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周,我根據大家的排練時間表對每支曲目參演人員做了最終的定稿。我腦中不斷翻騰著每首譜子重新編曲后煥然一新的模樣,若是舞美設計能呈現出我腦海中的景象,已然是精彩絕倫。每每想到此,我便不禁莞爾一笑,那位藍衣少年,你可知自己所具有的奇妙魔法所帶來的鮮活創造力,此時此刻正在我的心中綻放出如花火般絢爛的光芒。我念你每一次微笑,將它譜寫成樂譜;我念你每一句問候,將它凝聚成信念;我念你每一次對視,將它注入進靈魂;我念你,盡管我已不記得你的模樣。
周五,我與明昊約在了文創園區門口見面。文創園區離我的出租屋大約十分鐘車程,明昊倒是覺得如果我喜歡這里,索性和允兒一起住過來。一來,我可以毫無顧慮地工作,不會因為要照顧允兒,工作室與家兩邊跑;二來,園區車道分離,配備二十四小時保安人員與系統監控,足夠安全。
“你這個大金主可真是要我拼命工作,榨干我所有的時間。”
“可不是,這間獨棟三層工作室是我送給整個樂團的禮物,大投資呢,可不比晏宸的專業服務差。當然要實時確保你在努力工作,可不能讓我做了虧本買賣。”
明昊口中這間獨棟三層工作室坐落在整個園區最幽靜的角落,灰色簡約北歐風建筑群,四周環繞一片法式梧桐樹。如今正值秋冬,梧桐樹幾近凋零,但我卻能想象梧桐樹在盛夏郁蔥的畫面。
“這個小別墅是我爸前不久贈予我的,算是犒勞我幫他拿下了這個文創園區的項目。我原本是想拿來做一間私人招待會所,所以在格局上已經有了些想法,做了些改造,現在用來做工作室倒也不沖突,用于工作、排練或者聚會那是綽綽有余。只是我建議錄音棚我們還是用租的比較劃算,畢竟打造一個棚還是需要一定的投入,我們用得少,不必大費周折。”明昊邊說邊推開了小別墅的大門,展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個開闊的灰白色玻璃空間。
別墅一層有一半空間是挑高至屋頂的玻璃落地窗,天花板上方垂下錯落有致的簡約吊燈,令整個空間增添了幾分柔和。大廳中央已擺放了架三角鋼琴,用白色的防塵布罩著,四周圍繞幾組明黃色的簡約沙發,顯得格外清新淡雅。視線稍稍轉向右側便能看到一長排寬闊的白色吧臺延展至落地窗邊,成L型。角落邊的櫥柜擺放著各類廚房家電,一應俱全。
“除了這架鋼琴是昨天晏宸搬過來的,其他的布置都沿用了我之前的改造方案。晏宸這小子,耐不住性子先隨我來看了一次,便興致勃勃搬來了架鋼琴,說是以后在這里彈琴會別有一番韻味。”明昊邊說邊指了指另一側通往二層及三層的玻璃臺階,“考慮到你帶著允兒,我決定之后辟一塊地方搞個直梯,在樓梯口加個安全圍欄,這樣允兒即使住這里也安全點。一樓和二樓各有四間隔間,本來我不知道用來做什么。現在當工作室的話,一樓的房間可以用作小型排練室。二樓的房間都有露天陽臺,可以作為休息臥房,你和允兒可以占一間,其他房間則備著給通宵達旦排練的成員休息。我會在二樓額外增加一個單獨的門禁系統,門禁卡由你保管,這樣你即便住下了,也會覺得安心。當然每間房間我會再和建筑公司商量將獨立衛浴放進去。”
正當我要表示不必這么大費周章時,明昊示意我不要說話,立馬拉我上了樓,來到了三層。
“三層是完全打通的,作為練舞房是最為合適的,完全可以容納三十多人排演齊舞。之后我會將大理石改成木制地板,將一面墻改成鏡面墻,配上芭蕾舞桿,這樣就完美了。程曦,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我這些可不是白白送人的,這是我的投資,我可是指望你給我分紅的。”
“明昊,我不知道該怎么感激你和晏宸。”
“你放心,我會與晏宸將這些投入算得明明白白,包括日后開銷費用。保證不會讓你覺得占了大便宜,所以還請你努力工作。”
我笑著點了點頭。
“接下來,我說些不怎么樂觀的事情。我也有東西給你看。”
明昊為我倒了一杯咖啡,順便從沙發上的背包里拿出一沓文件,遞到我面前,原來是滿滿一沓履歷。
“我通過朋友搜刮了一些經紀人的履歷,我自己也根據樂團需求挑選了些,初步的接洽情況并不樂觀。大部分人都覺得我們樂團還沒有真正接受過市場檢驗,也沒有完備的公司做后盾,都不是非常看好,自然談著談著就沒了下文。”
“能理解。”我邊聽明昊敘述,邊翻閱履歷。明昊很聰明,挑選的候選人大多出自舞社、樂團或者劇團,雖不算大咖,但即便是這樣,大部分候選人可能對于默默無聞的我們仍是疑慮重重。
“當然,我發現其中有一位似乎最近很積極。”明昊在文件中抽出了一張貼著標簽的履歷遞給了我,“我從朋友處了解到,這位小姐最近一直在接洽其他機會,特別是那些離開北京的機會,雖然她一開始也是拒絕我們的,但我覺得她可能是目前為止,我們能爭取到可能性最大的經紀人了。”
弭鹿,杭州人,三十八歲,音樂學院科班出身,北京一方劇團的經紀人。從畢業后一直待在那個劇團,那可是個大劇團,參與過很多知名原創音樂劇制作和海外音樂劇引進項目,真的是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
“為什么你會覺得她是有可能的?”我追問了明昊。
“直覺。”明昊隨口說了句,嘴角一翹。
“那好,如果可能的話,我想麻煩你再約一次弭鹿小姐,我想和她談談看。”
“我試試,”明昊點了點頭,“但是,程曦,我們也需要做好沒有經紀人加入的準備,我這邊倒是可以幫忙介紹資源,只是我們無論從接洽、排演到審批等各環節都是第一次,必定是摸索著前進,難免磕磕絆絆,你可別全部一個人硬抗,累垮了自己。”
“我知道的,我才沒有你們想象那么能干。我會知難而退,我會讓你們出錢又出力的。”
“那樣便好。”
我第一次看到明昊流露出那樣深沉的表情,那是思危、關心、援助之情。若不是因為公演這件事,我想大概他在我心目中,永遠都是個陽光大男孩形象,誰又能想到他是這般思慮周全。
“明昊,頭一次感受到你的細膩,不交個正經女朋友真是可惜你的高情商。”
“呵呵,我家人對我什么都好,也給了我足夠的自由,可唯獨女朋友之事,關卡重重,棒打鴛鴦幾次,我也就放棄了,反正他們喊我和誰相親,我配合就好,表現差強人意,那些嬌生慣養的女孩子自然不愿繼續搭理我,萬事大吉。既保全了自己,又給足他們面子,何樂不為。”
明昊抿了口咖啡,繼續說道:“我與晏宸注定是孤老終生了,老來做個伴相互照顧下也是不錯的。”
“看來,這間工作室怕是要變成單身公寓了,你、晏宸和我各占一間。”
“程曦,你不會的。我相信你會找到真正懂你、愛你、護你的人的。我也相信你會變成更好的自己去遇見那個人。”
我淺淺一笑,突然腦海中浮現出了那位藍衣少年。這種在完全不知道對方是誰的情況下所萌生出的情感,到底是什么?我卻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揭開這個天方夜譚般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