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十年后
- 鳳魂骨
- 礫砂閃鑠
- 3190字
- 2020-11-17 14:13:15
第4節 三十年后
灰雨蒙蒙,清明前夕,滑濕的公路上上百輛車輛緩如螞蟻向前行駛。
陳貴鳳開著她銀色豐田小車,不耐煩的擠在車流當中,副駕座的李紅手提著塑料袋不停的嘔吐。
“貴鳳,你把車窗打開吧,讓我透透氣,你媽我快吐暈。”陳母李紅實在吐得頭暈眼花,沒力氣大聲說話。
陳貴鳳正欲開自動車窗,卻被后排的弟弟陳貴存開口攔截住。
“姐,別聽媽的,打開窗的話外面車輛尾氣會吹進來,更不好受。”
“貴存說得對,前邊出事故,車都擠成堆,哪能隨便開窗。反正每年就回鄉下那么一兩趟,你就忍忍吧。”
坐陳貴存身邊的陳春輝開口安慰他的妻子。
“媽,要不是你要面子,我也用不著在這里跟人家擠爭馬路。老弟跟老爸坐大伯車子回去就行了。現在暈車好受吧。”
陳貴鳳心里不好受,自己的事業總算小有成就,剛買了一輛小車,駕駛技術尚未精,媽媽李紅硬是要她開車回鄉下炫耀一下。
要知道她的駕齡跟車齡一樣,只有一個月,回鄉下的路,彎多路窄,霧又大,叫她膽顫心驚。
李紅拿瓶驅風油打開往太陽穴涂抹。
“什么為了面子,我這是帶你回鄉祭祀祖宗,好讓祖宗保佑你的檔口生意越做越火。”
二十年前,陳春輝就和大伯陳夏輝一起舉家搬遷至,遙遠發達的沿海地區謀生。
陳夏輝比較會做生意,早就過上小康生活,在一線城市里有了房有了車。而陳春輝在工地里做工頭,幾許艱辛才供起一套九十平方的商品房。與大伯相比之下還是有一定的差距。
以前,每次回鄉下都是乘坐大伯的車子,什么風頭都給大伯一家占去。這回女兒開車回去,能讓李紅賺足面子,她哪能錯過吐氣揚眉的機會。
“媽,你那點心思誰不曉得。我告訴你,以后若是兒子我有出息,就在鄉下建棟別墅,到時候讓老媽你要有多威風就得有多威風。”陳貴存笑嘻嘻,對于姐姐的成績他自認為以后他能更勝一層。
“我倒是希望你日后會有出息。沒準以后還要老媽操心。”
李紅當然更希望兒子有出息,畢竟女兒是要嫁出去的,她自己特別偏疼兒子。
陳貴鳳已經有二十年沒有回過鄉下一趟,往常都是父親和弟弟陳貴存負責回去清明踏清。
李紅為節約家里開支,就連春節,都只派老爸一人作代表回鄉,表示一下就算了。
在城里生活了二十年的陳貴鳳,還真是第一次重返故土,感覺不到有什么親切感,只有新鮮有趣的情緒。
好不容易走出擁堵的路段,前面的沙泥路筆直好走,車輛不多。前行一段路程以后,陳貴鳳在一處簡陋的士多門口停下車,以作休息。
大伙一下車,只覺外面的天氣又寒涼了幾分,此時車子已經駛進山區地帶。歇夠以后,陳貴鳳把車交給弟弟陳貴存來開,自己在后面的座排里睡覺。
十九歲的陳貴存性格開朗活潑,跟姐姐陳貴鳳長相完全沒有一點相似。他平日里外向好動,嘴巴甜,甚得父母親戚的寵愛。十八歲那年已考得駕駛證,時常開著他大伯的車子外出游玩,所以這駕駛技術比他姐穩重熟練。
不知行走了多久,陳貴鳳被叫醒的時候已經到奶奶家門口。
打量一下,這里四面環山,里外都是田野稻谷包圍著這條不發達的陳家村。遠處的樹木被雨水沖洗得青亮亮的,風景非常美麗。
年邁的奶奶、大姑媽、大姑父都出來迎接他們的到來,不少鄰居也跑出來圍觀。而大伯一家比他們早到,車子停在前頭。
陳貴存一下車就馬上給大伙打招呼,嘴甜膩得很。
陳貴鳳把車尾箱里的大包小包禮物提出來。心疼呢,這條村子全是黃泥路,她的愛車給泥巴沾到車頂上去。
那邊的陳貴存這時也過來幫忙提行李,看見姐皺眉不悅,“姐,你別心疼,等一會兒用水沖洗一下就會干凈。有車不用那叫傻逼。”
陳貴鳳瞪他一眼,真拿他沒辦法,這弟老說姐的車就是弟的車,看來真的要盡快嫁人。
“奶奶。”陳貴存一進院子就放下行李,給奶奶一個親熱擁抱。
“我的小存又長高了,比奶奶高出一個頭有多,奶奶都抱不住你。”奶奶受寵若驚。
眾人放好行李、禮物盒以后。便跟隨陳春輝走進房間去看一下癱瘓多年的爺爺。
大伯、大伯娘和堂哥陳貴元已經在里面,大家相互打過招呼后,各自分尊長坐下,屋子簡陋卻干凈。
“爸,你最近身體可好嗎?”陳春輝問。
“還好,或許能再多熬兩個月吧。”
躺坐在木板床上的爺爺陳立雁,頭發胡須都銀白,臉色有點蒼白,雙眼卻依舊威嚴。他緩緩掃了眾人一眼,最后停留在陳貴鳳身上的表情是不悅的,奈于要給兒子一點顏面,否則他要開口責怪陳春輝。
“夏輝,春輝留下,我有私事跟你兩兄弟聊。”
陳貴元,陳貴鳳,陳貴存會意的走出房間,剩下的李紅和大伯娘卻不愿動身。
“你倆出去吧,我不是談分家產的事。”
陳立雁不耐煩,這兩個媳婦就這點出息,總怕自家丈夫虧本一樣。
兩個女人各自看著自己的老公,眼神都是在警告他們不能讓步吃虧。李紅得到老公點頭示意才走出房間。
兩個女人走后。陳立雁眼神暗淡起來,似是憶起過去傷心往事般,一臉的咀喪。
“兒呀,你爸我年輕時候好勝心太強,受了別人誘騙,做了一件大錯特錯的惡事。”陳立雁很是自責。
“爸,事情都過去六十二年,你就別再提。無論對錯已成往事,何必拿它出來為難自己。”陳夏輝安慰年邁父親。
陳夏輝當時不過是六歲的孩童,只是依稀記得那天天下著小雨,隔壁村里來了許多穿著白色喪服的村民在他家門口鬧事。他最清析記得父親當時站立人群之中,斬釘截鐵的否認人是他殺死的。
那時候陳春輝還沒有出生呢。可他們兩兄弟自小就聽到來自四面八方關于父親有沒有殺人的輿論,后來兩人不甘閑話的滋擾,毅然離鄉,到沿海發達城市謀生發展。
如今事情已遠去半個世紀有余,物事人非,早已被人們忘卻風中。
陳立雁低著頭,沉默了許久,最后緩緩地嘆了口氣。
“其實人是我殺的。我...當時失去了理智,在與他一起回鄉下的途中,用獵槍把沒防備的戰友射殺了。那時候科學不發達,只要我絕口不承認,以我在部隊里的地位根本沒人奈何得了。”
“不,爸,后來不是有人出來認罪了嗎?”
陳春輝可不愿意相信父親會殺害與其出生入死的戰友。
陳夏輝卻沉思著不言語,如果當年不是知道父親殺人的事實,他不會說服陳春輝一起遠走他鄉。
“后來是你的徐叔叔為了方面起用我,替我找了代罪糕羊,以封住別人的嘴巴。”
陳立雁心情復雜,痛苦的神情在他皺紋橫生的臉上蔓延開來。
陳春輝久久不能反應過來,他似乎明白大哥當年帶他遠走他鄉,不止是為過上更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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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棟六十年代的瓦磚房子,因為維護工作做得很到位,依然非常的新凈,沒有半點陳舊不堪。
正中央并列著五間獨立的房間,左右兩邊各豎列著三間獨立房間,前面和后面是院子,正門處有矮泥磚墻包圍住,院子里的杏子樹下堆滿一堆堆的干柴。
站在院子當中,有復古的視野感觀。
這條村子只有一百多戶的人家,老房子占去百份之九十八的視野,僅有三兩戶的現代樓房建筑。隨處可見七五成群的雞只、鴨只到處覓食,樹樁上輕易可見用繩子牽綁著的牛只,狗犬特別的多。
陰雨停了,天色黑了下來。
陳貴鳳明顯感覺到山區的氣溫一入夜就冷了許多,或許是山多霧大,樹多陰涼所致吧。她披上早備好的外套,這里的環境讓她好不適應。
這時候院子里開始熱鬧了起來,兩盞老款四十瓦黃光燈炮亮了起來,人們開始擺桌子準備開圍吃晚飯。
今晚,奶奶特意把同房親戚都叫過來一起吃頓晚飯,為從深圳千里迢迢歸來的陳貴鳳他們接風洗塵。
晏席期間,大家紛紛夸贊陳貴鳳厲害,夸李紅會教女兒。
于是,陳春輝、李紅夫婦因為女兒有才能賺足面子。要知道,那時期重男偏女的觀念根深蒂固,落后的村子里突然聽說女兒照樣能有出息,是件多震撼人心的事情。
而爺爺陳立雁并沒有出來與眾人一同歡喜,他憂悶的苦藏房間里頭。
“貴鳳今年也有二十三歲,有談到男朋友嗎?”姑媽陳滿好好奇地問坐她旁邊的陳春輝。
沒等陳春輝開聲,李紅即板起一張不悅的臉,語氣不友善。
“大姐,我家貴鳳現在是以事業賺錢為主,哪有時間談男朋友。再說貴存才念大二,做姐姐的就應該幫忙供弟弟讀書。貴鳳長得那么標致,還擔心嫁不出去嗎。”
“媽,你這話就不對,姐喜歡什么時候嫁就嫁唄。嫁了還是我姐姐,一樣會照顧疼愛弟弟我的。”
陳貴存不滿李紅當著大家面子說這種重男輕女的話語,太丟臉了。
李紅卻不會意,她瞪陳貴存一眼,理所當然辨駁。
“我那么辛苦撫養她成人,她嫁晚幾年幫補家里有啥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