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刈城-巫憂神使
- 震羽
- 四方公子
- 2731字
- 2020-12-20 09:42:45
章五
夜,黑沉沉的夜,沒有一絲月光。
有一地方,燈火通明,笙歌艷舞,熱鬧非凡,那就是刈城主城,城主樓邸。
傳說數千年前,來自中原大陸的流民第一次登上這片大陸。彼時,帝國大陸暗獸四起、疫病叢生,根本無法叫人安生繁衍。但是那一群中原流民中有一個中原的術師十分了得,將帝國大陸中沉睡的守神召喚而出,或剿滅或鎮壓了暗獸,從而使得民眾得以繁衍生息。
自此以后,為了防止暗獸再生攪擾萬民,這位術師便用血肉之軀與各位守神簽訂契約,一面守神將自己的血賜予選中的人,并由其繁衍傳續下去,以便鎮壓暗獸。另一面,選中的人及萬民必須時刻敬奉守神,每年都要繳供祭品,以示敬意,求保平安。
這個創世傳說延續千年后,帝國中漸漸形成森嚴的等級制度,除了繼承龍神之血的王鎮守帝都,之后是皓獅、蘭虎、赤鷹、碧燕、青鯉、朱鯊、殷蟻、蒼蝶,八位神使分別鎮守禹城、蘭城、刺城、谷城、青城、術城、刈城、吉城八座主城。
這八位在權力等級上是平起平坐的,他們之下,依次是門臣、子臣、力臣、庶士、庶民,再后,是算不上民的奴隸和羽人。庶士與庶民侍奉力臣,力臣侍奉子臣,子臣侍奉門臣,門臣侍奉神使與王,一旦越級,則被認為是對神的褻瀆,是絕對不容許的。
延續到這一代,殷蟻刈城的神使并非如今在大殿中沉浸在美酒女色中的中年大叔,而是他的女兒,年方十六的,巫憂。
——縱是代代延續,神使也始終只有一位。神會在神使誕下的子嗣中選擇合適的繼承人進行“明昭”,一旦明昭,守神之血的力量就自然延續到新的繼承人身上。不過,帝國律法考慮到繼承人年紀太小無法管理政務容易造成奪權篡亂,于是規定未滿二十歲的神使則由前一代神使暫管理政務。
因此,刈城的管理權仍然掌握在這位喜好酒池肉林、荒淫無度的男人手里。他沉浸于美麗女人溫暖柔軟的胸脯,對近在咫尺的危險毫無知覺。
一襲漆黑如墨的身影正飛掠而來。
那道身影似鬼似魅,一騰身就躍上數十米高的外墻,正好落在頂上的哨屋外。
那里面,正圍坐著一群男人,他們紅著粗糙的臉,圍著一張陳舊的圓木桌,喊著,叫著,笑著,罵著,但卻沒有一個人看見哨墻上站著的,那一抹漆黑的身影。
蒼白的嘴唇邊發出冷冷的一聲嘲諷。
人影動,冽風起,宛如一道離弦之箭,倏然刺入屋中。
突然刮起的風吹翻了桌上的紙片雜物,叫這一幫男人睜不開眼。
“什么東西?”有人反應快一聲怒喝,伸手去拔腰間的劍,才想起方才輸得慘早給人抵了。
然而已經太晚了,一雙赤足輕點桌面,雙臂一展,像看臺上的舞女一樣旋轉起來,一瞬間投出無數道黑刃!
看似雜亂無章的黑刃卻毫無偏差地穿過每一個人的脖子,那些腦袋就如熟透的水果,噗的一聲從脖子上掉下,骨碌碌到處亂滾。有些挨了兩刀或好幾刀的,刷一下被削成數瓣。
很快,黑影施施然收回雙臂,就像一個真正的舞女一樣,優雅地謝幕。
沒有了男人們的喧囂,一切都是那么安靜,正適合這黑沉沉的夜。然而遠處傳來的隱隱約約的女樂絲竹聲,和黑影衣裙上淌滴著的、飛濺到哨屋墻壁上的、地上四處流淌著的,鮮紅的血,早就把這黑沉沉的夜打破了。
打破這夜色的,還有掛在哨屋外那只大鐘。
因為去撒尿而幸免于難的年輕人拉響了報警的鐘,也了結的自己的性命。
刈城守軍緊趕慢趕的,剛剛架好戰口里的弓弩,那道鬼魅的黑影便已經進了大門,還是那雙赤足,還是那襲衣裙,迎著守軍明晃晃的光矢,仿佛不是身在敵軍大營正在被圍攻,而是在河邊閑庭信步。
那些沖向她的光矢,都消散在一個個黑色的浮空結印中了。
守軍慌了,一邊更加拼命的發射光矢,一邊忙不迭往巨型矢架中填放晶石。終于,黑洞洞的矢架口對準了樓下的黑影,隨著領頭一聲令下,刺啦一聲一道白光劃破夜幕,沖向黑影。
那是五百道光矢的力量,即便是帝國最強的術師,硬碰硬也要用一半的靈力才能逃出生天的力量。
白光已是近在咫尺,那黑影卻未有半絲恐慌,只見雙臂一展,刷的一下,化為兩片漆黑的羽翅。羽翅大展,順著光矢向后退去。光矢的力量將她漆黑的發吹得凌亂,也露出了那張驚艷而冷峻的臉。
羽翅揮舞,以一種美艷詭異的姿勢旋轉起來,黑色的羽翅將光矢慢慢包裹,很快,原本金色的靈箭變成了黑色,消散溶解,與黑影融為了一體,羽翅再次舞動,那舞姿,仿佛是帝國最好的畫師所繪作的一副大寫意潑墨畫,既是恣意的,又是恰到好處的。
城樓上的一眾霎時呆住——如果真的有地獄使者,那想必就是這個模樣了。僅僅是遠遠看著,就感受到滲入骨髓的恐懼。
那是死亡的氣息。
眾人似乎被激起了求生的本能,尖叫著開始四處亂竄。黑色的翅膀倏然伸展,數不清的黑刃像雨點一般射向所有的戰口。
原本高興著的城主一聽到鐘聲也知道不妙,一下推開懷中的可人兒,沖出大殿,喚了好幾遍,才終于跌跌撞撞進來一個守軍:“主上,有人攻……”
可惜他還沒說完,就被一道黑刃削去了腦袋,噴出來的熱血濺了城主一臉。他也終于意識到境況的惡劣,一抬頭,正面對一張慘白的臉,那張臉上,一對碧綠的眸子空洞地駭人。
“你……”原本還想和她談談條件以保全性命的城主,一開口便叫黑刃削去半個身子。
黑影向著城邸后面的家眷住處去了,宅子很大,原本該花些時間才能找到的人,竟兀自端坐在花園的大理石桌旁邊?;乩壬蠏熘娜缍沟臒艋穑瑢⑺蓺馕疵摰哪橗嬚盏没野蛋档模挥幸浑p眸子熠熠生輝,毫無畏懼。
黑影沒有一絲猶豫,卷嘯著花瓣和草葉奔她而去。十米,八米,五米,三米——巫憂終于踏地而起,揮手便起了一柄透亮的光劍,畢竟有殷蟻之血加成,威力自然要比一般人強大,一個突刺朝著來人心臟去勢洶洶,這招式原本兇猛,換了別的人怎樣也要避上一避,但這黑影毫無遲疑,一收羽翅,竟擋下了殺招!
巫憂大驚,手上吃了力,原本是殺氣沖沖的招式,也因為這一檔變成了守勢了,只得一邊出劍一邊連連后退。
說來那羽翅生的怪異,看似軟弱無力,一刺入就自己破開個洞將劍卡住,光劍只能灼出一個小洞,巫憂急速抽回劍刃,踏著回廊上的柱子,借力一個旋身向著來人的心口處刺去,再刺、又刺、繼續刺!卻都一一被擋下了!
終于,來人也不耐煩繼續玩這種無聊的劍術游戲了,劍再刺入時,不再只是卡住,而是旋轉糾纏著,將一柄光劍慢慢碾成細碎的光沫了。沒等巫憂再凝一柄新的劍,一把黑刃便飛刺入掌中,她想逼退掌中的暗氣,越是逼那氣反而延伸得更快了,漸漸地手已經完全不能動彈。
這下是無處可逃了。巫憂的那點無所畏懼正在如退潮的海水一般退卻——如果是帝國的人,誰來了她都不怕,她是神使,在誕下子嗣得到明昭前死去,是會觸犯神怒的。
然而,現在在她面前的,是一個綠眼睛、帶著翅膀的,羽人。
巫憂癱軟在地,放棄了掙扎,苦苦哀求道:“我求你,不要傷害我母親。”
那個人不做言語,仍舊是一張美麗卻蒼白的臉,仍舊是一雙空洞而無神的眼,如果不是方才打斗了一番,而今又能切實感受到掌中的刺痛,巫憂簡直要懷疑站在她面前的,只不過是一具美麗的木偶娃娃了。
她收束了羽翅,走到巫憂面前,打開了一直隨身背著的鐵皮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