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主要理論基礎

在對西北地區產業變遷和城市化發展進行相關分析之前，應對涉及的相關經濟學理論進行梳理和總結，以便為后期的研究工作打下堅實的理論基礎。本書涉及的經濟學相關理論有：集聚經濟理論、空間經濟學理論、區域經濟增長理論、協同學理論。

一 集聚經濟理論

集聚經濟是現代經濟的重要特征之一，集聚經濟通過多方面影響對經濟活動的成本有著重要影響，恩格斯曾經指出“像倫敦這樣的城市，二百五十萬人聚集在一起，使這二百五十萬人的力量增長了一百倍”[138]，對集聚經濟作了形象的概括和描述?，F代經濟中的產業集聚和城市化現象從根本上來說均是集聚經濟的直接表現，從另一個方面來講集聚經濟也是連接產業變遷和城市化發展的紐帶和橋梁。集聚經濟效應發揮的根本原因在于經濟活動的外部性，主要通過勞動供需的匹配、中間投入品的共享、知識技術的外溢、消費的經濟性等途徑對經濟活動起到了助推增長。

勞動力的人力資本及技術水平存在較大的個體間差異，而企業對于勞動力的需求也有其專門的指向性，在現實經濟中勞動力的供需匹配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成本，而勞動力和企業的空間集聚將有效地降低這一市場交易成本，增強勞動力市場供需匹配的效率。馬歇爾（1964）[139] 指出，工人可以由于企業的集中降低其失業的可能性，也可以接受相對較低的工資而愿意在一個勞動需求相對旺盛的地方就業。Rotemberg 和 Saloner（2000）[140] 從一個角度指出了經濟集聚中的勞動力共享，認為工人集聚并非為了規避失業，而是為了擺脫企業人力資本專有性的束縛。出于更高收入和更低失業率的尋求，具有相同背景的工人傾向于向專門化企業集中的區域集聚，使勞動力市場雙方的地位更加均衡，同時使工人有了更多的選擇余地，另外企業也可以有更多的勞動力供給選擇，保障了其生產的高效增長。

現代產業發展促成了經濟分工進一步深化，企業往往處于產業鏈中的某一環節，這種變化帶來了專門化生產的效率，同時也要求企業間聯系的緊密程度較強，企業對上游企業投入品的依賴性日益凸顯，作為下游企業往往會選擇在中間投入品廠商相對集中的區域布局，這樣便于下游企業將部分投入品生產外包給中間投入品廠商，可以使自身生產效率得以提升的同時，有效降低中間投入品的市場交易成本。Stigler（1951）[141] 和 Holmes（1999）[142] 均指出經濟集聚將促使企業生產的垂直分工，企業會將一些投入品生產環節從其一體化生產中剝離出去，讓專門化廠商承擔此類生產。這表明分工的深化和集聚程度的加強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而造成這一聯系的直接原因就是中間投入品的共享效應。

科學技術對現代經濟的推動日益凸顯，知識和技術的應用或促成經濟活動中效率的提升，而通過近距離的交流無疑會極大地促進知識和技術的流動和擴散，使經濟生產效率的提升更為普遍。尤其對于具有類似技術應用的企業來說，空間上的接近有助于其共享行業技術和生產工藝的革新，同時技術人才的集中，可以通過相互交流促成知識技術更為完善，從而不斷推動經濟增長。Jaffe 等（1992）[143] 通過對美國專利引用的實證研究，指出企業遠離知識源地將極大地影響知識技術的應用增長，距離越遠接受新知識的困難越多，證明了地理鄰近對于知識技術溢出有著重要的影響。

受到現實經濟活動中信息不完全的限制，消費者在消費過程中必須花費一定的時間去搜尋滿足自身效用的商品，同時消費者具有多樣化偏好，須通過多種商品的組合消費才能獲取更高的消費效用。為了更好地迎合上述消費者行為特征，企業會存在向市場集聚的傾向，一方面可以節省消費者的搜尋成本，另一方面還可以通過替代效應滿足消費者多樣化消費的需求。當一個區域中生產活動越為集中，其產品的多樣化程度就越高，在運輸成本為正和消費多樣化偏好的假定下，生產活動的成本將得到有效降低。同時 Glaeser等（2001）[144] 指出，伴隨著集聚程度的提升，集聚區域的人均消費將出現明顯增長，集聚會進一步帶來消費市場的擴張，帶來上述經濟效應進一步的增強。

產業集聚是產業變遷的重要內容，同時城市化發展也體現為經濟要素向城市集中，二者的變動中均存在集聚的特征，集聚經濟在產業變遷和城市化發展進程中勢必發揮著重要的影響，是本書中重要的理論基礎之一。

二 空間經濟學理論

空間經濟學關注稀缺資源的空間配置和經濟活動的區位選擇，對其概念理解的不同其研究領域也有所不同，但總體上來講主要集中于兩個方面，一方面經濟活動必然有其空間載體，所以經濟活動中的一切現象均在空間經濟學研究領域中；另一方面空間經濟學與其他經濟學有著截然不同的研究聚焦點，空間經濟學研究更為關注經濟活動的區位選擇問題。

現代空間經濟學采用主流經濟學范式研究與空間區位相聯系的經濟活動或現象，Krugman 被認為是這一學科的奠基人，1991年Krugman提出的中心—外圍模型（Core-Periphery Model）成為空間經濟學研究中的基礎理論[145]，該理論以兩地區兩部門為基本假設，在壟斷競爭、規模經濟和多樣化偏好的基本元素基礎上展開嚴謹的數理分析，研究了經濟活動的區位選擇，該理論認為規模報酬遞增和市場接近效應成為經濟活動的向心力，運輸成本和市場擁擠成為經濟活動的離心力，向心力和離心力的對比決定了經濟活動集聚或擴散。向心力和離心力隨貿易成本的下降而減弱，但離心力的減弱速度相對較快。在空間貿易成本較大的情況下，離心力會相對大一些，這時市場擁擠效應占優勢，經濟系統內存在負反饋機制產業的均衡分布得以穩定。當空間貿易成本下降到某一臨界值時，向心力超過分散力，市場的接近性優勢超過了市場擁擠劣勢，均衡分布被打破，現代部門向某一區域集中，隨之初始均衡分布結構演變為非均衡分布結構。中心—外圍模型展示了對全球范圍的城市化爆發性推進、大都市迅速成長而城市周圍的鄉村地區人口銳減等現實情形的巨大解釋力，同時伴隨著未來貿易成本的下降，根據中心—外圍理論，集聚和城市化無疑將得到進一步增強。

在中心—外圍模型基礎上，Martin 和 Rogers（1995）[146] 提出了資本空間流動模型，Forslid 和 Ottaviano（2001）[147] 提出了人力資本空間流動模型，從而形成了完整的經濟要素空間流動理論，這些理論與中心—外圍模型的研究范式是一脈相承的，仍然以向心力和離心力作為基本的研究工具。經濟要素的空間流動理論指出經濟要素會向實際收益或預期收益較高的地方流動，并有著其動態的變化，認為假如一個區域以較高的實際收益或預期收益不斷使要素集中，假使要素的流入能夠繼續強化這一優勢，則集聚將持續進行，但是要素的流入一旦將這一優勢削弱，則經濟要素將在空間中擴散。

空間經濟學還立足于中心—外圍模型建立了關于城市體系的空間理論模型。在單一地理中心中，有一個制造業集聚而成的孤立城市，四周被農業腹地包圍。但當人口不斷發展達到一定程度時，此時孤立城市中某些制造業會向城市外遷移，從而導致新城市的形成。人口的進一步增長又會生成更多的城市，然后繼續向下發展。一旦城市的數量足夠多，城市規模和城市間的距離在離心力和向心力的相對強度下將在某一固定水平穩定下來，如果經濟中有大量規模各異和運輸成本不同的行業，經濟將形成層級結構。該理論刻畫了一個既有城市的市場潛力函數對城市體系的形成進行了解釋，認為隨著城市周圍農業人口的增長在空間上不斷變化，這種變化導致某些產業在既有城市集聚到一定程度后會被城市邊界以外的農業區的某些新區位吸引而發生產業轉移，于是這些新區位開始新的產業集聚過程并成長為新城市，新城市在與既有城市相互作用的過程中不斷發展變化，它們的共同作用還會進一步在更外圍的農業區催生更新的城市，這個過程可以連續進行，從而使城市體系得以形成并不斷演化[148]。

產業變遷與城市化發展的進程中除其規模和水平的變化之外，更為重要的是體現了經濟要素在空間的流動，二者空間布局的變化也是本書的重要內容，空間經濟學理論成為該研究重要的指導理論。

三 區域經濟增長理論

從區域經濟增長理論的發展歷程來看，區域經濟增長理論主要經歷了由區域經濟均衡增長理論到區域經濟非均衡增長理論的發展歷程。其中區域均衡增長理論為新古典經濟學理論的延伸，主要包括大推進理論、平衡增長理論等，而區域非均衡增長理論主要包括不平衡增長理論、循環累積因果效應理論以及增長極理論等。

均衡增長理論是以新古典經濟增長模型為理論基礎發展起來的。其中又有兩種代表性理論，即 Rosenstein-Rodan 的大推進理論和Nurkse的平衡增長理論。大推進理論的核心是外部經濟效果，即通過對相互補充的部門同時進行投資，一方面可以創造出互為需求的市場，解決因市場需求不足而阻礙經濟發展的問題；另一方面可以降低生產成本，增加利潤，提高儲蓄率，進一步擴大投資，消除供給不足的“瓶頸”[149]。平衡發展理論認為，落后國家存在兩種惡性循環，即供給不足的惡性循環（低生產率—低收入—低儲蓄—資本供給不足—低生產率）和需求不足的惡性循環（低生產率—低收入—消費需求不足—投資需求不足—低生產率），而解決這兩種惡性循環的關鍵，是實施平衡發展戰略，即同時在各產業、各地區進行投資，既促進各產業、各部門協調發展，改善供給狀況，又在各產業、各地區之間形成相互支持性投資的格局，不斷擴大需求。因此，平衡發展理論強調產業間和地區間的關聯互補性，主張在各產業、各地區之間均衡部署生產力，實現產業和區域經濟的協調發展[150]。

區域經濟均衡增長理論的出發點是為了促進產業協調發展和縮小地區發展差距。但是一般區域通常不具備平衡發展的條件，欠發達區域不可能擁有推動所有產業同時發展的雄厚資金，如果少量資金分散投放到所有產業，則區域內優勢產業的投資將得不到保證，不能獲得好的效益，其他產業也不可能發展起來。即使發達區域也由于其所處區位以及擁有的資源、產業基礎、技術水平、勞動力等經濟發展條件不同，不同產業的投資會產生不同的效率，因而也需要優先保證對具有比較優勢的產業進行投資，而不可能兼顧到各個產業的投資。所以平衡發展理論在實際應用中缺乏可操作性，由此區域經濟非均衡增長應運而生。

不平衡增長理論是由經濟學家 Hirschman所提出的，該理論認為，增長在國家間或區域間的不平等是增長本身不可避免的伴生物和前提條件。核心區或增長點的增長動力主要來源于核心內所出現的集聚經濟效益和動態增長氣氛，但是，核心區增長的累積性集中并不會無限地進行。核心區對外圍區有兩種經濟反應，即涓滴效應和極化效應。從長期看，地理上的涓滴效應將足以縮小區域差距，但是涓滴效應的出現需要周密的政府干預[151]。1970年，Kaldor進一步發展了這一理論，提出了相對有效工資的概念。所謂相對有效工資，是指相對于生產率增長如某一比例的貨幣工資，它決定了市場中區域份額的上升或下降。一般說來，相對高效工資越低，產出增長率越高。由于各種社會關系的原因，貨幣工資及其增長率在所有區域可能一樣，但由于報酬遞增，較高的貨幣工資增長率將發生在產出增長較快的區域里，這些區域就出現了較低的有效工資。因此，相對快速增長的區域比相對低速增長區域具有累積性優勢，產出增長率的上升導致了較高的生產率，高生產率降低了有效工資，有效工資的下降又導致了較高的產出增長率。如此循環往復，導致區域經濟之間的相互促進和不斷發展[152]。

循環累積因果效應是由瑞典經濟學家 Myrdal在 1957年提出的，提出了地理上的二元經濟理論，強調擴散效應和回波效應的作用，說明了發達地區優先發展對其他落后地區的促進作用和不利影響，提出既要充分發揮發達地區的促進作用，又要采取適當的政策來刺激落后地區的發展，以消除發達地區與落后地區并存的二元經濟結構。地理上的二元經濟產生的原因在于各地區經濟發展的差別性，主要是地區之間人均收入和工資水平差距的存在。在經濟發展初期，各地區人均收入、工資水平和利潤率都是大致相等的，而且生產要素可以自由流動。但如果某些地區受到外部因素的作用，經濟增長速度快于其他地區，經濟發展就會出現不平衡。這種不平衡發展到一定程度，就會使地區間的經濟發展、人均收入、工資水平和利潤率等產生差距，這種差距進而會引起累積性因果循環，使發展快的地區發展更快，發展慢的地區發展更慢，從而逐漸擴大地區間經濟差距，形成地區性的二元經濟結構[153]。

增長極理論是由法國經濟學家 Perroux于 1955年提出的。這一理論的核心思想是：在經濟增長中，由于某些主導部門，或有創新能力的企業，或行業在某一些地方或大城市聚集，形成資本與技術高度集中、具有規模經濟效益、自身增長迅速并能對鄰近地區產生強大輻射作用的增長極，通過具有增長極的地區優先增長，可以帶動相鄰地區的共同發展。而增長極正是由主導部門和有創新能力的企業、在某些地區或大城市的集聚發展而形成的經濟活動中心；這些中心具有生產中心、貿易中心、金融中心、信息中心、服務中心、決策中心等多種職能，就像一個磁場，能夠產生吸引和輻射作用，也正是這種作用使增長極能促進自身并帶動周邊地區的發展[154]。

對于西北地區產業變遷與城市化發展進行研究重要的目的是為了縮小西北地區與全國其他區域的經濟差距，同時對平衡區內經濟差距也有重要的意義，從這個角度來看該研究屬于區域經濟增長研究的一個方面，應利用區域經濟增長理論對研究進行指導。

四 協同學理論

協同學也稱協同論或協和學，是研究不同事物共同特征及其協同機理的新興學科，是近十幾年來獲得發展并被廣泛應用的綜合性學科。它著重探討各種系統從無序變為有序時的相似性。協同論的創始人 Haken說過，他把這個學科稱為“協同學”，一方面是由于我們所研究的對象是許多子系統的聯合作用，以產生宏觀尺度上結構和功能；另一方面它又是由許多不同的學科進行合作，來發現自組織系統的一般原理。協同學把一切研究對象看成是由組元、部分或者子系統構成的系統，這些系統彼此之間會通過物質流、能量流或者信息流等方式相互作用，通過這種作用，整個系統將形成一種整體效應或者一種新型的宏觀結構。

協同論認為千差萬別的系統盡管其屬性不同，但在整個環境中各個系統間存在相互影響而又相互合作的關系。其中也包括通常的社會現象，如不同單位間的相互配合與協作，部門間關系的協調，企業間相互競爭的作用，以及系統中的相互干擾和制約等。協同論指出大量子系統組成的系統，在一定條件下由于子系統相互作用和協作，這種系統的研究內容可以概括地認為是研究從自然界到人類社會各種系統的發展演變，進而探討其轉變所遵守的共同規律。應用協同論方法可以把已經取得的研究成果類比拓寬于其他學科，為探索未知領域提供有效的手段，還可以用于找出影響系統變化的控制因素，進而發揮系統內子系統間的協同作用。協同論揭示了物態變化的普遍程式：“舊結構—不穩定性—新結構”，即隨機力和決定力之間的相互作用把系統從它們的舊狀態驅動到新組態，并且確定應實現的那個新組態[155]。由于協同論把它的研究領域擴展到許多學科，并且試圖對似乎完全不同的學科之間增進“相互了解”和“相互促進”，協同論成為軟科學研究的重要工具和方法。

協同論具有廣闊的應用范圍，它在經濟學、社會學以及管理科學等許多方面都取得了重要的應用成果。產業變遷與城市化發展均為經濟發展中的重要進程，同時二者兼具有著緊密的聯系，如何利用二者間相互適應、相互促進的關系不斷推動二者發展是本書的重要內容，在該研究中協同學理論具有參考和借鑒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