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天走得匆忙，還沒來得及跟你道謝。”
“不用，我說過了，我不是幫你。”袁蔚然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任何情緒。
空氣再一次陷入凝滯，韓楊拿起手機點了幾下，袁蔚然的手機“叮”了一聲。她拿起手機一看，韓楊通過微信的聊天界面給她轉了280元。
“那天買襯衣的錢。”韓楊解釋。
“哦。”袁蔚然早就把這事忘得一干二凈，聽到他的話才恍然大悟。
看著她的表情，韓楊的笑容帶著澀意，“我知道，你不在乎這點錢，但……”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他實在是找不到更好的表達方式。
他本來想直接微信轉給她的，但袁蔚然沒有回信息，以他們兩人現在的關系，貿然轉錢也很奇怪。
他們，畢竟不是普通的工作同事，而是以前的戀人。
“你知道我不在乎，但不想欠我的錢，是吧？”袁蔚然冷著臉，將韓楊沒說出口的后半句話補充完整，從昨天到剛剛的好心情消失無蹤。
“不是，唉，我……”韓楊急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不是這樣想的，就像朱華一樣，他不愿意讓別人替自己的事情墊錢。
他從小家庭條件不好，全靠希望工程才念完了高中，上大學的學費也是東拼西湊和好心人的捐助。這些錢他都記著，大學的寒暑假都打工掙錢還債，他最不愿意的就是欠別人錢。
哪怕，對方并不放在心上。
可是，對袁蔚然來說，就全然不是這么一回事。
“在你心中，從來就很分得清你我。”袁蔚然在手機屏幕上點了收款，起身就走。她早該知道，他就是這樣的人，虧得她還一直擔心他，瞞著丁泉和父母眼巴巴趕來。
袁蔚然走得很急，在門口差點撞到一個正好要進來的人身上。
她后退一步讓開路，“不好意思。”
“是小袁啊！”對方的聲音很熱情，她抬頭一看，原來是縣扶貧辦的饒軍。
她點點頭，“我代表市農委來看他。”說完，她就快步離開。
“你慢點啊！”饒軍在她身后喊了一句，拎著手里的東西進了病房。
“你怎么來了？”韓楊問。
饒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促狹地對韓楊眨著眼：“我該問她怎么走了？”
“別瞎猜，她只是代表市農委來一趟。”韓楊心想：如果不是工作需要，她怎么會來。
“你就是年輕不懂事。”饒軍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說：“女人嘛，都口是心非，她既然來看你就證明心里還裝著你。”
“想當初我剛跟你嫂子結婚的時候，她說老夫老妻過什么情人節。”饒軍抱著膝蓋一臉慘痛的表情，“嘖嘖，我太天真了，我真信了……”
袁蔚然負氣而走，韓楊原本心情低落，被他這么一攪和，顧不上去想倒好了一些。
“我正經問你，你怎么來了？你不在家當奶爸，跑這么遠。”饒山縣和寧水市可不近。
“我這不惦記你嘛，代表組織慰問你。周主任陳主任可都說了，讓你好好休息。腦震蕩不是小事，不論是誰也不許拿工作上的事情打擾你。”
“你可是我們辦公室的寶貝。不！你是我們縣里的金苗苗，我們還等著你結金瓜呢，你可不能有什么事。”
他這個比喻雖然夸張了些，卻也恰如其分。
扶貧工作當然不止多肉種植項目這一項，方方面面細枝末節的很多，但韓楊所負責的這個項目，卻是饒山縣脫貧致富的希望所在。
韓楊被他說得樂了起來，“饒軍同志，說實話。”
被韓楊看穿，饒軍立刻招認：“家里奶粉快見底了，我奉旨上來采購。”
他家里的寶貝兒子，從喝奶粉的那天起，喝的就是進口奶粉。這個品牌在饒山縣沒有設銷售點，他或是找人從市里帶，或者自己上來買。
“不過說真的，我擔心你也是真的。怎么那么不小心，就被撞了呢？還撞了個后腦勺著地，多危險。”
提起這件事，韓楊就想起了袁蔚然那張從他面前飄過的照片。要不是怕照片落地弄臟了，他也不會趕著去搶，更不會被撞。
不過他當然不會說。
“下車的時候沒注意，誰知道這么巧。”
“你讓他賠醫藥費了嗎？”
“他也不是故意的，昨天還來看了我。人家天天在外面跑著送外賣，不容易。”
“你就是瞎好心。”饒軍白了他一眼，“他不容易，難道你就容易嘛？你自己也不寬裕。”
“我有工資，還有醫保能報銷，總比他強多了。”
“這倒是。”饒軍頗有感觸，“說起來都多虧了黨的領導，我們老百姓才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我媽就經常念叨，他們原來過的什么日子啊，想都沒想過還能給娃娃喝上進口奶粉。”
他繼續感慨：“這才多少年，天翻地覆。”
“是啊，否則我哪有大學可以念。”正因為感恩，韓楊在大學畢業時才拒絕了留校、拒絕了高薪的工作，毅然回到故鄉，誓要將一身所學報效社會。
“會越來越好的。”饒軍笑了起來，“不就聊個天，怎么還沉重起來了。”
他在病房里轉了一圈，“你這里可以啊，有吃有喝。”市里已經來了好幾撥人探病，加上袁蔚然拿來的東西，床頭窗臺堆得滿滿當當。
“我就擔心吃不完浪費了。正好你來了，挑幾樣嫂子喜歡的帶回去。”
“那不行。”饒軍連忙搖頭，“我是來看你的，怎么還能從你這里拿東西走了，你留著慢慢吃。”
說完他又很得意，“看來還是我有先見之明，我就不送你什么水果，我給你買了零食換換口味，還有別的驚喜哦！”
他神神秘秘地拿出一個盒子：“你猜我給你帶了什么？”
韓楊看了一眼，“書？”
“哎，你這人真沒勁，就不能配合一下表演嗎？”他說著把盒子收回背后藏著，“來，重來一次。”
饒軍再次把盒子神神秘秘地拿出來問：“你猜，我給你帶了什么？”
韓楊忍俊不禁，“不知道啊，你帶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