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央神色震驚地望著面前這個凄凄慘慘呼痛的女人,秀眉輕輕地一皺,內(nèi)心是極度無語的。
這……這算是碰瓷嗎?
青畫先是一愣,然后慌張地與林月央對視一眼,目光中透著隱隱的不安。
林月央沒有說話,她的目光柔柔的,像帶著草木清香的春風,把青畫不安的心緒給吹得寧靜踏實。
正當青畫想去扶昌平夫人時,殿外傳來了一聲稚嫩的驚呼,聽聲音分明是個小孩子。
眾人望向殿外,只見一個四、五歲左右的小男孩跑了進來,他身后的一個宮女尾隨著也跟了進來。
眨眼功夫,盈袖與那小男孩以及另一個宮女就把昌平夫人扶了起來。
昌平夫人拿帕子捂著脖頸,她站起來后又馬上跪下來哀聲道:“姐姐不知哪里惹惱了妹妹,但請妹妹明言,澤兒還小,妹妹有氣只往姐姐身上來,切莫遷怒了孩子。”
身后的盈袖也盈盈一拜,梨花帶雨地哀求,“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啊!”
妹英公主只作壁上觀,橫豎是林月央攤上事兒了,跟她李妹英可沒有干系。
林月央她不是很厲害嗎?她還真想看看她怎么收拾這殘局呢!
就在這時,盈袖見林月央不說話,看著自己一伙人像看耍猴兒似的,心里也有些慌了。
她這么像是不在乎似的?
盈袖狐疑地打量了面前這對主仆一眼,接著對二皇子明澤道:“小主子,你別怕,奴婢帶你去陛下那兒去,陛下會護著你的。”
林月央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目光清明地看著面前這出粉墨登場的好戲。
她還以為蕭如璧有多大的能耐呢!不過這一招雖然不高明,但勝在夠損,若是二皇子現(xiàn)在跑到皇帝面前告她,說不準皇帝還真的會處置她呢!
按照她蕭如璧的意思,最好是皇帝因此認定她不賢,收回那道立后的旨意。
明澤聽了盈袖的話,也有了主心骨,他底氣十足地霍然跳起,指著林月央憤憤道:“你敢欺我母妃,父皇是不會饒了你的。”
林月央有一瞬間的愣神,她望著二皇子那憋得通紅的小臉,思緒漸漸飄得遠了。
來到后宮兩年,曲意逢迎的臉見過,笑里藏刀的臉見過,但像這樣赤誠的,充滿了怒意的目光卻是難得一見的。
盈袖帶著二皇子走出了未央宮,那個叫紅袖的婢女留在了昌平夫人的身邊。
柳姑姑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她與青畫一樣,就那么靜靜地陪在林月央身邊。
她們相信,自家娘娘不會有事的。
終于,在緊張的氣氛里,默默的對峙中,皇帝陛下帶著三皇子駕到了。
不過令林月央感到意外的是,除了皇帝以外,還有一個人也來了。
顧淑妃跟在皇帝身后走了進來,她耳垂明珰,身著一襲牡丹色浮光錦制成的流仙裙款款而至。
本來雍容華貴的面容此刻沉如涼夜,靜若秋池,她望向林月央的眼睛,藏著凝霜聚雪的寒意,發(fā)髺上的金步搖垂下的南海明珠粼粼閃動,隨著她的款款姿態(tài),劃著一道道淡若無痕的冷酷光芒。
林月央欲起身行禮,卻被妹英公主給搶了先,她只能慢半拍地行了下禮,但愿皇帝不會因此而介意。
昌平夫人見皇帝入了瑤光殿,原來干涸的“橫波目”忽然化作了“流淚泉”,那眼淚跟水漫金山似的,若不是林月央知道她的真面目,可能還真以她是有一顆玻璃心。
“陛下,看昌平妹妹哭的真可憐,莫非是誰讓她受委屈了。”顧淑妃鳳目流轉(zhuǎn)地看著皇帝,那語氣分明是意有所指。
夜少琛直接無視顧淑妃,只是掃了一眼地上的昌平夫人,不耐煩地說,“好歹也是一品宮妃,這樣趴在地上哭哭啼啼地成什么樣子。”
趴!昌平夫人欲哭無淚,她分明是跪著的好吧!陛下怎么這樣……
她后悔了,陛下這樣子分明是厭透了她,那么她接下來的千般算計怕是要落空了。
滿屋子里的人都是愣了一下,林月央也感覺自己被雷到了。
皇帝說趴,這個詞用在楚楚可憐的蕭如璧身上,真是妙絕啊!妙絕啊!
昌平夫人只能尷尬地起身,明明很窘迫,卻還要裝成落落大方,儀態(tài)萬千的樣子,真的是有夠窩火的。
紅袖向前扶了扶昌平夫人,臉上倒是瞧不出什么窘態(tài),顯然是個沉穩(wěn)的性子。
明澤沒太聽懂父皇的話,他見母妃起來,忙站在她的面前,指著她的脖頸道,“父皇,你看,母妃的脖頸都被茶水燙紅了。”
說完,明澤的眼神充滿怒氣,雙目圓睜地看著林月央道:“就是這個女人,是她拿茶水潑母妃來著,父皇,你快讓人打她幾板子,給我母妃出出氣。”
夜少琛“嗯”了一聲,溫言詢問:“堇華夫人,你有什么話說?”
林月央眉眼平靜如初,心里卻被這句話給觸動了一下。
在蘭林苑,他也這樣問她,現(xiàn)在仍然如此,只是她的話他會信嗎?
她定定地望著皇帝的眼睛,薄唇輕啟,“我沒有做過。”
時光仿佛凝滯,夜少琛靜靜地凝著她的眉眼,一時無話。
他穿著一身素凈常服,外套一件薄如蟬翼的月影衫,姿容逶迤,目色如靄。
微緋的唇流淌出淺淺的笑,他篤定道:“我相信。”
林月央心神恍惚,不知是因為他的信任,還是因為他的笑容。
妹英公主見此一幕,心里不禁涌上一股酸楚,她今日可是用心打扮過的,可皇帝卻看都不看她一眼。
其實妹英公主的容貌半分不失色于林月央,而今日的她明顯還要更勝一籌。
一身艷紅色的金線繡牡丹宮裙繁復美麗,而裙擺處亦點綴著朵朵紅色的玫瑰,那樣艷烈的顏色,仿佛輕輕一吹就能燃起火來。
雖然她身段不若江南女子般弱柳扶風,容貌卻勝似十里桃花燦若煙霞,那胭色嬌俏的妝容,愈發(fā)顯得她容光勝錦,明艷不可方物。
可惜了,女為悅己者容,可妹英公主的悅己者,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她的容貌如何。
妹英公主望著皇帝臉上的溫潤笑意,直感到萬分刺眼,可無奈的是,心底卻交織起絲絲縷縷的迷戀與傾慕,那樣強烈的情緒仿佛自腳下纏縛而上,好似連魂魄都被捆綁,再也不得自由。
原來愛一個人,并不是件自由的事,她從來不想做一個為愛情卑微的人,可為了他,她的心已經(jīng)卑微到連自己都無法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