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須彌芥子袋
- 仙佛難為
- 朱大華
- 5719字
- 2020-11-17 13:17:28
“曾經在這片土地上,原本只有三個小國,古名為火烏,水晴,金鐸。這三個小國家國土相連,雖然平時有些摩擦,但從未發生過戰爭。人民跨國通婚,繁衍生息。千年下來,三個國家血脈相連,和平共處,已不可分割。
直到有一天,四個外來人,來到了這與世隔絕之地,打破了平靜。
那四個外來人自稱仙道修士,說是在這片土地下發現了天靈地脈,凡人吸收少許,便可長生不老。
那幾個修士向三國的皇室進言,展現神通法術,提出要開采天靈地脈,可以長生不老。”
“你們可知道,三國的皇室如何回答?”邋遢老頭兀自大笑,自問自答:“他們拒絕了,拒絕了。哈哈哈,可笑,著實可笑,拒絕了長生不老。”
“后來,后來……”邋遢老頭眼中透著深邃的回憶:“對了,后來,那四個修士,就開始了一場大屠殺。太久的和平安逸,忘記了如何戰斗,忘記了人原本兇殘的血性,所有皇室之人,如豬狗一般被凌辱宰殺。只有一個皇子瀕死逃脫,這個皇子失去了一切,親人,家園,國家,所有的一切。他只記住了那四張在血肉屠殺中放肆大笑的笑臉。”
“那個皇子逃了出來,但受了很重的傷,他倒在荒野,望著無邊無際的夜空,對自己說:如果我能活下來,我會回來,殺盡一切惡我之人,殺盡一切負我之人,殺盡一切逆我之人!”
“天若逆我,我便滅天!”
這一刻,邋遢老頭身上爆出滔天的煞氣,直撲眾人壓來。
“既然你不想修仙,那你這顆帝王之心,就拿給我!”
吳霖榮死死瞪大雙目,不敢置信,先前還說著要收他為徒的邋遢老頭,此刻,從自己胸膛里挖出一顆血淋淋的心臟。
“霖榮!”吳德宏本就虛弱的身體,在這打擊下昏厥過去。
“帝王之心啊…”老頭舌頭伸出,添了一口溫熱的心臟,把這還一跳一跳的心臟揣入了衣懷。
周圍的皇庭赤焰禁衛軍,還有那些吳家先天武者,被那老頭的煞氣影響,一個個都是心神欲裂,宛如白癡一般,站著一動不動。
驚變之下,溫玉靈大叫一聲:“錦生,走!”。
手中祭出一物,迎風漲大,是一沖天梭。吳錦生一手拎起吳衛澤,一手拎起吳德宏,和碧游一同坐上沖天梭,如疾射之矢,沖天而去。
“前輩,在下方一宗長老,師從……”韓瑞陽自報名號,慌忙喊道。
邋遢老頭看都沒看韓崔二人一眼,沒有朝他們出手,直奔溫玉靈逃走方向追去。
“咔擦—”沖天梭如錐針破殼,扣在靖南王府上的屏鎖結界如玻璃般破碎,空氣涌入沒有外物元氣的靖南王府,連帶著鵝毛大雪,寒風呼嘯而來。
“想從我手上逃走?嘿嘿,我倒要看看來自東方修仙圣地的小輩有何能耐。”老頭發出桀桀陰笑,元嬰大后期的道力發動,速度提升極致,只能看到一個殘影略過。
昏暗的夜空大雪狂吹,什么都看不真切。
此時在那半空,一只黑色長梭疾穿而過,其后,一個人影緊追不舍,人影速度明顯更快,兩者的距離慢慢變小。
“想不到這遠西荒涼之地,也有此等能人。”溫碧游望向后面,那邋遢老者,全身裹著一層黑氣疾速追來,不知是何功法。
“碧游。”吳錦生擔心地看著自己的愛妻,吳衛澤和吳德宏昏倒睡在一邊,鼻息平緩。
“錦生,我們先回幽冥峽谷吧。”
“那云兒呢?”吳錦生急切起來。
溫碧游溫柔地說道:“我能感應到云兒的位置,他很安全。等這件事情平息,安置好你的至親,過上幾天,就去接云兒。云兒戴著通靈寶玉,不會有事的。”
“只能如此了。”吳錦生點了點頭,心中還是有些擔心兒子。
溫碧游看了一眼身后越來越近的黑色人影,神色略顯凝重的對吳錦生說道:“此人未入化神,卻能追上師姐親自祭煉的沖天梭,手段不凡,這次我們須得小心應對。”說著她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枚透瑩水晶,放進梭舟的抽盒內。
頓時,一股更強勁的動力從沖天梭的尾部迸出,沖天梭以剛才兩倍的速度,一下拉開了與邋遢老頭的距離。
黑氣纏繞濃厚,邋遢老頭的速度提升有限,卻是怎么也追不上那沖天梭了。
“依仗長輩賜予的寶器,難怪區區金丹就敢外出歷練,”邋遢老頭面露瘋狂之色:“任你來自何門大宗大派,既然被我撞見,今日我朱無視,都要奪了你的造化,來鋪平我的修仙大道。”
“咦?那人不追了?”溫碧游向后一望,皺眉道。
那邋遢老頭停了下來,不再追擊。
“想他知道無法追上,放棄了。”吳錦生猜測說道。
朱無視停下來,立刻被甩開很遠距離,人影變小,直到無法看見。
沖天梭飛快行駛著,坐在梭舟內的吳氏夫婦可以聽到外面氣流發出的尖銳呼嘯。
溫碧游微微顰蹙,心頭上的壓抑并未散去。
“咚!”
突然,一聲巨響,在這天空響起,聲波之強,激起回蕩,竟是蕩開了飄飛的鵝毛大雪。
沖天梭以極快的速度,撞到了什么堅硬無比的東西,發出一聲鐵杵撞鐘之音,被迫停了下來。
梭舟內的四人,猝不及防之下,一同翻滾向前撞去。吳衛澤和吳德宏只是先天武者之軀,雖然昏迷,但也是七竅流血。
這沖天梭速度太快,撞到堅硬之物被迫停止,反震之強,由梭舟傳到舟內的人身上,好像被蠻荒力獸全力一腳踩踏。
吳溫夫婦更是只覺天地上下顛倒旋轉,頭昏腦漲,眼冒金星。
溫碧游的金丹仙軀比不上吳錦生的真武鋼軀,緩了好一會,才定下心神清醒過來,身邊卻不見了吳錦生。
“小妮子,你的摯愛道侶在我這呢。”陰冷低沉的聲音傳來,半空十丈之遠處,邋遢老頭右手掐住吳錦生的脖喉,像拎小雞一樣拎著。
‘不錯的法寶,’朱無視眼睛一亮,那沖天梭在極速下如此撞擊,居然絲毫沒有破損,只是梭舟前尖略有凹陷,靜靜漂浮在半空。‘我以后有了這法寶,就是在化神老怪面前,也可逃命,真是美哉。’朱無視如是暗想,心中早已將眼前的沖天梭歸做自家法寶。
一緞青綠綢巾從梭舟內飛出,溫碧游腳踏青綠綢巾,向邋遢老頭邁步而來。
金丹修士還無法肉身飛行,需得借助器物才可凌行于空。
“站住,別動!”邋遢老頭使力掐鎖吳錦生的脖喉,吳錦生面露痛苦。
這些來自東方修仙圣地的小輩,還不知道身上藏著什么宗門長輩賜予的秘寶禁術,朱無視不得不防,這也是他為什么要挾持吳錦生來威脅溫碧游的原因。
“前輩!還請手下留情。”溫碧游忙做慌張,急切地求情:“您想要何物,小女子自當奉上。”
溫碧游表面故作慌張,實則十分平靜地在思考應對之法:“這老頭是如何出現在沖天梭前?瞬移神通?不可能。空間換置法寶?微轉傳送陣?傳送符?此人必有仙緣奇遇,非是一般荒區修士。”
“嘿嘿嘿,小妮子。你先把衣服給老子脫嘍。”邋遢老頭一臉Y蕩看著溫碧游,發出陣陣Y笑。
溫碧游面色一變,遲疑了一會,還是解開了衣束,脫去了棉麻大衣,里面是一件輕紗薄絲衣,透著絲衣,嫩滑肌膚若隱若現。
“再脫!哈哈哈。”邋遢老頭大聲Y笑,但眼中卻沒有污穢之念,他是想用這種恥辱之法來擾亂吳溫夫婦二人心神。
紗絲娟衣扣扣解開,衣裳滑落,那白霞勝雪的姿容一展無余,身周飄飛的白雪,只是成了溫碧游的點綴。
吳錦生狠狠咬牙,卻強忍不發,對著自己的愛妻眨了眨左眼皮。
吳溫夫婦歷經生死磨難,見過風風雨雨,兩人心中所想,靈犀一點通。
吳錦生并非不能從邋遢老者手中掙脫,只是小不忍則亂大謀,必須咬牙把這場戲演下去,一舉擊殺此人。
“小妮子,你腰間掛的錦袋裝了什么!”
“前輩,這是我師父贈與的芥子袋。”
“芥子袋?須彌芥子袋?!”邋遢老頭臉色一陣變換,狂喜之余帶著些許懼怕,他深深忌憚地說道:“你師父既能將如此貴重的空間法寶贈與你這金丹徒兒,想必修為通天吧?”
溫碧游拾起棉麻外衣,慢慢穿上,微微一笑道:“師父之修為,高深莫測,非是我可意猜。前輩若是喜歡,便隨這袋中寶物,一同送與前輩。”
“芥子袋,寶物……”朱無視干澀地咽了一口水,雖然不知這女人所說真假,是否夸大,但心中已是怯弱。要知道,這四百年來,他見過不少東方修士,來這遠西荒區尋找仙府遺跡,想有一番仙緣奇遇,其中不乏元嬰化神大能。當然,這些東方修士,死在他手上也有不少,但這些人,都沒有芥子袋之類的空間法寶!
朱無視腦中思索揣度,衡量利弊,最后,掐在吳錦生脖喉上的手漸漸松力下來,但他眼神一凝,卻又立馬鎖緊吳錦生的脖喉,對著溫碧游說道:“哼,你確實是說動老子了。你們這些大宗子弟,我不想惹上麻煩。留下芥子袋,老子就放了你的道侶,讓你們離去。”
“多謝前輩。”溫碧游不卑不亢,解下芥子袋。
“你把芥子袋扔過來就行。”朱無視謹慎道。
溫碧游聽得此語,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將芥子袋半空拋向邋遢老者。
邋遢老頭按捺住心中欣喜,用天地之氣凝聚的大手去接拋飛而來的芥子袋,謹慎十分。
就在要接到芥子袋時,那袋口,居然自己打開了,嘩啦啦地掉出一堆五彩七色的寶物。
“含煙寶黃石,珍珠韻香露,七葉煥香草……”這些可都是三四百年一出的寶貝啊,朱無視露出無厭的貪欲,趕忙用大手去接,怕這些寶貝從高空掉落摔壞,卻是分了神。
朱無視只覺下體命根大鳥處,一握大力捏來。
“啊———”
極度慘叫發出,痛得可以讓人眩暈的疼感,撕扯著神經。
又是小腹被一重拳痛擊,吳錦生掙脫了朱無視的雙手掐鎖,向下掉去,真武之境還無法飛行。
溫碧游祭出又一緞紫紅綢巾,裹帶吳錦生飛到自己身邊。
“你們!膽敢耍我!!!”
滔天怒意的咆哮傳來,朱無視面目猙獰可怖,眼布血絲,一只手捂住劇痛之處,一只手顫抖地拿著芥子袋。
他分明以元嬰道力封住了吳錦生的武氣筋脈。為何還可以自由活動?還以如此下作手段,毀他命根!
“我若不殺了你們這對陰毒狠辣的狗男女,我朱無視自廢道基!”
陣陣劇痛持續傳來,狠意生殺,朱無視怒火狂飆,正要出手,卻是看見溫碧游神色冰冷,好似在看死人一般看著自己,抬起的左手腕,一只青透乳白的手鐲浮現,滴溜溜轉動。
發出青白交映之光的手鐲上,鉆出一條白色細長像是蚯蚓一樣的東西,微晃著小腦袋,然后盯向了朱無視。
驟然之間,朱無視渾身汗毛倒豎,一股徹底的寒意自心生來。
“那是什么東西?!”
朱無視呼吸不由粗重,額頭冷汗冒出,甚至忘記了下體的疼痛。
一股毛骨悚然的死亡氣息,向他襲來,他仿佛感覺自己就是一只在草地上狂奔著的野兔,被高空翱翔的雄鷹盯上,正欲撲殺,無處可逃。
那是一種必死之意。
“逃!”朱無視心悸慌張,身上黑氣狂涌,直接施展秘法遁術,竟是一下逃遁出百丈之遠。
“哼。”溫碧游怒哼一聲,雙目冰冷無情,看了她的身子,豈能讓你活著離開?
“疾!”
一聲語令發出,那白色蚯蚓一甩尾巴,跳入這片白雪飄飛的天空,一道白光,激射而出。
百丈之距,瞬息而至!
“這是什么速度?!” 朱無視駭然驚懼,雙手趕忙在衣懷口袋里摸索,卻是面容一征,只是祭出一把水墨紙扇,擋在身前。
白色蚯蚓輕易穿透紙扇,拉長了尾巴,猛的向朱無視腦門咬去!
朱無視睜大了眼睛,露出不敢置信之色,白色蚯蚓鉆入他的腦門,留下一個血孔。
不一會兒,他的眼神渙散,雙目翻白,強大的生命氣息快速衰弱下去。
朱無視嘴唇微動,臨死之際,說了一句無聲之語。
一緞紅色綢巾飛去,綁住朱無視的尸體,向吳溫夫婦拉來。
“生機全無,是死透了。”吳錦生感應說道。
“呼—”溫碧游輕呼了口氣,放松下來,她還真怕這老頭留有什么后手,畢竟這人已是半步化神,而且手段不凡。
“還好此人未入化神,元神未凝,否則我們兇多吉少。”溫碧游僥幸道。
吳錦生略一沉思,說道:“碧游,我總感覺事有蹊蹺。這元嬰老怪出現的十分偶然,所行所為,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溫碧游也是沉思片刻,說道:“我們是局外人,或許這件事并沒有我們想的那么簡單。”
這時朱無視尸體的小腹動了起來,破開一個血窟窿,白色蚯蚓從腹內鉆出,沒有染上一滴血液。
“小白,元嬰呢?”溫碧游問道。
小白腦袋咬住尾巴,轉了一圈,似乎在說不知道。
“我結嬰在即,很需要這個元嬰,下次的再給你吃好不好?”溫碧游和小東西在商量。
小白甩了甩尾巴,顯得有些不情愿,但還是張嘴吐出了一個金光閃閃的人形元嬰。
“你吃掉了一半?”溫碧游瞇眼不悅,這元嬰只有半個拳頭大小,是正常元嬰的一半。
小白搖了搖頭,又轉了一圈,表示很無辜。
“算了,你回去吧。”溫碧游無奈道。
白色蚯蚓這才鉆回溫碧游左手腕處的青白手鐲里,手鐲滴溜溜轉動,隱藏到皮膚之下,不見了。
吳錦生在邋遢老頭尸體上一陣翻找,只找到兩瓶丹藥,一塊生銹金屬片,還有一枚黑色令牌。
“這是我見過家底最凄薄的元嬰老怪,”吳錦生打開丹藥瓶塞一聞,搖了搖頭,把丹藥隨手一扔,“三品次流,無用。”
溫碧游拿起金屬片看了看,這金屬片上鏤刻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大多數已經生銹掉花看不清了,從字形來看,也不是通用文字。揮指輕彈,發出“叮——”的清脆金屬振動聲,不知是何種金屬材料制成。
“這金屬片有些年頭了,先收起來,回去讓師姐看看。”溫碧游如是想到,收起了金屬片。
“錦生,這是什么令牌?”
“這應該是……陰焚谷的令牌。”
“陰焚谷?”
吳錦生點了點頭,說:“我當年離開故土,還只是先天武者,對修真界了解不多。只是聽聞,這陰焚谷,與方一宗,還有黃羅門,在這大明疆界,并稱三大修真門派。”
“不是小宗小派,死了一個元嬰修士,那陰焚谷定會追查此事,”溫碧游沉吟道:“就怕惹出一個化神老怪。此地不宜久留,錦生,我們快點離開。”
說完,溫碧游解開綁住尸體的綢巾,任由尸體從高空墜下。
朱無視死后雙目瞪圓未閉,嘴巴微張,那變得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龐,并沒有恐懼,有的只是一種恨意滿滿的兇狠之色。
黑夜里,寒風呼嘯,鵝毛大雪皚皚飄落,遮蓋了朱無視的尸體,溫碧游回望一眼,眉頭微皺,她感覺自己遺漏了什么重要的細節,卻一時間無法聯想起來。
“碧游,沖天梭前面被什么東西擋住了。”吳錦生說道。
溫碧游上前查看,“這是……”
一個隱匿無形的陣法破掉,沖天梭前方顯現了一堵厚厚的黃崗石墻。又破掉三個浮空法陣,這堵幾千斤重的石墻,頓時轟然一聲向下墜落。
“那人知道沖天梭有破禁之效,便在這里用法陣設下一堵石墻,讓沖天梭自己撞上來。”溫碧游看了看腳下這片黃土地,黃泥遍地,黃崗石隨處可見。
“他是用傳送陣嗎?提前布置下這堵石墻。”溫碧游細想猜測。
“碧游,怎么了?”吳錦生關心地問。
溫碧游擠出笑容,答道:“應該是我多慮了。錦生,我們速速離開吧。”
吳錦生柔情地看著自己的妻子,說道:“碧游,我還是有些擔心云兒,我們早點去接他吧。”
“好呀。”溫碧游同樣柔情的看著吳錦生,四目相對,整個世界,眼中只有你,愛意綿綿。
如果時間可以停止,多么希望這一刻可以永恒,永遠不要再前進。
溫碧游輕捋發絲,巧笑靨容卻在下一刻凝固。
一只粗糙大手從她胸膛穿透,抓出一顆鮮紅跳動的心臟,那濺起的血液,像一只翩翩飛舞的美麗蝴蝶,落在了吳錦生呆滯的臉龐上,綻放溫熱。
一張本該死去的面孔,出現在溫碧游身后,帶著玩味的陰笑,冷血地看著吳錦生。
“不———”
那是撕心裂肺的痛喊,心中什么東西破碎,是最痛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