脊梁流進褲腰,沒多久就堆出小山似的土堆,一半墊去峽谷墻根,一半填進少陰位的地基槽。

打夯的隊伍分作兩撥,一撥在峽谷墻后夯實地面,一撥圍著少陰位的核心區。三百斤的青石頭夯被二十來人拽著,號子聲炸起來:“夯要沉喲——!”“哎——夯要沉喲!”聲浪撞得山壁掉土,夯過的地面硬得像鐵板。李長老蹲在少陰位的夯區邊數著:“這組第四十下了,再五下就成。”他腳邊的木牌寫著“內層第九區”,旁邊插著的竹竿上,紅綢正對著峽谷收窄的口子飄——那是特意校準的方位,確保少陰位的殺陣能剛好罩住從峽谷鉆進來的路。

日頭爬到頭頂時,雷鳴大峽谷的墻已砌到兩丈高,八字形的口子越收越窄;少陰位的外層第三層也起了三十塊八金石的地基,石匠們正往石身上鑿刻凹槽,準備承接下一層的石塊。任老拄著拐杖在兩處來回看,到少陰位時,指著第二層剛立起的石塊對身邊的長老們說:“你看這縫,密得能擋住風,等十二層全立起來,就能和峽谷的墻形成呼應。”

遠處,運碎石的獨輪車“吱呀”著碾過石子路,車把上的粗布巾浸得透濕;而運送八金石的拓拔族巨人隊正從神境方向過來,每一步都踩得地面發顫——那是要往內層第十層送的料,才運到十七塊。但看著滿場攢動的人影,聽著此起彼伏的號子,誰都知道,這大陣正一點點成形,就像民工們手上磨出的繭,扎實又可靠。

大彪和刀疤兩人在客棧睡到日上三竿,下樓吃飯時,周圍桌上的人們正議論著昨晚醉心樓的事,一個個講得滔滔不絕、繪聲繪色。兩人起初沒在意,可聽到醉心樓出高價懸賞他們的消息,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卻被鄰桌客人瞅見了。“你們兩個,就是在醉心樓鬧事的吧?”

大彪和刀疤趕緊把臉別過去,又忍不住轉回來,臉擰得像團皺紙。大彪正往嘴里塞包子,聞言“噗”地噴了半口,餡粘在胡子上。他慌忙縮脖子,一只手往臉上糊,把腮幫子揪得老高,另一只手還不忘按刀疤的腦袋。刀疤也配合著歪嘴斜眼,倆人臉擠成一團,活像沒長開的歪瓜。

“哎?這倆哥們咋回事?”鄰桌戴氈帽的瞇眼瞅了半天,“臉咋跟揉皺的紙似的?”

周圍人跟著起哄:“怕不是偷了東西吧?瞧這鬼鬼祟祟的樣!”

大彪心里發虛,手揪得更緊,含混不清地嘟囔:“風……風吹的,臉抽抽了。”

刀疤在桌下踹他一腳,低聲罵:“少說話!”

可偏有個瘦猴似的漢子湊過來,瞇眼打量:“我聽醉心樓伙計說,那倆一個臉上帶疤,一個腦門上有坑……你倆把臉放開讓瞅瞅?”

大彪本就憋著氣,剛要梗脖子,又被刀疤按住。那瘦猴“嗤”地笑了:“不敢露臉?我看八成就是你們倆!長得挫也就罷了,還敢賴賬——”

“你說誰挫?”大彪最忌諱這話,猛地把臉一正,“老子這叫硬朗!你懂個屁!”

他這一抬頭,腦門上的坑明晃晃露出來,刀疤沒來得及捂臉,臉上的疤也看得清清楚楚。戴氈帽的“嗷”一聲蹦起來:“就是他們!腦門上有坑,臉上帶疤——跟醉心樓說的一模一樣!”

周圍人“唰”地圍過來,舉著筷子、攥著酒壺,七嘴八舌喊:“抓起來!送醉心樓領賞去!”

大彪這才慌了,想捂臉已來不及。刀疤拽著他后領就往門外拖:“快跑!”

兩人瘋了似的沖出去,店小二在后面跳著腳喊:“還沒給錢呢——!”哪還顧得上?后面一群人舉著扁擔掃帚追上來,喊著“抓著換賞錢”。兩人竄進巷子,石板路磕得腳踝生疼,跑過三條巷口,才一頭扎進雜物棚。

“呼……你跟他較什么勁?”刀疤扶著墻喘氣,“老百姓你也懟,嫌麻煩不夠?”

大彪順了順氣,還嘴:“說你挫我沒意見,說我……”

“你最挫!”刀疤沒好氣地打斷,眼尖瞥見巷口有幾個腦袋探進來。兩人趕緊往雜物堆里縮,大氣不敢出。直到巷口腳步聲遠了,才敢癱在地上喘氣。

“趙三娘這娘們真狠。”大彪摸著胸口,“得想個辦法治治,不然王城待不下去了。”

刀疤翻了個白眼:“別折騰了,咱現在跟過街老鼠似的——”

“你懂個屁!”大彪壓低聲音,一把按住他,往他耳邊嘀咕了半天。末了拍他胳膊,“就按這法子來,保準讓她栽個跟頭。”

刀疤聽完皺眉:“我扮報信的?成是成,就是……”他抬手摸了摸臉頰,“我這疤是假的,取了就成,衣服換件粗布的,準沒人認得出。”

大彪咧嘴笑:“就等你這話。快去,換身衣服,說話放軟點,裝成鄉下小子就行。”

刀疤從空間戒指摸出件洗得發白的粗布衫換上,又伸手在臉頰上輕輕一撕——那道猙獰的刀疤原是用特殊顏料畫的,一揭就掉,露出底下光潔的皮膚。他對著雜物堆里的破銅鏡照了照,咧嘴:“成了,瞧著跟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似的。”

“趕緊滾蛋,別耽誤事。”大彪揮揮手,看著刀疤佝僂著腰,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混進巷尾人流,背影瞧著確實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年輕人,才扒開雜物堆,溜向西郊。

晌午剛過,醉心樓的伙計正抹桌子,一個青布短衫的年輕人攥著褲腰沖進來,進門時故意趔趄了一下,抓住跑堂的就喊:“我、我有昨晚那兩人的消息!要見老板娘!”

跑堂的見他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衫,褲腳還沾著點泥,臉上干干凈凈,說話時眼神躲閃,倒真像個跑了遠路的鄉下小子,趕緊引著往三娘院子走。刀疤低著頭,心里頭打鼓:這醉心樓的地面都鋪著金磚,比他見過的任何地方都講究,可千萬別露了破綻。他故意讓腳步放得沉些,手背在身后偷偷絞著,路過廊下的魚缸時,還被里頭的金魚驚得眨了眨眼——裝得跟從沒見過這稀罕物似的。

到了房門口,跑堂的掀簾:“進去吧,三姐在里頭。”

刀疤深吸口氣,推門時故意用肩膀輕輕撞了下門框,發出“咚”的輕響。剛進門,就見三娘背對著門斜倚在床榻上,水紅紗裙松松垮垮的,他趕緊低下頭,心里暗罵:這娘們穿成這樣,是故意勾人?

“三姐,他說有那兩人的消息。”跑堂的說完,被三娘擺手打發出去。

“說吧。”三娘沒回頭,指尖在榻沿敲著輕響,聲音懶懶洋洋的。

刀疤刻意讓聲音發顫,學足了鄉下人的怯懦:“我、我去豬王山走親戚,在城西郊外的破屋里,見著兩個人睡覺。穿著、長相,都跟您要找的人對上了……”他一邊說,一邊用眼角的余光瞟著三娘的影子,手不自覺地捏了捏衣角——生怕語氣太硬,露了本嗓。

三娘沒說話。刀疤心里更慌,后背滲出細汗,卻不敢擦,只能接著往下編:“那破屋就在老槐樹下,屋頂還缺了半塊瓦,我、我瞅著像,就趕緊跑來了……”他故意頓了頓,學著普通人的結巴,“您、您要是不信,我帶您去看……”

這時三娘忽然翻過身,刀疤嚇得猛地抬頭,又趕緊低下去,臉紅得像塊燒紅的烙鐵——這可不是裝的,是真怕她盯著自己的臉瞧出異樣。他能感覺到三娘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來掃去,趕緊把腰彎得更低,兩只手緊緊攥著衣角,指節都泛白了。

“破屋具體在哪?”三娘坐起身,玉簪“咔嗒”別進頭發,聲音清了些。

“就、就在西郊老槐樹下,錯不了!”刀疤把聲音提了點,又趕緊壓下去,怕露了本嗓。

三娘喊了聲“老張頭”,院外立刻傳來腳步聲,老張頭掀簾進來:“三姐?”

“叫小千來,讓老李帶幾個弟兄,跟這位小哥出城。”三娘說著,從妝匣摸出塊碎銀子,拋過來,“先拿著,找到了人,再給你一倍。”

銀子“當啷”落在刀疤手心,他慌忙接住,往懷里塞時動作太急,差點掉在地上——心里只想著:趕緊走,再待下去準露餡。

“謝、謝謝老板娘!”他低著頭往外退,腳在門檻上又磕了下,這才趔趄著出了門。

沒多久,小千挎著刀進來,見年輕人(刀疤)縮著脖子站在角落,肩膀還在微微發抖,忍不住皺眉。三娘把事簡單說了說,一行人便跟著他往城西去。路上,小千低聲對三娘說:“這小子看著笨手笨腳的,倒像是真的鄉下小子。”

三娘望著城外的土路,嘴角勾了勾,沒說話。那笑意藏在眼角,像藏了鉤子,誰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刀疤走在最前面,心里頭算著步數:再有三里地就到西郊了,大彪那蠢貨可別真睡過頭。他故意把腳步邁得忽快忽慢,時不時蹲下身揉揉腳踝,鞋跟沾著的泥蹭在褲腳,看著倒真像走乏了的鄉下小子。眼角卻老往身后瞟——三娘的裙角總在視野里飄,像朵隨時會扎人的花。

不一會兒,一行人停在破屋外頭。刀疤指著塌了半角的土坯墻:“老板娘,就在這里面了。”

眾人扒著斷墻往里瞧,窗紙破了個洞,隱約能看見土炕上躺著個人,肚子隨著呼吸起伏,正是大彪那憨樣。三娘往老李身邊靠了靠,聲音壓得低:“帶幾個人進去看看,小心點這兩人的功夫不賴。”

老李點了點頭,一揮手,幾個人小心翼翼從門口進去。破屋里梁上掛著半串干玉米,墻角堆著發霉的稻草。老李剛掂著刀邁進門,炕上的大彪突然睜開眼,左手如鐵鉗攥住他持刀的手腕,右手撐著炕沿彈起,膝蓋正頂在他腰眼上。“哎喲!”老李的刀“哐當”落地,后領已被大彪攥住,胳膊反剪到背后,疼得齜牙咧嘴。大彪抓過粗布褂子蒙住他頭,拽著往門口走時故意撞翻木桌,碗碟滾了一地——這是給刀疤的信號。路過窗戶時,他又把老李往門框上撞了撞,確保外面能看清“人質在手里”。

只見老李被大彪死死制住,慢慢從房間里出來。大彪笑得一臉欠揍:“嘿嘿!三娘,我們也就見過一次,想不到這么快你就急著來找我了?人家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才半日而已,三娘對我大彪的這份情意,倒是深重得很,只可惜我天生就注定要浪跡天涯,行俠仗義的!哎!”

“小子!你最好放了我的人,老娘心里高興,或許能留你個全尸,不然待會兒定要你碎尸萬段!”三娘語氣平淡,指尖卻在折扇上捏出了白痕。

“沒關系,死在三娘你的手上,就是到了地府,我大彪也能瞑目了!”大彪對她的話毫不在乎。老李試圖掙扎,卻被大彪攥得更緊。小千在一旁聽著大彪調戲三娘,憋得肩膀直顫,趕緊干咳幾聲掩飾。

“那好啊,放了他上來受死!”三娘語氣依舊平和,腳卻悄悄往后挪了半步,踩住了塊松動的石子。

“好勒!你可得接住咯!”大彪說著,一提氣便將老李扔了過來。旁邊幾個漢子趕緊接住飛來的老李,大彪轉過身想從另一邊逃跑,奈何那邊早就有人等著。他側身避開迎面劈來的刀,手肘往那人胸口一撞,順勢奪過刀鞘,反手敲在另一個人的膝彎,動作快得像陣風。正欲再次逃跑,三娘和小千兩人已經趕過來。大彪也不慌張:“三娘,該不會真的要我的小命吧?”

“你說呢?”三娘沒有正面回答,小千已慢慢拔出長劍,劍刃在日頭下泛著寒光。大彪一點一點退至墻邊,臉上帶著嬉笑:“我說,你不會。你那么喜歡我,怎么會舍得我死呢,是吧?”三娘這時才發現大彪手上帶著的空間戒指——她之前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弄到一個,沒想到這小子居然有這等東西。“哼哼!小子,死到臨頭還在油腔滑調,想想你要怎么死吧!”大彪死死盯著三娘,一眾人將他圍在墻角。忽聽得墻后傳來“咚”的一聲輕響——是刀疤踢到了石頭。大彪心里一喜:“三娘,我會想你的,謝謝你的三千兩!”

三娘預感不對:“動手!”眾人隨即出手。小千的長劍以最快的速度刺向大彪,卻見刀疤從墻后跳過來,手里的樸刀“當”地擋住攻擊:“嘿嘿!你的對手是我!”刀疤說著,樸刀順勢往下壓,借著小千收劍的力道旋身,刀背帶著風聲掃向小千腰側。小千急忙矮身,長劍貼著刀面滑過,劍尖反挑刀疤手腕。兩人兵器瞬間碰撞三次,“叮叮當當”的脆響里,刀疤被逼得后退半步,卻立刻穩住身形,樸刀舞成個圓,把小千的劍死死攔在圈外。

另一邊,三娘的折扇對著大彪面門掃過來,扇骨帶風。大彪頭一偏,扇骨擦著他耳根飛過,他趁機往前跨步,左臂屈起格擋,右手成拳直搗三娘小腹——這拳看著猛,實則留了后手。三娘果然側身避開,折扇“唰”地合上,像根短棍似的敲向他拳面。大彪拳頭一收,改拳為抓,竟想攥住她的扇柄。

“就這點本事?”三娘冷笑,手腕翻轉,折扇在他掌心滑過,扇尖突然變向,點向他手腕“陽溪穴”。大彪吃了一驚,急忙撤手,手背還是被扇尖掃到,火辣辣地疼。他不敢再大意,腳步錯開,像只貍貓似的圍著三娘游走,目光死死盯著她的手腕——那是折扇發力的關鍵。

三娘看穿他的心思,突然變招,不再用扇,而是化掌為爪,左爪虛晃抓他肩頭,右爪實則直取他持戒的左手。這招聲東擊西極快,大彪倉促間只能往后仰身,后腰撞在土墻根上,卻借著這一撞的力道,右腳猛地抬起,踹向三娘的膝蓋內側。

“來得好!”三娘不退反進,提膝避開他的腳,同時手肘往下壓,正壓在大彪的大腿上。大彪只覺腿一軟,差點跪下去,急忙用手肘撐住墻面,另一只手抓向三娘的衣襟——這是市井打架的無賴招,卻把三娘逼得往后撤了半步。

趁這空檔,大彪站直身子,臉上又掛起嬉笑,突然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后一拽。三娘猝不及防,整個人壓在他胳膊上,大彪趁機湊到她肩頭聞了一口:“香!真他娘的香——”

話未說完,三娘忽然屈肘撞向他肋骨,同時膝蓋往后一頂,正撞在他小腹。大彪疼得“啊”了一聲,攥著她的手松了勁,三娘順勢翻身,一腳踹在他胸口。大彪被踹得飛出去,在地上打了個滾,卻借著這股勁順勢鯉魚打挺站起來:“刀疤!開溜了!”

那邊刀疤和小千打得正酣,樸刀與長劍碰撞得火星四濺。他聽見大彪的喊聲,突然將樸刀往小千劍上一搭,借著反作用力往后跳,同時從腰間摸出兩枚石子,屈指彈向小千面門。小千急忙揮劍格擋,等看清石子只是虛招時,刀疤已經竄出丈遠。

三娘和小千立刻追上去。奈何兩人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沒追多久,便再也看不到兩人的行蹤。小千收劍站定,氣呼呼地抹了把臉:“這倆混蛋跑得比兔子還快!”三娘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突然抬手摸了摸腰間——

三娘,這兩人路子夠野,可惜讓他們跑了。”小千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語氣里帶著點懊惱。

三娘指尖在折扇上輕輕敲著,聲音平得像靜水:“我剛才發現他們兩個都有空間戒指。你知道要弄到一顆空間戒指,需要調動多大的關系和人脈——這說明他們背后一定有人。”

小千這才反應過來,往前湊了半步:“三姐,你是說?”

三娘點了點頭,折扇在掌心拍了一下:“回去后,放出話去!就說我醉心樓跟這兩人勢不兩立!順便把今天的事情傳出去:他們拿了三千兩賞銀,轉頭就打傷了咱們的人,臨走時還放狂言,說醉心樓根本奈何不了他們。”

小千立刻會意,應了聲“這就去辦”——她懂,三娘是故意把事往大了傳,讓這兩人在王城徹底“扎眼”,逼著他們背后的人露面。

而另一邊,大彪和刀疤早跑出老遠,找了個隱蔽處停下。大彪掏出錢袋,三千兩銀子沉甸甸的,他笑得合不攏嘴:“刀疤!成了!跟醉心樓搭上梁子,往后王城誰不認得咱哥倆?”

刀疤也難得興奮,正把銀子往懷里揣,踹了他一腳:“趕緊收起來,別招搖。”

大彪樂呵呵地應著,剛把錢袋系好,突然“阿嚏”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揉著鼻子罵:“娘的,誰在念叨小爺?”

刀疤瞥了他一眼,嘴角帶笑:“還能有誰?趙三娘唄。越念叨,咱名聲越響。”

兩人拎著錢袋往深處走,腳步輕快,卻不知這“名聲”早被三娘當成了鉤子,等著釣出背后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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