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曇也發(fā)現(xiàn)了他眼神逐漸變態(tài)，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氣勢也弱了下去。

“摟摟抱抱成何體統(tǒng)！”

玄驚塵移開目光，循著云梯往下走，“小韻兒不是怕高么，閉上眼就不怕了。”

“再胡鬧我動手了！”

玄驚塵仍是沒有看她，只語氣中有些不可置信，“小韻兒，你兇我？”

邪曇，“……對，兇你！”

那人語氣不可置信中還帶了點委屈，“你送我天心花那夜可不是這樣的，我自知朱顏未老恩先斷的道理，可也沒想這恩居然斷得這么快……”

邪曇倒吸口涼氣，這人越來越會演了。

“放我下去，你又不識路。”

玄驚塵，“這左右也就一條路……”

像是專門與他作對一般，這話音還沒落云梯便出現(xiàn)了變故。

雪白的流云驀然散開，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裹挾著死靈的烏云。

玄驚塵腳下凌空一點，抱著邪曇退出了烏云的范圍。

而天穹之上，也出現(xiàn)了千萬道細小閃電，似乎隨時準備向外來者發(fā)起進攻。

邪曇面色平靜，只道，“你別亂動。”

話畢，便安然地窩在玄驚塵懷里結起手印來。

不多時，云氣化雨，空中只剩下成群的死靈。

這些死靈沒有想攻擊他們，它們只圍在一起，似乎在遮擋著什么。

是桃源入口……

便是成了失去靈智的死靈，它們也在竭盡全力地守護桃源。

邪曇安靜下來，窩在玄驚塵懷里一動不動。

玄驚塵察覺到不對，低頭便看到她兩眼放空，連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他隔著面具在她額頭落下淺淺一吻。

這次沒有挨打，他一眼望進邪曇眼底，她眼中是他從沒見過的茫然。

“小韻兒？”

他喊了兩聲，邪曇目中茫然之色才漸漸消退。

她別開眼，沉默著將他推開，待擺正身形才放出自己些許魂息。

那群集的死靈感受到寒涼卻熟悉的魂息稍稍散開些，隱約露出了下面桃源的面貌。

邪曇回過身，玄驚塵恰好到了她身后，兩手虛虛環(huán)住她的腰。

這一環(huán)，她眼前便只有一片玄色了。

邪曇調整了一下心緒，嘴角勾起，又拿出了熟悉的假笑。

她方一抬頭，玄驚塵也正好移開了一邊衣袖，邪曇便得以看見外界。

鋪天蓋地的死靈像是受到指引一般，齊齊涌入他的衣袍。

邪曇眉頭一緊，“你……”

聚起靈力的手被握住，邪曇后面的話也咽了下去。

“它們的使命完成了。”

他一使力將邪曇?guī)霊阎校硪皇謱⑺哪X袋摁在心口。

邪曇奇異地沒有掙扎，乖乖趴在他懷里聽著他有力的心跳。

而后，他便在她耳邊鄭重道——

“它們出不了古漠，甚至連云興山脈都出不了。

日后，便由我替它們陪著你，護著你。”

邪曇心中似有一處溫熱起來，常年嚴寒之處，有一顆嫩芽悄悄探頭。

找尋經(jīng)年的七情，在此刻似乎終于補齊。

她早就不對勁了，邪曇自己也清楚。

她伏在他胸前一動不想動。

她有些害怕見到死靈了，她見過太多死靈了……

她蔫嗒嗒的，玄驚塵便開始肆無忌憚地順她的長發(fā)。

邪曇腦子里還有些混沌，她甚至連自己又被抱起來了也毫無察覺。

東都的億萬死靈她都能渡，古漠的自然也可以。

可是渡了又有什么用呢？

回不來的終究回不來……

玄驚塵在她耳邊道，“待出了古漠，我就把它們渡往寂滅海，若有造化，終有一天會再相遇的。”

他對她說話時總是很溫柔，這溫柔華貴的嗓音自邪曇的耳進入，似乎要把她骨頭都給酥了。

她不自覺地往他懷里拱了拱，像是被迷了神智，什么矜貴高傲也不要了，只圖怎么窩在他懷里更舒服。

“小主人……您終于想起來陪無憂玩了……”

稚嫩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在邪曇耳邊響起，她探出腦袋來便看到個……七彩斑斕灰的球狀物體。

它沒有五官，就是一團毛絨絨的球狀物體，其本體的顏色隔幾息就變換一次，只是再怎么變換，都摻雜著一抹蒼白的灰色。

那東西圍著他們轉了幾周，稚嫩的聲音欣喜道，“小主人帶小朋友來桃源玩啦！”

邪曇揪著它一撮毛，凝了把冰刃直接一刀割下。

手里的毛瞬間失去了色彩，那一團毛球也勉強露出嘴眼鼻來。

沒了眼前的遮擋，它立馬湊到玄驚塵面前，定定看了幾息后便飛到一邊歡快地轉圈圈。

“小主人帶回來的小朋友也好好看！”它轉夠了又飛到他們面前，“小主人從來不帶別的小朋友回家，一定是很喜歡……”

“砰！”

邪曇漠然伸手接住自己敲暈的東西，把它裝在袖子里。

桃源中透不進日光，只有破碎的靈脈發(fā)出的一些微光，這些微光也透不過濃霧，邪曇只隱約能看到些朦朧光點。

玄驚塵找了截樹根坐下，將邪曇放在腿上，騰出手來驅散了些迷霧。

桃源的草木有靈脈滋養(yǎng)，倒是都還長得茂盛，只是原來的珍奇花草早已化作飛灰，現(xiàn)在的都是從廢土中重新生長的植物。

他把邪曇安置好了才問道，“小韻兒怎么不讓那只魂獸說完？”

邪曇，“它向來腦子不好使，我怕丟人。”

玄驚塵捻起她一縷發(fā)絲揉了揉，“那只魂獸是用發(fā)絲煉化的？”

它身上的氣息和小韻兒很像，身上的毛發(fā)看起來像是發(fā)絲。

邪曇表情一僵，想起了一些不美妙的事。

她干咳一聲避過這個話題，“我爹隨手煉的，不知道用的什么……”

魂獸不是天地間該有的生靈，是被人為煉化的，它的靈魂便來自于煉化時加入的特殊物件。

邪曇袖子里這只五彩斑斕灰的魂獸，它的魂魄就是由邪曇的一撮頭發(fā)賦予的。

邪曇依稀記得那是個有微風吹拂的午后，她在涼亭里吐息，沐輕風說她都臭了，要把她逮去洗澡。

她原本是拒絕的，可是沐輕風說他在水里融入冰凌果，去泡個澡絕對比她打坐效率高。

邪曇那時才從九天外界回來，也不知道冰凌果是什么，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便信了。

沐輕風也沒有騙她，那水冰冰涼涼的，泡在里面靈脈都舒張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