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腦袋又往另一桌伸去，“這兩位怕不是跟他們一起的吧，怎的晚來幾天。”

他觀察那一桌的兩人很久了，這兩人都衣著不凡，只是一黑一白的，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傳聞中的無常。

這兩人都有意收斂了氣息，可還是沒能讓人忽略了去，張三老早就注意到他們了。

“白無常”微微側臉，張三得以看清他臉上花紋繁復的銀面具，一看就價格不菲！

“白無常”道，“我們可不能和那些大能比，我們就是來聽書的。”

“黑無常”接道，“他們那些幻獸那么氣派，我們可弄不到手。”

睜眼說瞎話真的是可以傳染的，玄驚塵如今張口就來也是毫無壓力。

他把剝好的瓜子仁移到邪曇身前，又捻了顆蜜餞送到她嘴邊。

張三看著“白無常”張嘴，嚼了幾下后有些不滿道，“太膩了，齁嗓子。”

張三也被膩到了，老實地縮回了脖子。

隨著一聲醒木驚響，茶館安靜了不少，說書的姍姍然上了臺。

玄驚塵手上嫻熟地剝著瓜子，“小韻兒，你不是說自己小時候每日都被拘著修習，怎的還有時間研習棋藝？”

邪曇不語，垂眸將瓜子仁一顆一顆慢慢往嘴里送。

在九天外界等死那些年，她幾乎嘗試了所有能消磨時間的項目，也包括圍棋。

后來回了九天界，也經常靠著這些休閑項目收斂心性。

見她不想回答，玄驚塵也不追問，就那樣撐著手看她小雞琢米一樣，一粒一粒地往嘴里喂瓜子仁。

小韻兒似乎還有許多事瞞著他呢。

不過也好，有防人之心是好事。

這樣就不用擔心她被別人騙走了。

臺上的說書人似乎說到了精彩部分，茶館里一片起哄聲。

說書人一拍醒木，“欲知后事如何……”

靈石敲擊桌面的聲音把他后面的話壓了回去，整個茶館的人都被那顆光彩奪目的上品靈石奪去了目光。

這上品靈石在國都都少見，更別說這窮鄉僻壤的了，一個個都看紅了眼。

張三咽了咽口水，木木地把目光從靈石上移到“白無常”身上。

那靈石就是“白無常”扔出去的！

邪曇仍若無其事地挑揀瓜子仁，淡淡道，“加班，繼續說。”

用砸場的態度做著包場的事。

說書人本來有些骨氣，可是在上品靈石面前，骨氣分文不值！

他繼續聲情并茂，“二人離別時是情也切切，淚也漣漣……”

這大體是講的公子小姐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然后因小姐有婚約在身又被拆散的故事。

但是這小姐的人設——病弱、貌美、身世復雜、被送往他國……

跟林莞茯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完全吻合。

她敲了敲桌面叫來小二。

“這先生的話本是誰寫的？”

小二滑膩道，“客官這問的，先生的話本當然是先生自己寫的。”

邪曇換了靈石敲擊桌面，不用她開口小二就改口了。

他小聲道，“是西漠那邊傳過來的，嘿嘿，咱這種交界處，方便。

客官您可千萬別告訴別家茶樓啊，東漠的話本客人們都聽膩了，那些常來的聽不了幾句就開始砸場子，我們也是沒辦法……”

東漠的話本大多都講的哪里的大能如何成道，哪里又出現了天材地寶被誰取走，再或是幾百年前哪個前輩大佬如何吊打西漠。

西漠就不一樣了，就喜歡流傳些纏綿悱惻的故事。

邪曇把靈石扔給他，打發他下去。

她又奪過玄驚塵手中的瓜子，“聽戲不如看戲，他們多半是打起來了，去看看？”

……

東漠大修三天前就到了云興山脈，他們是分頭行動，靠著傳訊焰火聯系。

臨行前徐信千叮嚀萬囑咐，若是與天喑門遭遇或是發現金光盾蹤跡，立馬點燃焰火。

他們這幾日沒少跟天喑門的人遭遇，可雙方也沒打起來。

這兩邊都在養精蓄銳，待找到金光盾，便是大戰之時。

邪曇失望地看著東漠一修士與天喑門弟子互相警視著交換身位，然后擦肩而過。

她揮袖拂去眼前幻影。

金光盾是燈會那晚她扔來云興山脈的，她也就隨便一扔而已，這些人找了這么久還沒找到？

千仞崖的崖頂隱沒在云中，從上往下看也只能看到層層流云。

玄驚塵站在她身后將風擋住，“這下面，原本是蠱林？”

許多大修都會有自己的蠱林，用來挑選優秀的靈獸。

蠱林，顧名思義，就是用來“養蠱”的林子，在結界包圍的林子里投入成千上萬的靈獸，讓它們為了生存自相殘殺。

蠱林的主上自然會在林中布置陣法與觀測臺相連，以便隨時觀察林中情況。

這千仞崖倒是像極了觀測臺。

但并不是。

邪曇似乎透過云層在看什么，心不在焉道，“普通林子罷了，不過離靈脈近，那些生靈喜歡在這里棲息。”

那些生靈都在大戰中化作劫灰，成了現在楓林中的死靈。

她繼續道，“靈脈之處，原本有片桃源，也不知如今怎樣了。”

玄驚塵，“那便去看看。”

邪曇就等他這句話，轉身拉著他，“那便帶你見識見識。”

她單手祭出一顆菱形晶石，那晶石在云層間穿梭，所過之處，流云居然化作了云梯。

這云梯是向下延伸的，邪曇拉著玄驚塵踏在上面也穩如平地。

“小韻兒，抓這么緊，你怕我跑了？”

他早就察覺到不對勁了，不過小韻兒倒是難得主動親近他。

便隨她玩吧，他也好奇她又想到什么點子整他了。

邪曇信口胡謅，“我怕高。”

玄驚塵在一旁低低笑出了聲。

這笑聲傳入邪曇耳中，莫名喚醒了與她闊別已久的羞恥心。

被青梅綁架這種話說出來都臉不紅心不跳的人，居然因為“怕高”這兩個字感覺受到了羞辱。

還是自己羞辱的自己！

正糾結扭捏著，她便感到腳下一輕，整個人先是被玄驚塵摟進懷里，而后摟著腿彎抱起。

邪曇正惱羞著，想也沒想反手就是一巴掌。

這一巴掌結結實實拍到了玄驚塵肩上，他卻連哼都沒哼一聲，更別說放下她了。

“不是怕高么，怎么還這么兇？”

他盯著邪曇緊緊抿著的唇，眸色漸漸幽深起來。

親一下挨一拳，抱一次挨一掌……似乎親一下更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