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山？三豐子？難道說你就是傳聞中的張三豐，武當派的祖師爺！”

毗鄰云海，雄偉高峰且視下觀，望覽眾山之縹緲，弗如砂碩微塵。此間郁林蔥蔥，繁花錦簇，蟲魚鳥獸歡悅其間。時聞煙霞晦朔，如夢如幻，盛絕亦玄妙，所謂人間仙境莫過于斯。

“哈哈哈哈……真是好些年沒見到像你這般的娃娃了，想身邊弟子個個均是迂腐之輩，老頭子我過得那是個不自在，只得想著法子偷跑到這深山里來圖清靜…慚愧啊慚愧…”

瞧老人隨性的模樣，悠閑自在、放蕩不羈的言辭舉措，我確實很難將一派祖師跟他鉤掛在一起。不過也沒人規定，祖師爺就得慈顏厲目、一板一眼的。說起來，他跟我過去在小說故事中，認識的張三豐倒是一模一樣，甚至比書中更像個老頑童。

“前輩，這是哪里的話？您老…”話還沒說完，我即被他拉手“順”了過去，雙手好似著不上力，任由他擺弄。如此，直至將我拉至旁側，一處石刻棋盤前，這才松開手。

“來，小伙子…陪老頭子我下盤棋。一直都是自己陪自己玩，如今難得有人在，你可得好好陪我，不然我不放過你喔！”雖是玩笑般的談話，慈眉善目的表情，但我卻如坐針氈，禮敬有佳，絲毫不敢怠慢。回想方才那一幕，我毫無反抗之力——此人本事極強，我斷不可與之相對，暫且還是耐住性子，陪他一回便是了。

“前輩可真會說笑，能有幸同您老人家對弈，得高明指點，那是晚輩三世修來的福分。我高興還來不及，怎么可能拒絕？”只是我畢恭畢敬的態度，并未引起他的好感。

“臭小子，別學他們那一套。整得文縐縐，跟個無用書生似的，老頭子我不喜歡。”唉！還真是難做。之后，為了陪他下好一盤棋，我愣是被整得一點兒脾氣也沒有了。

……

“小娃娃，你又發什么呆呢？這回該你走了！”望著石臺上的棋局，我方黑子此時已然被白子重重包圍。盡管我竭力拉長戰線，猶如龍蛇游逆之勢，妄圖扳回一城。奈何白子撐天，四足立頂，頭咬七寸，宛如龐然巨物，身軀死命將我鎮住。

于此，恍惚迷離間，我仿佛看到龜蛇大戰之姿。蛇盤疾，絞腹纏，寸寸逼近；龜縮殼，任拼殺，只待時機。如此交戰數百回合，最終蛇力竭而退，龜趁勢反擊，為此戰落下了帷幕。我突時驚受啟發，猛然想起此前在奇書上，看到過的一段文字。

“龜蛇屬，名玄武。四足鼎，九宮立，中甲排方；水火聚，上下行，首尾穿腸…”此乃奇陣“玄武鎮宮”之局。回憶至此，我漸漸明悟許多——正當我深有所感的時候，石階上，偶時出現的妙齡少女，瞬即打破了此間平靜。

“張爺爺，該吃飯咯！”其手提一個竹籃，正緩緩地朝我們走來。瞧那面容，一顰一笑我仿佛在哪里見過……對了，是那位神秘少女！現今她只是換了一身舊衣裳，但舉手投足間的特殊氣質，我絕不會認錯……她怎么會認識張三豐，年紀差別如此之大，莫非她也能像我一樣入夢？然而，就在我有所懷疑，準以詢問的時候，耳旁忽時傳來某個聲音。

“該回去了，不然你的同伴就要頂不住了……”

如此，畫面極速跳轉，我的思維似乎定格在：一老一少相互對弈，少女斟茶遞水，其樂融融的情景。然而，眼前突現的狀況，愣是將沉溺其中的我，給生生拉扯了回來。

“你想問的問題，得你自己去尋找答案，因為這是屬于你的人生。”如夢如幻的聲響，我不知該感到迷惑還是慶幸。但現下要做的，就是打倒那可惡的家伙，其余的事以后再說。

……

“兄弟，你終于醒啦！我還以為你會撐不住呢！”青年的話有氣無力，蒼白的臉頰上，不難看出，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里，他為保我周全而做出的努力。

得見如此，我不禁有些感動，爾時站立起身，對他拍了拍肩膀，“剩下的就交給我吧！你先好好休息，等養足了氣力，待會兒我們再一起找他算賬。”

“哼！不自量力的小家伙。沒想到你中了我一掌，居然還沒死……看情形，我是等不得凌逸那老家伙了。不如我先拿你倆開刀，權且給武當派一個警告，讓他們好生看著，切莫說師叔祖我軟弱無能，就連兩個后輩小子都收拾不了。”

只見那人誦咒結印，言隨法行。霎時間，無數陰魂厲鬼猶如發狂似的，紛紛血紅了眼，相互吞噬起來。如此相消之下，鬼怪的數量急劇減少，我本以為事態在進一步減輕。豈料，剩余的那群卻變得越發恐怖——泛白的眼球中，瞳孔急劇收縮，直至整個眼珠子爆裂。四濺的血漿，如膿液般從血窟窿中流出，瞬即滑落到腐爛的軀殼上。密密麻麻的蟲形孔洞，或因撕咬而斷裂，只留下半塊露骨的肌腱。連同白花的腸子，轉眼即被另一人吞下……

眼見這一幕血腥的場面，我差點連隔夜飯都給吐了出來。

“小心，這是百鬼啖魂之法…”話音剛落，青年即時頂不住壓力，徑自跌倒下來。進而，地上的太極圖，周圍筑建起的無形劍網，也隨之消散，整座法陣已然崩碎。

“我看你們還有什么辦法，準備受死吧！”

……

如果你以為事情就此完結，那可就真的大錯特錯了！就在他發動咒法的前一刻，我便已悄悄布置起來。包袱中存放的龜甲，之前周娟饋贈于我，我一直未有拿出，想不到如今卻是派上了用場。至于另一樣器物，我則是異想天開地拾取那柄子母雙劍，就此湊活起來。

“謹請五方上帝，聞聽此言。諸世紛亂，妖魔滋擾，吾等子弟尚循天道，故尊此法行效。善四方靈神以足鼎，司八卦九宮而立，坎離水火上下相濟，布陣方圓，中六合，變……”

一時間，安眠于地的龜甲，不知為何猛然鮮活起來。冥冥中，似顯現出形體，一只烏龜迎風見漲，宛如撐天之鰲，鎮護此間；與此同時，子母劍亦是化身影像，一條擎天巨蟒蜿蜒成勢，覆于龜背之上，俯視下方。二者相輔相成，恰若黑白棋局遍布羅盤之地。

“這是！玄武！”傳聞中，守護神州大地的四靈之一。北極真武大帝麾下戰神，亦是其本尊靈神化現。見此情形，那人立時發出咆哮，似難以置信地望著我。“你到底是誰！為何會使如此多奇異的法術……就連玄武真靈也都……”

話還未說完，異獸的身形突時搖曳，仿佛受不了此間束縛與令人厭惡的氣息，狂暴之態可見一斑。“吼！吼！”其怒喝咆哮，猶如喪魂之音，一眾鬼魅聞及立時消散掉形影。同此困閉空間，亦是劇烈地震蕩起來。

“噗…你…”或受此力所震，咒法反噬其身，那人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顯然很不好受。

“就算破了陣法，可你倆還是要死！憑你的修為，恐怕也就只能將玄武維持到這個地步了！”言畢，即見幽閉空間寸寸瓦解，與之相當的，還有我所召喚出的真靈“玄武”。

“怎么可能！”我顯然有些吃驚，沒想到所謂的陣法，列布即消，僅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唔…”鮮有預料的結果，我猛然間倒癱于地，頭腦昏沉、四肢無力，好像方才一瞬就抽光我全部的氣力。莫非這就是他口中所說的？原來我的力量，還并不足以駕馭這陣法。

“咳咳…受死吧！”眼見那人口誦咒言，瞬時間，我的頭上即出現四五柄鋼刀，“唰”地落下。這一刻，我真以為自己就要在這里交代了。垂閉雙目，確已放棄了所謂的希望。

……

然而，意外總會發生，正如我當初所說的那樣。

待過許久，我仍感覺不到絲毫痛處。我心下疑慮，時已睜開雙眼。此時迎面所見，即是先前那名跑掉的童子，在他的身后，稀稀疏疏站著數十人。為首的老者，身著青黑色長袍，頭頂云冠，鶴發童顏。瞧同輩人反應，實不難看出，他正是此次事件的核心“凌逸”道長。

“小兄弟，你沒事吧！方才幸虧有你打破陣法，不然我也找不到你們的具體位置所在。你能從對方手中，救下鄙派弟子樊鴻，實在是了不起……我武當派欠你一個人情。”

“道長，你言重了！”與此同時，青年似也反應了過來。“弟子樊鴻，拜見掌教真人。”

“樊鴻，你有傷在身，無須行禮……小兄弟，后面的事就交給貧道吧！你且先下。”一時間，凌逸老道即挺身上前，手中緊握無名寶劍，步踏罡斗，口中念念有詞。

與此同時，敵對那人的樣貌，在失去了黑暗環境后，越發變得清晰起來。

“果然是你！呵呵…師弟，想我們確是有三年沒見了……不知你還否記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