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綠語
- 江山如醉
- 苳諾
- 3080字
- 2020-11-17 12:53:31
“皇上,他們剛剛回來,看過新妃我就放心了,不如先讓他們好生歇歇吧,明日晚上的宮宴再述相思?瑞兒的皇兄和皇妹們也甚是想念呢!”皇后笑而不露的向皇上請命。
“好,那你們退下吧!朕已經為你留出東宮,那是你的宮院,要多住幾日再走!”宇文年看著瑞的目光是慈愛的,落在墨染的眼中,甚是感動,因為他的語氣一如當年自己的父皇。
“你是真的中意?還是不甚滿意啊?”宇文年望著他們的背影問道。
“姿色是夠了,而且你有沒有發現,瑞兒的新妃很是不一般呢,這樣的大殿,如此尊貴的國主,她都沒有一絲的緊張和懼怕之色,沉穩不失禮節,絕非平常人啊!”皇后的目光充滿了陰毒狠辣。
“聽說她的父親是國將,將門之女,當然如此,剛才問她,好象還不認識太多的字,必是崇武吧?當然無所畏。唉!不知道這莫國公的女兒怎么辦呢?她一心思嫁瑞兒!”皇上面露難色。
皇后挽過他的手,柔情如水:“皇上,明日家宴之時,我會讓瑞兒收了她,她不是說不在意正妃之位么?那么側妃之位,瑞還會給咱們個面子吧?唉呀,臣妾有些累了!”
“咱們回后殿去吧!”宇文年拉著她的手消失在這高殿之中。
東宮,是當年湖國皇后所居之宮,父皇自小和皇后情深意切,只嘆紅顏命薄,皇后嫁入宮中六年之后,暴病而亡,仙游之時,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一失雙命,讓父皇曾經一度傷心欲絕。
父皇自那之后,一直沒有立后,到亡國之時后位也空懸多年,雖然自己的母后掌管六宮,深得父皇寵愛,但也是位居貴妃,這東宮也從未安排他人居住,這里是她來的最少的地——因為皇后情愫柔和,所以東宮居于湖國皇宮的西北方,獨點坤位,靜而幽深。
她覺得與瑞居與此,最好不過了。她終于重返皇宮,現在她最擔心和惦念的是她的孩子,她知道洛國不及湖國的四分之一,所以宮中多數的宮人均是湖國舊人,她把視線落在這些宮女的身上,想從她的口中打探出關于太子的情況。
翌日清晨,她和瑞剛剛起身,瑞就被宇文年叫去龍祥殿。她這次來洛都,留下小蓮陪伴光兒,身邊并沒有帶侍女,便告訴東宮常事太監,讓其為她尋得一個貼身近侍,告之不喜歡新入宮中之人,要入宮多年的沉實穩重的宮女。
那入宮三年以上的均是湖國原本宮人,墨染便開始靜心等待。這掌事太監也是機靈之心,不多之時便尋來一個宮女,凡事皆自一個‘巧’字,此人竟然當年湖國宮中的長史,梳洗宮人巧姑,此女不多言語,卻長得一雙巧手,會梳各種發式,后來被派到了云伊宮中。
她冷聲問道:“聽公公說,你梳著一頭好發?”
“奴家比常人細心些,不是特別的好!”巧姑小聲而謹慎的回答。
“給本妃梳裝吧!一會兒還要去覲見太后。”她說完這話便擺手讓掌事公公退了下去。
“你是湖國舊人吧?!”她小聲的問道,嚇得巧姑扔掉了手中的梳子。她看見梳子落地,連忙跪下。
“王妃恕罪!”
“你起來吧!我想問你點事,你具實報來,看你如此憔悴,再看你身上用度,想來這‘亡國之奴’,也度日為艱吧?只要你句句為實,我會讓你追我左右。”墨染面無表情的告訴她。話以至此,是否體會本心,自修其果吧,如雪暗暗想著。
“奴家不敢!王妃有什么請問,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知言而講!”巧姑趴在地上不敢抬眼。
墨染拉她起來,用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巧姑眼中一驚,這個目光怎地如此熟悉?
“太子軒居于何處?”她問道,臉色已然變的鐵青,軒這個字象無數鋼針,提到此字如萬針穿心。
“他…太子…太子軒居于伊云宮,原來我湖國云伊公主之宮!”巧姑被她陰冷的目光嚇的身如抖糠。因為她在宮中數年,也算是閱人無數,可是如此目光甚是驚心。
“他可娶妃?可有兒女?”說到這,她拿開了抬著她下巴的手,轉過頭去,望著窗外在樹上雀躍的鳥兒。
“有一收房之人,誕有一子,只是此人是湖國遺女,所以此女與此子都無名無份,因為這件事,他還被杖責過。”巧姑的話讓她緊緊的攥緊了手中的絲絹,她的指甲深深的嵌入肉中,可是與她心中之恨相比,她甚至沒有感覺到一絲的痛。
“那個孩子今年多大了?”她盡量的想平和一下自己的語調,可是還是帶著哽咽之聲。
“一歲左右,奴家沒有沒有看見過,入宮之時就已經很大了!”巧姑終于站不住了,癱坐于地。
一歲多,正好與我的孩子相近,難道是我的兒子?可是那個收房之人會是誰呢?
她拉回了思緒,又凄聲問到:“原湖國皇族可還有存活之人?”
“這……”巧姑欲言又止。
“但講無妨,放心,今日之話,我不會對第二個人說起!”墨染給了她一個定心丸。
“奴家聽傳聞,九殿下逃了出去,其實所有皇室女眷,齊趨感業寺,聽說,王妃……”
“那湖國之皇和其它之皇子呢?”她轉過身來,瞪視著她。
“戰死了,全戰死了,那一夜……附馬說公主病了,病了,皇上沒有防備,他燒了落鳳殿,皇上和賢貴妃……賢貴妃的寢宮,本就在東北最高之處,火大風急,那一晚,整個皇宮全映紅了,全映紅了,還有大皇子,二皇子,太子,我親眼看見……他們被鎖在里面,親耳聽到……現在晚上只要我睡著了,那火聲、喊聲、還有煙聲……”巧姑已經泣不成聲。
“別說了!”墨染生生的將淚咽了下去,打斷了她話。接著吩咐道:“起來,給本妃梳頭,上妝。”
巧姑掙扎的爬了起來,一臉的淚,小心的梳著她的一頭黑發,她想起了當年云伊公主的頭發,便小聲音的說道:“公主的頭發和你和一樣,也這么長,這么黑,這么密……”不知不覺之中,她就給墨染梳了一個當年云伊公主最喜歡的握鳳鬢。
握鳳鬢,將頭頂的黑發分成三綹,然后編成一辮盤在正中間,四周秀發全部用珠子編成小辮歸到頭頂把盤之處,這樣四周如同黑色綴珠之鏈,人動而鏈舞,又以四支玉色步搖壓頂,只露出腮前之臉,面頰與耳朵均藏于‘發簾’之內,若隱若現,款款而站給人一種欲語還休的嫵媚之象。
墨染看著鏡中的自己,不覺得傷從心發,覺得胸中一股血腥之氣,真沖嗓頂,她玉牙一咬,生生的咽了下去,巧姑看見她臉上的蒼白之色,便歪頭看著她不語。
“你在看什么?”便問她。
巧姑含淚不語,墨染心中明白,她是懷念著云伊公主,她在心中笑到,其實我就是,她看著日日為她梳頭的巧姑都沒有認出她來,便安心一笑。
“你現在叫什么名字?”她的溫柔,讓巧姑心中一驚,這眼前之心變化怎么會如此之快?與剛才陰冷、狠毒之面判如兩人。
“奴家綠語。”
“綠語?這是個什么名字?我沒有貼身侍女,從今日開始,你就是我的近侍,我可以告訴你,在我的身邊,至少不會讓你有亡國之奴這四個字壓著。”她一半軟言,一半命令。
“是,奴家遵命!其實這是奴家求之不得!”她說完就跪了下去。墨染卻沒有看見她低下頭時臉上露出的猙獰之笑,這笑不比自己的陰冷相差幾分。
墨染剛剛收拾好自己準備去見太后,卻有太監傳來口諭,說太后身體不舒服,今日不用去請安了。
她如解重負般長出了一口氣,走回了屋子,讓宮人們打來一盆水,將妝容洗著凈素。想著明天就是合宮闔家宴,她努力的思索著,她將一個一個名字寫在紙上,又一個一個的圈上,但是她發現他寫來寫去,只是宇文軒收房之人,這幾個字。想想她又叫綠語:“你可知道那個收房之人和他們孩子的名字?”
“收房的都叫她如夫人,那個孩子,因為皇帝還沒有承認,所以沒有姓宇文,而是隨其母姓如憐。”綠語覺得瑞王妃對這個孩子很上心,心中不解。
“如憐?如憐?如是我知?何必乞憐?”她把那張寫著名字的紙用手撕成一條一條的,然后又撕成了碎片,打開香蓋子,看著“宇文軒”三個字的殘體在火光之中變成了灰燼,她笑了。
日落時分,瑞終于回來了,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墨染不解凝視。
“本王今天陪了父皇一天,沒有想到,他原來也是個好父親,以前是我一直先入為主,總是以為他負我母后,現在才知道,他也有他的無奈。”瑞的臉上帶著滿足的微笑輕聲的和她說著他得到的關懷和內心的知足。
她笑了一笑,什么也沒有說,而是伸手解開他的繡蟒之袍,用濕濕的絲絹細心而溫柔的擦著他額頭上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