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自己房間的門，厲辰一眼就看到了蜷縮在床上的那個小小身軀。還是和幾年前一樣，睡覺的時候喜歡蜷縮著，像個軟糯的小動物一樣，無助又惹人疼愛。

慢慢踱步到床前，厲辰不禁伸出手去輕輕描摹著我的眉眼，又悄悄地把額頭貼在我的臉頰。

宋遠，你知道嗎？我還是輸給了自己。

我本來以為把你送來C01基地可以讓我慢慢忘記你，但卻沒想到自己竟可以這樣越陷越深。在看到你出車禍的那一刻，我竟然是無法自拔的沉淪。

一絲溫熱的呼吸輕輕地在厲辰耳邊吞吐，讓人忘記了身在何處。腦海中的記憶被一個銀鈴般的笑聲帶去了另一個時空。

“厲辰，我被你鎖定了！”電腦屏幕上閃現出一個女孩子的笑臉，“你發現了Anybody的秘密了嗎？”

Anybody系統中的虛擬人體，不知何時心臟變成了粉色，在有力的跳動著......

濃密的核桃樹蔭里，一個白衣少女坐在高高的枝杈上面，長長的頭發隨風飛揚，潔白的裙裾也微微翻舞著，“厲辰，我就知道你會來！”

那些笑容已經久違，有點太久了。

我慢慢睜開了雙眼。但是眼前的景象讓我嚇了一跳。

什么時候開始的？高傲冷峻的厲辰把頭埋在我的肩膀，緊緊地擁抱著我，這姿勢實在是太曖昧......

我輕輕推開他的手，正對上一雙漂亮的眼睛溫柔地望著我。

“宋遠，你醒了。”他抬起頭，在床邊坐正。

“剛才發生什么了？”我仍然在懵懵懂懂之中，“你們審問鄭巖有結果了嗎？”

“有了。”厲辰郁郁地吐了一口氣，“國安調查組的懷疑被證實，確實是鄭巖將黑客裝置安裝在你們乘坐的汽車上的。他自己的記憶也回答了這個問題。”

“為什么會這樣？”這個懸在頭頂的炸彈還是炸響了，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鄭巖被人脅迫，要他綁架你。有人拿高云來威脅他。”

等等，這個信息量有點大。為什么有人要脅迫他？為什么拿高云脅迫他？我滿腦子的問號，更加糊涂了。

“這件事說來話長。”厲辰起身，去廚房倒了一杯熱茶，拿到床邊遞給我，“其實事情的起因還是緣于你身上的一個秘密。”

我接過茶杯，卻顧不上喝水，只是捧在手里暖著，“我身上有什么秘密啊？”

“本來我和宋教授想替你做好一切安排，保護你的生活不被打擾，但沒想到還是沒有做到。”

我靜靜地聽著厲辰的講述，心里的世界似乎一點點地崩塌了。

萬萬沒想到，我居然是人工智能與人體結合的第一個實驗品。原來早在三年以前，一場意外讓我腦部受傷，為了保住我的大腦可以正常運作，爸爸和厲辰將他們關于記憶復制的第一個研究芯片用在了我身上。

但因為當時技術還沒有完全成熟，所以移植安裝在我腦部的記憶芯片是不完全的。后來這段時間，厲辰一直在研究大腦皮層存在另外一個記憶副本的可能，也是因為我的緣由。

作為一個科學家，或許接受這些并不是太艱難的事。但最最讓我不能相信和接受的是：當時與我做出三年之約的鄭巖，居然會為了高云而被人收買和脅迫，為了高云而企圖出賣和綁架我。

“這個太天方夜談了！我不能相信鄭巖是這樣的人。”我拼命搖著頭，不想再聽厲辰講下去了。

“遠遠，這件事從開始就是一個誤會。因為鄭巖從來沒有愛上過你。他之所以答應三年之約，是因為宋教授對他的請求。”

我抬起頭看著厲辰，滿臉淚痕，“你們干嘛要這樣來安排我的生活，然后還要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象？你們知不知道這樣有多殘忍？”

“宋教授當時也是出于保護你的初衷。因為你的記憶出了偏差，執著地認為鄭巖是你的男朋友。為了不讓你出現情志紊亂，他特意提出這個三年之約請求鄭巖答應。這三年，其實是想讓你在C01基地能夠安穩地過度，等待合適的時機再幫你恢復全部記憶。”

“你現在告訴我這些，就不怕我瘋了嗎？”我狠狠地質問厲辰，覺得他一定有更深的陰謀。

“因為這個，”厲辰拿出了那塊帶有我三年前全部記憶的芯片。“現在我們已經可以做到了。”

“我才不需要這些什么鬼芯片呢！”我伸手推開這讓我又愛又恨的東西，憤怒和失望再也壓抑不住。“我已經厭煩了這些。我不想再相信你！”

“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厲辰小心地收起手里的神經元芯片，“其實我也是糾結了很久才想這樣做的。”

“也許我和宋教授之前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替你做了很多安排和決定，但現在是糾正的時候了。因為你的生活本就應該是你自己做主。”

一直自信好勝的我，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的生活居然是別人編寫好的劇本。而這個劇本又根本偏離了我自己心里期待的軌道。我捧著水杯，低頭默默沉思，幾滴清淚點點，落到杯子里，濺起小小的漣漪。

“如果這場車禍是鄭巖設計的，他想要劫持我，又怎么會自己出事了呢？”我忽然想到這一點，還在懷疑厲辰剛才講述的故事可靠性。

“其實整件事情現在看來還有很多疑點。鄭巖也并不知道自己會喪命于這場車禍。而且，C01基地也有內奸。剛才蘇白因為襲擊你未遂，已經逃跑了。”

“你剛才說的以后我的事情我做主對嗎？”我腦子里已經做了個決定，只有解開這些謎團，我才能認識真正的自己。

“是的，從現在起，我和宋教授不會再刻意安排你的生活。”厲辰肯定低點點頭，伸手抽了幾張紙巾遞給我。

我接過厲辰遞來的紙巾，將自己臉上的眼淚鼻涕好好擦了個干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把手向厲辰一伸：“拿來！”

厲辰默默看了我一會兒，把手上的芯片遞給了我。半晌，他又忍不住開口說：“我覺得你最好現在就恢復之前的記憶，目前的情況很危險和復雜，這樣才是對你最好的保護。”

我把手上的芯片看了又看，收在了隨身佩戴的項鏈盒之中。

“既然你說了我的生活應該由我自己做主，那就不要你覺得我應該怎么樣，我要我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