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榮安堂陳府,正是吃午飯的時候。母親柳氏忙讓廚房布菜,陳駿的父親陳洛見了陳駿道:“后日我要往鹽津城,這段日子你就不要往外跑了,要注意安全,知道嗎?”
“是!”陳駿應道,隨后問道:“怎么又要出門?您這剛回來幾日啊?族長爺爺也不說句話,就把您當牛馬使!”
“小孩子別亂說話!”陳洛斥了陳駿一句,心里倒并不生氣。兒子能看見自己的辛苦,有些抱怨也正常。“你族長爺爺也辛苦,咱們能多做一點就做一點吧!總歸是一家人,這活總得有人干不是?”
“反正‘榮盛’‘榮茂’兩家不地道,爹你要多加小心。”陳駿道。
“好了,我知道了!快吃飯吧!”
原陽陳家百年傳承,留下來的嫡枝有四家,即“榮昌”“榮盛”“榮茂”“榮安”四家。四家共掌祭祀,共執掌祖業。近百年來,“榮昌”一支家業興旺,連任族長已數代。“榮盛”“榮茂”不甘人下,屢屢小動作不斷。“榮安”一支人丁不旺,況受族長一支扶助之力甚多,平日里與“榮昌”走得甚近,族中之事,陳洛也多支持族長一系,故與其余二支關系并不甚融洽。
吃過午飯小憩一會,下人來報,七少爺到了。
這七少爺陳驊是“榮昌”陳家的少爺,族長陳榆的孫子,與陳駿同年。兩家關系良好,二人從小一起長大。
“哎!剛睡醒啊!你可太舒服了!”陳驊一進門就嚷嚷道。隨手抓起幾上的甜瓜,大口地啃了起來。
“你也可以啊!”陳駿笑著道。“切!我要敢偷懶,我爹和我爺爺得扒了我的皮。若不是說你找我來,我怎么出得來?”陳驊吃的汁水淋漓。“你又讓我背黑鍋!”陳駿道:“說吧!去哪玩?”
“去騎馬,怎么樣?嘿嘿!”
“不去,天這么熱,你不嫌曬得慌!”陳駿皺眉道。
“那……”
“去原陽河游河吧!水面上也清涼,風景也好。”
“對對對,再找幾個小歌姬唱個小曲,挺好。”陳驊呵呵傻笑。“對,再讓你爹把你屁股揍開花,就更美了!”陳駿笑。
二人出了門。原陽河并不遠,兩人也不騎馬,徒步穿街過巷。剛出了小巷來到大街上,就見一伙人騎著大馬耀武揚威地走來。
陳駿臉一黑,拉住陳驊地胳膊。“一會再走,先讓他們過去。”
奈何他不想搭理,別人卻不想放過他。“吆!這不是咱陳家的廢物嗎?上哪去啊?”一個輕佻的聲音說道。周圍那幾個就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陳驊怒道:“廢物罵誰?”
馬上的少年約十四、五歲,衣著奢華,卻是“榮盛堂”陳驪,族里這一輩排行老六。
“呵!說你廢物還不認是吧?”陳驪把手上紙扇一合,在身邊眾人身上一劃。笑道:“不說其他了,就是這些分家的子弟,資源條件都比你陳駿差好多,哪一個不比你強?怎么不是廢物了?”
“就這些個,沒一個是我對手!”陳驊掃了一眼,不屑地道。
“那是,誰不知我們驊少是原陽少有的天才,十二歲就是后天七層。不過陳駿,你一個后天四層也好意思跟人家站在一起,可真有臉啊!”
不待陳駿答話,陳驊就變色道:“要你管!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一拉陳駿,“駿哥兒,咱們走!”說罷,扒拉開眾人拖著陳駿就往原陽河而來。
原陽河流經原陽城時,河面寬闊,水面平靜。河上波光粼粼,岸邊楊柳依依,風景十分秀麗。河上停著許多花舫供人游玩,陳駿便租了一艘,也不招歌姬,只讓船娘沿河緩緩而行。
“駿哥兒,那貨的話你可別放心上啊!”陳驊見陳駿臉色不好,以為他還在想剛才的事情,忙勸說道。
“哎呀!這么淺薄的挑撥離間之計,我要上當就太傻了。倒是你,會不會上當就難說了?”陳駿笑道。
“哈!感情我就會傻的上他的當?”
兩人嬉鬧了一會,陳駿道:“我是奇怪,怎么有那么多分家之人會跟著他呢?”
“你還不知道?”陳驊詫道,轉念想想,倒也明白了。“九叔沒跟你說吧?咱們陳家二十年一次的大比,就要舉行了。許多分家之人,都想趁著這個機會出人頭地,可以在家族產業中插上一腳呢!所以,許多平日里我們沒有見過的親戚們就紛紛上門了!我大伯和我爹,這幾日什么都不干,就光接待他們了。不過說起來,去那兩家的人也不在少數。”
“嗯,這不但是眾分家期待出頭的日子,也是咱們幾家招人的好時候。你這些天也不要亂跑了,跟那些青年才俊多接觸一下。”陳駿正色道。
“嗐!這事有我大哥和四哥呢!我才懶得去!”陳驊很無所謂的道。
聽的外面絲竹悠揚,又有女子甜美嬌柔的歌喉隱約傳來。陳驊撲到窗口,向外看去。“呸!又是那些家伙!”陳驊罵道。
吩咐船家離那艘花舫遠一些,陳駿便對陳驊道:“好啦!看他們做甚!喜歡的話,咱們也請一個來聽聽好了!”陳驊尚未答話,就聽見對面花舫一片嘩然,男子的怒罵聲和著女子的尖叫聲一起傳出。兩人正驚詫間,忽見一條淡綠身影向河中撲去,激起好大一片浪花。
陳駿大驚失色,忙道:“快劃過去,救人!”將身上長衣一甩,躍出兩丈多遠,向落水之人撲過去。
陳驊驚道:“駿哥兒!”忙催促船家,“快,快劃過去!”花舫逐漸向女子落水處靠去。對面船上一個囂張的聲音大聲道:“不許救,我看誰敢救!誰要救那個賤人就是跟我作對!”這話一出,那船上本來幾個有心下水救人的也面面相覷,不好再動了。
聽的水面上“波”地一聲,陳駿露出頭來,臂彎夾著那個綠衣女子向這邊劃來。陳驊喜道:“快快,趕緊靠過去。”
對面也有幾個女子哭哭啼啼,“小姐,小姐!”想必是落水女子的丫鬟。
陳駿將人托到船舷,陳驊和船娘趕緊把人拉上來。回頭來拉陳駿,陳駿一手扣住船幫,自己已經爬了上來。
陳驊埋怨道:“你可嚇死我了!”
“沒事!”陳駿道。俯身來看那女子,應該是被水嗆暈了。伸手在她背上拍了幾拍,幾口水吐出來,人就慢慢醒轉過來。“你找幾件干的衣服給她換換。”陳駿摸出一塊碎銀遞給船娘,船娘就笑咪咪地扶那女子往里艙去了。
兩船靠近,幾個女子哭哭啼啼地過來。向陳駿磕頭謝恩后,也進后面去照顧了。
那陳驪明顯已經喝高了!斜著眼眇著二人,“你們兄弟就是要和我作對是不是?沒聽見老子說不讓救人的?”
陳駿冷冷一笑,懶得理他。對已經出來的船娘道:“走,回去了!”
花舫慢慢向岸邊靠去,把依舊大呼小叫的陳驪丟在后面。
落水的女子已經換了衣服出來,向著二人斂然行禮,聲如啼鶯,“謝兩位公子救命之恩!”
陳驊一下臉紅了,跳到陳駿身后,擺手道:“我不算,你謝駿哥兒就是。”那女子又向陳駿行禮。陳駿笑道:“不必如此,舉手之勞而已”
船上的事情岸邊的人看的清楚,早有人去報信了。當陳駿他們靠岸不久,就有一輛馬車匆匆而來,將綠衣女子和一伙丫鬟接走。
“駿哥兒,你今天魯莽了!怎么就隨便往水里跳?”陳驊比陳駿大一個月,現在擺出一副哥哥的模樣開始教訓人了。
“是,是,兄弟錯了!”陳駿趕緊承認錯誤,免得他一會嘮叨個沒完。
回到府里,柳氏難免又是一陣埋怨。倒是陳洛什么也沒說,只是笑瞇瞇地摸了摸陳駿的腦袋,已資鼓勵。
回到榮盛堂的陳驪就沒那么好過了。身任族中長老的爺爺陳柏和父親陳汝把他一頓好批。
“你傻啊!這個關頭傳出囂張跋扈,逼死歌姬的事,好聽嗎?你簡直是要氣死老子啊!”陳汝氣的臉都黑了。
“不就是個歌姬嘛!死了就死了,了不起賠點銀子就是了。”陳驪低聲在那廂嘀咕。
“啥?”陳汝一聽就爆了,右手狠狠的拍在花梨木桌上,震的上面的茶碗都翻了幾只。
陳柏看了他一眼,“拍啥?你老爹我還在這呢!”
“爹,我這不是教孩子嘛!”陳汝陪笑道。
“拍桌子管用?”陳柏瞪了他一眼,轉頭對陳驪說道:“這事呢!的確是你錯了!先不說歌姬的事,咱們的確不缺這幾個錢。可是事情傳出去,你名聲可就壞了!這才是大事!行了,也別在這杵著了,回去好好想想。爺爺和你爹都是為你好!”
“是,爺爺。”陳驪低眉順眼的,趕緊出去了。臨出門聽到父親和爺爺道:“這次,倒讓榮安堂那頭得了好了,真是……”
“陳駿,都是你個廢物害得!咱走著瞧!”陳驪心里惡狠狠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