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西原半夢半醒間聽見一陣笛聲,瞇起眼睛朝笛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一道修長的身影被淡淡的朝暉所籠罩,清揚的笛聲正是從她手中的竹笛里流出來的。
伴隨著笛聲的,是她腳下的土地中,不斷升騰出的許多金色的小點點,他們圍繞著那道身影翩然轉(zhuǎn)轉(zhuǎn),形成了一副奇異的畫面。
西原立刻翻身起來,在他走向河邊的人時,笛聲也停止了。
見雪站著一動不動,那些金色點點就慢慢聚攏到她手邊,吸食她手指上的血珠。
西原大吃一驚,以為是什么吸血的惡蟲子,揮手想要將其驅(qū)散,卻被見雪攔住。
“你做什么?”
“他們在吸你的血啊。”
“這是地靈蟲,我要他們給我引路的。”
她說話這會,那些蟲子已經(jīng)向林子里四散而去了。
“原來還有這樣的術法。”西原感嘆,眨眨眼朗朗笑著,湊近了些道:“也教教我吧?”
他一靠近些,她就退避一些,眸子被漸漸明亮的湖光照耀著,在纖長的睫毛下閃著淺淺的柔光,線條筆直的鼻梁也被陽光照射出了一條淺金色的輪廓線。
西原怔怔地盯著她,只覺得她有種不一樣的迷人感。
再次感受到西原熾熱的視線,見雪側(cè)過頭,斜斜瞪了他一眼,往后退了一步,轉(zhuǎn)身要回休息處,不過一轉(zhuǎn)身,就叫西原一把拉住。
西原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只是一看見她那樣的眼神、那樣的態(tài)度,就是那種明確告訴他不要試圖套近乎的態(tài)度,他就越是想要接近她、糾纏她,尤其是現(xiàn)在這一刻。
“做什么?”見雪望著他,冷冷問道。
“不能教教我剛剛那個術法嗎?”
“不能。”她真是不耐煩,“放手。”
其實她在說這話時已經(jīng)在試圖抽出手,只是奈何西原一身力氣。
“你這么討厭我,是我哪里做錯了嗎?”西原問得很認真,他是真的很好奇她為什么這種態(tài)度。
見雪沉默著——她沒想到他會這么問,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就算知道怎么答,她也不會回答。
不過那是十分短暫的沉默,西原還一臉好奇的猜測答案,她已經(jīng)暗自在掌中凝結(jié)靈力,手腕一發(fā)力,將西原的手震脫開,往前一邁繼而向后一揮手,凝結(jié)的靈力化為小圓珠向西原射去。
靈力珠向著西原胸膛飛射而去,他的反應極快,急忙向后連連而退。
但速度終究不如靈力珠來得快,率先的幾個珠子已經(jīng)撞到胸膛上,不過,非但一點都不痛,那些珠子還都像泡泡一樣一觸即破了。
西原心里吃驚,腳下卻一時難以停住,不想被一塊凸起的石頭絆倒,朝著湖水撲去。
見雪見此,心里一怔,飛身朝西原而去,眼疾手也快,抓住西原腰帶,借了靈力將他整個人拽了起來。
西原一下就明白了,原來見雪只是想把他嚇退而已,不僅無意要傷他,還擔心他。
他心里歡快高興,反正人都已經(jīng)上來了,干脆借著姿勢之便順勢抱住了見雪。
只是他本就比見雪高大健壯,又加上靈力的慣勢,見雪根本撐不住他,雙雙又倒了下去,西原忙用手腳借力撐地,才不至于重重壓在她身上。
她小巧的鼻頭就在他唇邊,有意無意的,他輕輕蹭了一下,懷里的人自然是身體一凝。
察覺了他的心思,她又在手中凝結(jié)絲絲靈力。
“起開。”
“不起不起。”或許是有些明白了她的套路,西原故意耍起小孩子氣似的無賴,壞壞地笑著,“反正就算真的動了手,你肯定也會用靈力給我治療的,對吧?”
還真叫他說中了。
她眉頭微皺,再一次用眼神威脅西原,不過他顯然已經(jīng)不吃這套了,她低頭思忖,眉頭皺得緊了些,雖然十二萬分不樂意,還是朝著他胯下一個膝蓋擊。
西原發(fā)出無聲的慘叫。
兩人糾纏夠了,等到阿月與阿笙醒來,一行人吃過東西整理一番又再次上路了,這次是西原背著阿月,見雪前頭開路,又走了大半日,終于到了一處斷崖邊。
那斷崖生的十分險要,云霧繚繞中可以隱約看見對崖,但這距離憑人力絕對不可能過得去。
而且這斷崖連綿千米,仿佛是有人用斧子將這山劈成兩半似的,一眼望去不知哪里是盡頭,要繞過去可能需要不少時間。
西原站在崖邊向下看,又是云霧繚繞,看不見有多深,也不知底下是個什么狀況。
西原有心要下去看看,說不定這崖其實沒有多高呢,說不定底下還有座橋呢,那些傳奇小說里不就喜歡這么寫嗎。
于是他把包里的繩子都拿了出來,又就地取材扯了些藤條,便小心翼翼攀著巖石慢慢往下移動。
而崖上,又響起悠悠的笛聲,不一會兒,一群地靈蟲掠過西原頭頂,朝著對面飛去了。
崖壁上的巖石浸著雨霧,都滑溜溜的,所以西原爬得十分辛苦,還沒出百來米,就已經(jīng)大汗淋漓了。正打算歇口氣繼續(xù),崖上就傳來阿笙脆生生的喊叫:“大哥哥,雪姐姐叫你快上來!”
“我沒事!”西原剛說完,腳下就是嗞溜一下。
“雪姐姐說有人來接我們啦!你快上來吧!”
西原不明就里,只好又小心翼翼地爬上去,只是剛爬了一半,就聽見身后傳來嗚嗚嚓嚓噗噗噗的聲響,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過來,他心里升起擔憂,加快了速度向上爬,剛爬了兩步,那陣噗噗噗變得更響了,伴之而來的,是一陣強勁的大風,刮得西原睜不開眼,都沒法在崖壁上著力了,只好緊緊抓住繩子以免掉下崖去。
等到大風停下來,西原一睜眼就給嚇了一跳——在他身旁不遠處的崖上,一個龐然大物赫然出現(xiàn),那么具有特征的尾翼和翅膀,那么堅實光亮的黑皮殼,除了翼龍還能是什么?
西原一緊張,手腳并用以從來沒有的最快速度爬上斷崖,原本以為是這山里的翼龍來獵食了,不想?yún)s看見一個金發(fā)碧眼的男子站在翼龍的腦袋邊,一邊摸著它的嘴巴一邊嘀咕著什么。
那么龐大的家伙,就算腦袋趴在地上,也要倆個人疊站著才能夠著眼睛,最大的牙齒有半個成年人體型那么大,是飛行動物中體型最大的、戰(zhàn)斗力最強的。
自從兩百年前被馴服過之后,就成為了帝國最炙手可熱的戰(zhàn)斗裝備。即便如此,帝國可供人使用的翼龍也不過百多只。西原第一次見到這大家伙,還是在蘭城,在柏川的城衛(wèi)軍中,就是那么訓練有素的蘭城城衛(wèi)軍,也不敢這么大刺刺地站在翼龍嘴邊啊。
金發(fā)碧眼,自然又是一個羽人。西原早些時候就聽說過羽人擅長馭獸,畢竟自稱是能馭萬獸的玄鳥之后。
只是帝國的羽人自己就是被人馴服的鳥兒,既沒有權(quán)利也沒有機會駕馭其他生靈,如今看到這羽人云淡風輕的站在翼龍嘴邊,西原才切實體會到羽人的特長。
“這家伙是你養(yǎng)的嗎?”西原一邊跑向那個羽人一邊問道。
“這是我的朋友,他叫大黑。”
“大黑。”西原臉上滿是驚訝之色,也學著那個羽人想去摸一摸翼龍。
“你小心!”羽人阻止了他,“他能感覺到的,我不能確定他是不是會接受你,你這樣冒冒失失惹怒他,會被吃掉的。”
“啊?”西原忙收回手,被翼龍卷到嘴里可不是鬧著玩的。他又打量了一下那個羽人,和帝國大多數(shù)羽人也沒什么區(qū)別,話雖是這么說,但實際上西原也沒見過幾個羽人。
“那你是什么人?為什么會在這里?”
羽人一臉迷惑:“不是你們使喚的地靈蟲嗎?”說完朝旁邊一指。
西原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看見見雪和另一個女子圍在一塊,被翼龍吸引了注意力的他這才想起還有阿月阿笙,忙跟著過去看看情況。
剛一近身,那個陌生的女子就扶著昏睡的阿月將她放到見雪背上。他本想幫見雪的,但她看也不看他就朝著翼龍過去了。
他忙將地上的行李物件收拾整齊,一回身正與那女子相對,就看見女子露出些微吃驚的神情。
西原也奇怪,看她模樣,似乎認識他,但是他回大陸不過兩年,這是頭一次到芒山,也從來沒有在青城見過她。
女子微微一笑:“跟我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