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卿卿回到屋子里,一個人抱著膝蓋坐在床上坐到了天亮。
陽光照亮了半個屋子,蘇卿卿的衣衫早已涼透,她抖了抖僵硬的手腳,感覺有些不停使喚。掙扎著走下床,蹦跶了兩下,突然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蘇卿卿想著,果然傷春悲秋什么的,她還是算了吧。
站在柜子前,猶豫了一下,選了一身換上了。其實也沒什么好挑的,她的衣服也不過三身,差別在于,洗得發白的和破舊點兒的以及更破點的。選了那個洗得發白但還比較好的那個,水綠色的衣裙,襯得蘇卿卿有種清新的秀氣。
整了整衣領,邁步走出房門,蘇卿卿一步步向廚房走去。這個時辰,正是王府眾人吃早飯的時候。
映入眼簾的,是極其肖似那個‘古代大Party’的規格。一張張木桌從廚房的井口擺到門口,白生生的米飯,魚湯的香氣死命的往鼻子里鉆,雞肉混合著蘑菇味道讓蘇卿卿的胃一瞬間扭得死疼。
蘇卿卿死死的咬住后槽牙,告訴自己不能這么屈服!可是肉好香……
盡管內心的那個小人兒已經蹲在墻角滿臉寬面條淚,蘇卿卿的臉上還是掛著淡淡的笑容。她站在離眾人不遠不近的地方,不說話也不做什么,人們的眼神卻一點點往少女上瞟。就在孫婆子站起身打算說話的時候,蘇卿卿卻突然一下子轉身走了。
蘇卿卿的步子不緊不慢,卻也剛好走到了竹林。在一片熟悉的竹葉沙沙聲中,一陣魔性且無限循環的聲音從蘇卿卿背后傳來。
“親親妹子——親親妹子——”
“親親妹子,你等等我啊——”
蘇卿卿磨著牙告訴自己要忍住,不可以一拳揮上去。輕呼一口氣,陳耀祖的身影越來越近。蘇卿卿滿意的笑了笑,不錯嘛,沒有想象中蠢,臨走前眨眼的暗示總算看懂了,也不枉她大清早去廚房給人當壁畫看了。
蘇卿卿笑著說:“陳大哥。”
陳耀祖的腳步頓住了。
青竹,翠葉,水綠色衣裙的少女。
為什么他覺得卿卿妹子有點不一樣了,雖然說以前也很漂亮,可是現在漂亮的像仙子一樣。陳耀祖傻大哈般揉了揉揉眼睛,像是確定眼前的蘇卿卿不是個幻覺,這才邁著激動地步子走到跟前來。近距離靠近少女,陳耀祖一緊張結巴的老毛病又犯了。
“親…親親妹子……”
蘇卿卿點點頭,努力維持住笑意,很好,這是第四聲了。蘇卿卿你要繃住,咱有求于他,不能打人!
努力回想原身的動作和語氣,蘇卿卿發誓這絕對是身為女漢的她,有生之年最嗲的語氣了。
“陳大哥,其實人家是有事情想要拜托你啦。但是怕你不答應,人家有點擔心呢?!?
陳耀祖只覺一股熱血涌上心頭,不自覺把胸脯拍的啪啪響:“親親妹子,有啥不能答應的。只要是你的事,耀祖哥都幫你。”
“其實,其實也沒什么啦。人家就是想要一個黑斗篷,我前一陣出門看到街上有人披這樣的斗篷。黑面上用彩色線繡出花紋,又好看又保暖。可,可我一個女孩子去買黑布,我,我不敢。所以,陳大哥,你能不能……”
“沒問題!不就買塊布嗎!前兩天,我還想給你捎兩塊布作冬衣呢。只是親親妹子,黑色是不是有點不太吉利???”陳耀祖抓了抓頭說道。
蘇卿卿一磨牙,這嗲嗲的語氣已經要讓她崩潰了??墒遣恍校€差一點!
蘇卿卿抬起頭,過分消瘦的臉頰上鑲嵌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她眨眨眼看著陳耀祖:“可是,可是人家真的很喜歡嘛……”
陳耀祖的腎上激素急速分泌:“沒問題!怎么會有問題呢!黑布就黑布,親親妹子的繡工可是出了名的。到時候耀祖哥再給你扯點別的顏色做些衣服!”
“嗯,嗯。陳大哥,你真是個好人。嗯,不過可不可以快一點呢?人家下午就想要。陳大哥你也知道這天越來越冷了。嗯,黑布要再大一點就好了?!?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下午就給你買回來!”
“嗯,對了。陳大哥,你知道什么是黑市嗎?前兩天人家偶然聽到……”蘇卿卿一邊說著話,一邊邁步往竹林外走。少女的話語聲隨二人離去的步子越走越遠,縹緲的再看不清。
而高大林密的竹林深處,有一個白色的衣角,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握緊了竹子。轉過身,舒墨艱難的撐著一根根竹子往竹屋慢慢的走,黑如點漆的眸子有些暗沉。他回想起少女剛才故作撒嬌的樣子,心里有些淡淡的別扭。走到一半沒了力氣,他靠著竹子休息,視線空茫的看著某處,淡淡的開口道:“流風,跟著她?!?
而這邊,蘇卿卿正擺著手,送走樂得腳步都發飄的陳耀祖。她抬起頭,估計時間也不多了,回房收拾了一下,一刻沒歇住便又出了門。
巳時。醫館。
清槐將一張泛舊的宣紙遞給蘇卿卿,展開一看。別的倒平凡無奇,就是有幾個字極其出彩。蘇卿卿看看畫,再摸了摸手上的宣紙,再遲疑的看著清槐。
“這畫也不算太出彩吧,我這冒這么大險,別賣不上價啊?!?
清槐狐疑的瞅了蘇卿卿一眼,指著畫中角落的落款問道:“你不認識他嗎?”
“誰???我看看。什么……孝廉居士?”
“你真的是這兒人嗎?”清槐嘆口氣:“大名鼎鼎的孝廉居士啊?!?
蘇卿卿的后脊背一涼,冷汗瞬間出來了,暗自告誡自己回去一定要把原主的記憶仔仔細細看三遍!
“孝廉居士,就是那個因為孝心仁德的名聲聞達于鄉里,最后官拜三品的那位寒門書生。他因為孝心廉政被封為孝廉公,雖然不世襲,但也是那些人眼中滿門的榮耀了。也因為這個名號,他作畫的落款就是孝廉居士。”
“哦,他我知道。不過人家好歹是三品大員,咱這是不是寒酸點?”
清槐搖搖頭說:“這你就錯了,只有這樣才會有人信是真品。他一生以孝廉奉身律己。他常常救濟窮人,所以并不富裕。于是,他就會給窮人寫幅字讓他們拿去賣。在他死后,因為他孝廉的好名聲,這種普通宣紙上的字,曾經在京都賣出天價。雖然過去很多年了,他的字現在的價格也不會太低?!?
“而且,他雖品德頭腦兼備,但出身寒門,寫字作畫的本事不算高超。只有幾個字極為出彩,旁人無法仿制。故而,他經常會出現好幾副同樣的作品。而且他的作品常常流落民間。這樣,才不會引起懷疑。”
“懷疑?難道這幅字有真品存世!”
“當然,”清槐怪異的看了蘇卿卿一眼:“我是仿制,沒有原本怎么仿制?”
蘇卿卿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說……”
“我的意思就是,如果是我沒見過的字,我無法仿制?!?
驚天霹靂!說好的大夏王朝上下三千年,只要你蘇卿卿叫得出名的,都能仿呢!欺騙感情!欺騙盟約!
看了看還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的那個人,蘇卿卿的磨牙聲小了下去。摩擦著手里的宣紙,蘇卿卿低著頭看著上面的字想著。罷了,就看在她這么為她著想的份上,特意選了孝廉居士的字來仿,就不跟她計較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清槐一歪頭說道:“哦,對了,其實‘三罰之罪’就是由他提出來的。而且,符合你要求的我能仿的里面,只有他了。”
蘇卿卿覺得,哪怕清槐輪著掃帚追自己也好,麻煩閉嘴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