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街市
- 江山如醉
- 苳諾
- 3032字
- 2020-11-17 12:53:31
落日歸山,瑞一路狂奔而回,臉上掛上了一層晶瑩的水珠,黏在臉上,是霧?是汗?抑或是淚?
站在門口等著歸府的歐陽,一動不動的站著,撞入他視線的鮮明畫面,讓他驚住了,讓他不得不承認(rèn)這個事實,王爺焦急、慌張的表情,尚之皺著的眉頭,還有瑞懷中帶著箭的婉嫣……他恨不得抽自己無數(shù)個耳光,為什么不跟著去?為什么?
他想接過婉嫣,卻被瑞拒絕了。
婉嫣被平放在床上,右胸上露著半尺的黑色精鐵箭身,瑞坐在床邊,氣喘噓噓的看著床上之人,這一時刻,他仿佛覺得有無數(shù)支弩箭射在自己的心上,心如撕碎般的痛。
“婉嫣,為什么這么傻?以我的武功,會避不開這箭么?”淚水滴到她的手上,可是她卻感覺不到。
“王爺,你起來吧!讓我看看。”尚之拍了拍他的肩膀。
瑞不情愿的站了起來。尚之回頭看了一眼王爺,還是輕輕的吸了一口氣,抬手撕開了婉嫣的衣服。在她的半抹酥胸的箭的四周按了一圈。
“唉!”尚之的長嘆,象一支鞭子狠狠的抽在瑞的心上。
他冷靜的吩咐:“講!”
“王爺,婉姑娘中的不是箭,是弩箭,可能是發(fā)箭之人看見她撲向你所以減了幾分手勁,可反倒麻煩,這弩箭和弓箭的區(qū)別在于它是四棱帶勾,如果穿過婉姑娘的身體到好了,現(xiàn)在卻全埋在胸中,如果想取出來,就得連血帶肉拉出無數(shù),她的身體并沒有完全恢復(fù),如果用力穿身而過,不知道這貫胸而過,她是否能夠挺過。
最主要的是…是這弩箭帶毒,現(xiàn)在姑娘的血流的越來越慢,如果不想辦法,最后會血滯而死……”尚之一邊看著瑞的臉色,一邊輕輕的道了出來。
“相比之下,哪個辦法最安全?我不能失去她!”瑞肯定的告訴他。
“沒有最安全,機率是一樣的,只是用力將箭震出來,會讓她少些疼痛……尚之其實心里也很不舒服,雖然對婉嫣沒有兒女之情,但這一個多月來,他不知道自己對她是不是有了一種別的什么情。
“好,我來!”瑞說完就坐到床前,尚之看著他的樣子,知道如果婉嫣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對他是個不小的打擊,不次于當(dāng)年他母妃之死。
尚之扶著婉嫣的肩膀讓她坐了起來,在后面支著她,然后讓出了箭的沖向。
瑞將一股鍛帶咬在嘴中,直接用手擊向那剛剛被歐陽削去一半的箭身。
“嗖!”黑色的弩箭帶著聲音射在尚文和婉嫣身后的墻上,聽聲音,這箭就是精工細(xì)作的,必是上等的鋼口。
婉嫣前胸后背一齊涌出了黑色的血液。尚之連忙放下了她,將她翻了過來,這樣后背全露了出來,血只流了一點便停下了,尚之知道,是毒的原因,血凝的更快了。
他用力又?jǐn)D出來少許,便急速的拿起了骨針將她的前胸后背的傷口縫了起來。婉嫣的氣息越來越微弱。他用手沾起了衣服上的黑血,閉上眼睛細(xì)細(xì)的嗅著,想分辨出這是什么毒?很是遺憾,他一點沒有感覺,不覺得恨上心頭。
尚之看著從墻上拔下弩箭的王爺,無奈的搖了搖頭。
“沒看見過這種毒吧?全中原也找不出呢!是從古墓尸身上長出的止血草上提煉地!書中所講的‘血停愁’便是!”一個不男不女的老者倒掛在門框之上,氣不喘,神不驚的說著。
歐陽和尚之不自覺的往瑞的身前竄了過去,站在他的面前,瑞問道:“來者何人,王府戒備如此森嚴(yán),你竟如入無人之地?”
這位老者聽了他的話,從門框上倒跳了下來:“孽緣使然,自古一命還一命,如果不是你救了我的孫女兒,你以為我愿意來?
宇文瑞撥開了向前的歐陽,抱拳說道:“這位…尊者,求賜教!”他實在也是分不清此人是老頭還是老太?
“嗯!嗯?尊者?叫我秋姥。”她說完就走向了床邊。
“姥姥可是萬蠱之王秋水毒娘?”尚之驚異道。
“呀?沒想到老婦退隱多年,竟然還有人知道老婦的名諱?”她笑道。
“家?guī)煷潢枺熓逶谏希苄≈兑话荨!鄙兄f完就跪了下來。
“喲,長的挺漂亮的,果然是漂亮的師父得收漂亮的徒兒呀!起來吧!”她轉(zhuǎn)過頭去把婉嫣的衣服掀開,皺著眉吩咐:“去找十幾個人來!要年輕、壯實、無病的!”
歐陽并沒有等王爺吩咐就跑了出去。
不一會就領(lǐng)進來一排下人,秋姥從自己的頭發(fā)之上抓出一把蠱蟲,甩在六個她看上眼人的脖子上:“都別動,借點血,能借給我血的,一會王爺必有重賞!”
轉(zhuǎn)眼功夫,這六個肉眼難見的蠱蟲竟然變成了拳頭般大小,而這六個人全臉色蒼白起來。
秋姥走上前去,將這些蠱蟲一個一個的取了下來,直接甩到婉嫣的身上。六個晶瑩紅透的蠱蟲齊齊的粘在婉嫣箭傷四周,讓宇文瑞、尚之看的目瞪口呆,因為婉嫣沒有穿衣服,所以歐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能站在那里干著急,不敢往床上抬眼深看。
只過了半個時辰,這六個蠱蟲竟然全變成了黑色,秋姥將所有的蠱蟲召回手中,笑著說道:“好呀,我又有新毒來養(yǎng)蠱了,哈哈!噢,對了,這個姑娘不行了,救不活了,一會兒要是醒了,你們想說點什么就說點什么吧?”說完秋姥又風(fēng)一樣的卷出了屋子。
急得尚之連忙追了出去……
宇文瑞聽了秋姥的話,整個人都象被人撕碎般難受,覺得自己的心在油鍋里來回的翻滾,在那兒擠著、炸著、煎著、熬著,是誰?是皇后?還是太子?而或是八皇子?他無法分析自己,也分析不出來暗殺之人會是誰?他不明白,現(xiàn)在的他還會引起誰的注意?他用手狠狠的攥著本來應(yīng)該射向他的弩箭。
這種煎熬,帶來的是前所未有的痛,他很悲傷,只覺得胸口一熱,一口腥甜之氣魚貫而出。
“王爺,你自己身上還有毒呢,不能如此心焦劇動啊,又不是她一個大夫?我們還有希望呢!”看著地上的血,歐陽現(xiàn)在對婉嫣是又恨又傷,恨她讓王爺心傷,傷她讓王爺生恨。
“查沒查到是什么人?”瑞的眼神中充滿了恨意。
“人沒有抓到,不過通過弩箭和箭上之毒,應(yīng)該是還是他們!”歐陽小聲的說。
“哼,消挺了兩年,又要卷土重來么?你下去吧,我想和她呆一會兒。”宇文瑞無力的說道。
歐陽呵退了所有的下人,自己也悄悄的退了下去。
瑞看著靜如池水的婉嫣,覺得她不會有事,因為她的臉色是那樣的紅潤,嘴角還在微微的翹起,就像馬上就能起來問自己:“你今天想聽哪支曲子?”她只是睡著了而已。
“不!不!不!為什么,上天讓我碰上了你,卻只給我十幾天的快樂,讓我從天堂一下墜入地獄?為什么?”宇文瑞小聲的、溫柔的、無力的抽泣著。婉嫣覺得自己被沉沒在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海里,又像當(dāng)年囚禁她生子的黑屋子,一直不能自主的下沉、下沉、往最底層下沉……可是就在一次一次的沉沒中,她聽到了一個親切、熱情的聲音在叫她,喊她,喚她,拉她……這個聲音,變成了好大的力量,象一條纏綿的纏滿玫瑰花的常青藤繞住了她,然后把她拉出了水面。
對,不能沉淪,不能埋沒在這深深的海底,我還有國仇家恨,我還有我的孩子,終于,她奮力一躍,躍出了水面,陽光是如此的明媚,如此的刺眼,空氣是如此的新鮮,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睜開了雙眼。
“婉兒…婉兒?你可有什么要說的?”瑞喃喃的叫她,他知道,也許這就是她的回光返照。
“瑞……”這是婉嫣第一次這樣稱呼他,象一把鍘刀,把他已碎了的心又碾鍘了一次。
“我在…我在…”瑞緊緊的握著她的手,淚水不聽話的串串的滴落,婉嫣看著他的表情,心里明白,自己是不行了。
“聽…我說,好么…我是…我是湖國的公主,我叫云舟伊……宇文軒,騙了我的父皇,奪虎符,滅湖國……七十萬精兵……殺父弒兄,奪國搶子……我別無所求,求你,照顧我的孩子,仇是無望再報了,此生休矣!”
淚水無聲的流淌:“我感謝上天,給了我一個真實的愛……如此的真實的愛,如此真實的你,如此……我的一生如此的短暫,你……才是我的愛,今生除你,我無悔別事……于你,我不能守你此生,于你我不敢愛上你……辜負(fù)你對我的不嫌不棄之情…于你,我何以回報…別恨我…”婉嫣的話只說到這里,便從口角流出了血,宇文瑞用手捂著她的嘴,可是轉(zhuǎn)而手縫就接著溢了出來。他一直以為她是冷漠的、淡情之人,沒有想到這一席話,讓他的心又痛上加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