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警局的路上,蘇妮拉的手機響了起來。
看了眼來電顯示,她遲疑了一下,呼吸沉重地按下藍牙接聽。
“哥。”
“妮拉,醫生說了什么?”電話那頭的男人,聲音有些低沉。
這個人,是蘇默風的父親,她的哥哥——蘇允威。
“醫生說……”
他沉了口氣,做好了心理準備,“說吧。”
她控制著波動的情緒,強撐淡定地說:“默兒的抑郁癥,已經嚴重影響到重要臟器了。”
“之前不是也有過這種類似能調整改善的情況嗎?”
“這次,不一樣。”
“那到底是什么,你快說!”妹妹那異于往常的低落情緒和久久不愿說明的情況,讓他很是不安。
“是心臟,心臟器質性病變。”
“什么意思?”
“心臟病,確診為器質性病變心臟病。”
器質性病變,簡單來說,就是某種疾病因多種有害因素導致受累器官功能減退或喪失,使該臟器的組織結構發生病理性改變,造成實質性損害。
而蘇默風的器質性病變心臟病,正是因為長期逐漸加劇的抑郁癥導致的。
蘇允威沉思片刻,又問:“有多嚴重?”
“病發時,隨時會死。”
電話那頭沉默了,安靜得只聽到他沉悶的呼吸聲。
許久后,他平穩著語氣問:“有什么可行的治療方案嗎?”
嘆了口氣,她說:“讓他回國吧。”
“為什么?醫生治不了?”
“哥……”她又沉悶地嘆了口氣,“就像裝睡的人,你永遠叫不醒一樣……他不想活著,再好的醫生都救不了。”
“所以,就只能這么看著他死去?”
“你們可以選擇告訴他真相,你知道他真正的心結究竟是什么!”
他再次沉默,許久又問:“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無法釋懷是他的主觀意向,醫生已經盡力了,他一直都耿耿于懷,只要一天不讓他知道真相,他就永遠都解不開這個心結!”
“可墨家那邊不會同意的!”
他壓抑地長長嘆了一口氣,又沉聲道,“我們總不能為了自己的孩子,就不顧別人孩子的安危吧?”
她咬了咬牙,眼眶里的血絲迅速劇增。
那是她如親生一般帶了十年的孩子,那么優秀,那么善良懂事,怎么能說放棄就放棄?
“難道,你就忍心看著自己的兒子就這樣毫無價值地死去嗎?”她強壓著哽咽發聲,“連起的時候,都是痛苦的……”
他一時哽住呼吸,沉默許久才說:“讓我好好想想,和你嫂子商量后再做決定吧,你就暫時先安排他回國吧。”
不管怎樣,他都不能再讓他留在國外了,在這關鍵時期,必須要讓他回到他們身邊。
“好。”
掛上電話,蘇妮拉再也忍不住了,將車子停在路邊,松開緊捂著的嘴,趴在方向盤上放聲哭了出來。
沒人知道,那一句‘不會同意’,在她耳邊仿佛像是聽到了末日的宣告,她從未感到如此絕望,因為她也無能為力。
……
國內某一線城市,高檔小區青云園,一座占地三四百平方的歐式別墅——蘇府。
偌大的客廳內,一位相貌柔美,眉眼卻滿載郁郁寡歡的女人,正坐在沙發上,不停地用紙巾擦拭著她那源源不斷的淚水。
坐在她身旁的蘇允威也是滿面愁容,哀嘆連連。
這個女人,是蘇默風的生母——古月憐。
許久后,她擦拭著眼淚抬起頭來,細聲說:“就讓我去吧!”
蘇允威抬頭,猶豫不決地看著她,滿眼都是擔心。
“我去求求他們,以咱們這么多年的交情,他們不會見死不救的!”
“……”
“難道為了尊嚴,你就忍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因為善良長情而死去嗎?”
見妻子又激動得哭了起來,他嘆了口氣,心疼地把她攬進懷里,無奈道,“我也沒說不讓你去,再這么哭下去,頭疾又要犯了!”
他答應讓她去試試,即使他覺得成功率并不高。
洗把臉,換身衣服,化了個提亮膚色的裸妝,古月憐體面地出了門。
蘇家和墨家居住在同一個小區,距離也就幾百米,和以往竄門一樣,她獨自步行過去。
在一間中歐混搭的U型大別墅,南院門外,古月憐按了幾下門鈴。
“蘇太來了。”一位年約三十、身穿管家制服的女人開了門,恭敬迎接。
“齡兒在嗎?”
“在,您請進。”管家欠身請禮。
剛進廳門,大廳內便迎來了一位身穿緊身連衣裙,身材婀娜、面容嬌艷的女人,舉手投足間盡顯雍容華貴。
這個女人,是這座別墅南院的女主人——金齡。
“憐兒,怎么來了也不提前打聲招呼?”
“我來竄個門難道還要跟你預約不成?”古月憐說笑道。
“哪敢!我可就你這么一個閨蜜,怎么能讓你受這委屈!”
說著,她拉著古月憐坐下。
“好久沒見卿卿和凡兒了,他們都還好嗎?”
“凡兒閑不住,常常往圖書館跑。”
“挺好的,孩子愛學習是好事。”
“卿卿就別提了。”金齡嘆了口氣,“自從三年前的那件事后,她就再沒回來過,一直跟她爸爸斗氣!也不知道這次開學要不要回來……”
“慢慢來,終歸是有血緣關系的,父女哪有隔夜仇。”
“嗯,也只能這樣了。”
待傭人上了溫茶,金齡將茶杯遞給古月憐,“快嘗嘗,這是杏花新配的養顏茶。”
古月憐接過茶杯,食不知味地抿了一口,便放在了一旁。
見她雙眼通紅,眼神游離,心不在焉,金齡奇怪地皺了皺眉,“怎么了?瞧你這是不是睡得不好,眼睛都通紅……”
“我……”古月憐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又和允威吵架了?”
見古月憐搖頭不語,金齡有些心急了,“那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說啊!”
猶豫半晌,她才支支吾吾道,“是……默兒……”
“默兒怎么了?”金齡放下茶杯,皺起眉頭,神情頗有擔心。
“得了心臟病……”說著,她垂下頭,止不住淚下。
金齡怔了怔,下意識以為她是在開玩笑,不以為然地將紙巾遞給她。
可見她越哭越傷心,她的臉上漸漸浮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你說什么?心臟病……這好端端的怎么又得了個心臟病?”
“醫生說是抑郁癥引起的心臟器質性病變。”
“這……這可是抑郁癥引發最可怕的一種病癥啊,嚴重可是會死人的呀!”
細思極恐,金齡的心也突然急了起來,眼眶漸漸泛紅,“這可怎么辦啊!他還那么小!”
怎么說,這個孩子剛出生時,是蘇家事業的高峰期,親媽經常忙工作,她這個干媽就沒少帶著,也算大半個兒子了。
不僅如此,這還是她在肚子里就預定好的女婿呢!
常常聽說這蘇默風各方面優秀得不要不要的,發生這種事,她怎么能不難過?
跟丟了稀世珍寶似的!
突然這時,古月憐撲通一聲跪在金齡面前。
“哎!憐兒,你這是做什么?”金齡忙將她扶起。
古月憐將她按住,不愿起身,緊抓著她的手臂哀求道,“齡兒,我求求你,你救救默兒吧!”
“我……我怎么救?”
被點到名,金齡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這洛家在中西醫學界的人脈甚廣,早些年他們不是都交給了你們?”
古月憐搖搖頭,“根本沒用,都沒有用……”
“唉……這洛家都不頂用,我又能怎么幫你?實在是愛莫能助啊!”
古月憐搖搖頭說:“不,他這是心病,誰都不管用,唯獨一個人能救他!”
金齡頓住,“誰?”
她緊緊地抓住她的手,“你的女兒,墨蒲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