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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學術共同體”的馬克思主義文論[20]

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研究一直面對一個難以突破的問題,就是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與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如何融通的問題。這個問題的根源在于把兩種“馬克思主義文論”看成是對立的、截然不同的理論系統。要有效破解這一問題,就要回到由馬克思、恩格斯所創的“經典馬克思主義文論”,從理論源頭開始考察,并考察其如何衍變為兩種不同的“馬克思主義文論”。今天我們的馬克思主義文論研究如何突破既有的樊籬,生成有價值、有意義的研究論域,是當代馬克思主義文論必須要直面和回答的問題。本文從現代性深層的矛盾與對話兩個維度深入透視“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與“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在“現代性”演進過程中的對峙與融通;從重新構建一種新的“學術共同體”的角度來論析“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與“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的主體性彌合問題;“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與“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作為“學術共同體”是馬克思主義文論的當代自覺;作為“學術共同體”的馬克思主義文論是超越時代和歷史的。本文的這種研究試圖從一個更為開闊的視野來看待作為學術研究整體的“馬克思主義文論”,以期助力于中國當代馬克思主義文論研究。

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研究一直面對一個難以突破的問題,就是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與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如何融通的問題。這個問題的根源在于把兩種“馬克思主義文論”看成是對立的、截然不同的兩種理論系統。要有效破解這一問題,就要回到由馬克思、恩格斯所創的“經典馬克思主義文論”。從理論源頭開始考察,考察其如何衍變為兩種不同的“馬克思主義文論”,今天我們的馬克思主義文論研究要突破既有的樊籬,生成有價值、有意義的研究論域。我們試圖從一個更為開闊的視野來看待作為學術研究整體的“馬克思主義文論”,以期助力于中國當代馬克思主義文論研究。“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與“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的對話與會通,關鍵在于捕捉到我們時代具有重大理論意義和現實價值的課題。在這個過程中,“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和“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的理論資源都將被激活,并在新的時代語境中,以一種內在生成的方式實現對話與融通,并將獲得一個具有生發性的思想視野。

一 “中馬文論”與“西馬文論”:現代性深層的矛盾與對話

現代性是現代社會本質的抽象概括,也是傳統社會現代化的內在邏輯和現代文明的根本依據。現代性也是社會現代化的哲學表達,而現代化就是現代性的鋪展和演繹。如果和傳統社會相比照,現代化就意味著歷史的斷裂、觀念的顛覆和制度的重構。不管是中國還是西方,都經歷了由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的演進。在這個演進過程中,既有明顯的先進性、進步性,同時也有一些不可避免的深層矛盾。“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與“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是在兩種社會傳統和社會形態下凝鑄而成的,深受兩種文化和文明的影響和浸染,現代性深層的矛盾與對話就成為其題中之意。我們可以說:“現代性既是中國馬克思主義與西方馬克思主義的基本理論視域,也是它們的理論對象,對現代性的理解形成了風格獨特的中西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21]這實際上也構成了馬克思主義文論的現代性內涵。從現代性這個維度上來講,“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與“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既有共同的理論和思想基礎,也存在著明顯的差異。具體而言,二者在馬克思主義文論生成的思想淵源、現代性意義獲得、對現代性的分析框架和基本特征的認識,以及對資本主義現代性的替代方案等方面具有一致性,但在馬克思主義文論接受和踐行方面表現出明顯的不同,尤其是在接受的時代語境和接受態度,以及對現實所起的作用和意義方面表現尤為突出。馬克思主義文論有著民族的和歷史的普遍共性,但同時也體現出具體歷史條件下的特殊性。中國社會和西方社會在現代化進程中都有著自我的特殊性,這實際上也是馬克思主義文論現時代多樣性的體現。正是基于這樣的一致性,才能有望實現兩種馬克思主義文論的對話與融通。但是我們同時也應該看到中西兩種社會現代性的深層矛盾,即在理論與現實背景、對現實所起的作用、對待現代性的基本態度等方面的明顯差異。

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的形成和發展與現代化中國道路的選擇休戚相關。中國現代化的發展選擇了馬克思主義,并將持續地受其指導和影響。習近平總書記曾指出:“從世界社會主義500年的大視野來看,我們依然處在馬克思主義所指明的歷史時代。”[22]這就是說,馬克思主義思想具有持久的生命力,不僅是過去、現在,而且將來在很長一段歷史時期內都將指導和影響著世界的發展。中國現代歷史孕育了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馬克思主義文論也以文學理論的方式對這個歷史時代的發展與變化作了有效的反思、批判與重構,可以說這個時代讓馬克思主義文論獲得了現代性品格。現代性構成了馬克思主義文論的基本場域,也是其批判與反思的對象。從這個意義上來講,“馬克思可以說是對現代性發難的始作俑者”[23]。誠如有學者所言:“馬克思學說的當代意義在于它對現代性作出具有原則高度的批判。”[24]這也契合20世紀初中國革命的現實,也符合馬克思主義應有的文藝理論原則。“中國的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一開始就是應中國的社會實際命運而生,它絕非一種單純的文藝理論現象。強調文藝對現實的介入,是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最富生機的部分,不應以強調文藝自身規律為由,對之進行忽視、漠視、消解甚至否定。”[25]這就要求我們對馬克思主義文論中國化的早期歷程進行學術研究,從而在現實語境層面發現中西文論的異同。就早期馬克思主義文論關注現實這一層面而言,其關注的方式也有所不同。一種堅持文藝應該以藝術的方式關注現實,另一種強調文藝應該以意識形態的方式關注現實。前一種體現了對經典馬克思主義的堅持,后一種更多的是對現實政治的擁抱。譬如李大釗強調,應“視詩人作者為人生之導師,為預言家,為領袖”[26]。這和亞里士多德所說的“詩人的職責不在于描述已經發生的事,而在于描述可能發生的事,即根據可然或必然的原則可能發生的事”[27],有著明顯的不同。

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與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由于理論發生的歷史語境的不同,從而導致對一些基本命題的認識和看法有所不同。譬如關于藝術真實和生活真實問題。文藝要反映現實,要寫出現實發展的規律和趨勢,要用藝術的方式將這種思想的美好表現出來。馬克思在批評拉薩爾的劇本《濟金根》時說,作者“最大缺點就是席勒式地把個人變成時代精神的單純的傳聲筒”[28]。恩格斯在1885年的一封信中也明確說,作家的思想情感應當“從場面和情節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而不應當特別把它指點出來”,“甚至作者有時并沒有明確地表明自己的立場,但我認為這部小說也完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29]顯然,馬克思、恩格斯都主張將現實的指向消融在藝術的自然表達之中。對此,馬爾庫塞就認為,藝術絕對服從現實“這個美學上的絕對命令,是由 ‘經濟基礎—上層建筑’的概念推衍出來的。這個概念,實質上并不符合馬克思和恩格斯的辯證構想,而是被納入另一種僵化的框架之中”[30]。中國早期的馬克思主義者往往把藝術真實混同于生活真實,這也導致了人們對馬克思主義文論的詬病和懷疑。客觀而言,中國早期的馬克思主義者還沒有看到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有關文藝方面的言論,另外也出于革命宣傳工作的需要,文藝自然和革命現實直接聯系起來了。對此,李大釗就明確指出:“我們所要求的新文學,是為社會寫實的文學,不是為個人造名的文學;是以博愛心為基礎的文學,不是以好名心為基礎的文學;是為文學而創作的文學,不是為文學本身以外的什么東西創作的文學。”[31]但是,事實上新派文學就出現了“過于認定小說是宣傳某種思想的工具,憑空想象出一些人事來遷就他的本意,目的只是把胸中的話暢暢快快吐出來便了,結果思想上或可說是成功,藝術上實無可取”[32]。這就說明,中國革命早期的文學理想和文學現實是有一定的距離的,并沒有高度的契合。作為指導文學創作的馬克思主義文論在時間和空間的限制下,既呈現出內在的矛盾性、不可通約性,又有著強烈的本體對話訴求。馬克思主義文論正是通過文學藝術對現實的深度介入,不斷彰顯出理論的生命力。這也是馬克思主義文論在今天仍然能夠影響世界文學藝術創作的原因所在。

二 “中馬文論”與“西馬文論”主體性彌合:構建新的“學術共同體”

中西馬克思主義文論如何實現主體性彌合,從而形成真正的“學術共同體”是重構當代馬克思主義文論研究意義框架的重要問題。中國的馬克思主義文論不可避免地與西方的資本現代性糾結在一起,它是在西方現代文明的大背景下不斷展開的。馬克思主義文論以其理論的深刻性和前瞻性在中國現代文藝創作實踐中具有絕對的話語權和“在場”權。馬克思主義文論的現代性批判并沒有直接指向現代性理念本身,而是深刻分析了文藝實踐與社會制度、生產方式等方面的復雜聯系,并且指出馬克思主義文論的現代性理念與社會的現代化過程中的消極作用之間沒有必然的因果關系。可以這樣說,正是馬克思主義文論的現代性批判理念為中國的社會主義文藝道路提供了合法性依據。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也正是在這一理論的指引下,不斷地證明著這一理論的合理性與合法性。

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的理論內涵應該包括“經典馬克思主義文論”、佩里·安德森所言的“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以及阿爾都塞學派開啟的“結構主義馬克思主義文論”。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的理論內涵包括“經典馬克思主義文論”、各個時期中國化了的馬克思主義文論。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是在西方現代社會的演進中逐步形成和完善的,具有明顯的西方“現代性”。英國馬克思主義批評家弗朗西斯·馬爾赫恩將馬克思主義文論三個重要時期的特征概括為“古典主義的或科學社會主義的相位”,“‘非正統的規范’的 ‘具有自我風格的批判的相位’”和“批判古典主義的新的相位”。弗朗西斯·馬爾赫恩所歸納和概括的這三個重要特征很好地詮釋了在西方社會不同時期馬克思主義文論的基本觀點與研究方法的更新問題。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的發展是在歷史的螺旋式前進中展開的,在這個展開過程中逐漸剝離了“19世紀宇宙論的調子”,也包含了“批判”的因子,最終以“科學”的決絕姿態吹響了“回歸馬克思”“保衛馬克思”的號角。這種回歸其實質是要“回歸那種最終必須與馬克思著作中大量異質的內容及其嗣后無力的評論相脫離的歷史科學”[33]。這就要求我們對馬克思文本原像和思想原像進行必要的回溯。“對馬克思經典文本的考證、解讀、分析和再闡釋,其目的是思想,可以說,思想原像是一切研究范式的最終指向。”[34]我們只有對馬克思主義思想原像進行不斷的哲學追問,才能把馬克思哲學的革命性和獨特性揭示出來,才能澄明馬克思哲學的內在的歷史原像。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思想原像和歷史原像是中馬和西馬文論思考和研究的邏輯基點。正是在這一邏輯基點上,在兩種不同的社會歷史文化背景下,出現了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和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兩種發展流脈。不管是中馬文論還是西馬文論,思想原點和邏輯原點是相同的,價值旨歸也有著一定的內在相似性,所以我們完全可以將其看成是一個“學術共同體”。從“學術共同體”的角度對其進行研究,可能別有洞天。

作為“學術共同體”的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和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面臨著一個重要的問題就是主體性彌合問題。如何有效地將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和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有機融通,是馬克思主義文論整體性研究的關鍵所在。作為“學術共同體”的馬克思主義文論我們可以從革命性、科學性、現代性三個維度上展開彌合性研究。這種研究的意義旨歸就是將兩種馬克思主義文論看成是一個整體性存在,當然既要看到其共通性又要充分考慮其客觀上的差異性。“共通性”是作為“學術共同體”的馬克思主義文論的研究基礎,而“差異性”恰恰又是最富張力的、最具有創新性的學術生長點。對“差異性”的充分重視和展開研究,為兩種馬克思主義文論的主體性彌合提供了學理依據。革命性、科學性、現代性這三個維度,是彌合性研究展開的三個層面,也是實現主體性彌合的必由之路。

我們知道,馬克思主義文論的根本理論特征是以文藝實踐活動為基礎的革命性和科學性的統一。馬克思主義文論的革命性表現在它決絕的批判精神和態度鮮明的政治立場。革命問題,可以說是馬克思主義思想理論的核心范疇,也是馬克思主義文論的重要內容。馬克思主義文論的革命性內涵在于它把唯物辯證法作為理論思辨和文藝實踐的根本方法,不把任何現存事物看成是神圣的、永恒的、不可侵犯的,不盲目迷信任何事物,不對任何謬誤讓步。誠如恩格斯在《馬克思墓前的講話》中所言:“馬克思首先是一個革命家。他畢生的真正使命,就是以這種或那種方式參加推翻資本主義社會及其所建立的國家設施的事業,參加現代無產階級的解放事業,正是他第一次使現代無產階級意識到自身的地位和需要,意識到自身解放的條件。斗爭是他的生命要素。很少有人像他那樣滿腔熱情、堅忍不拔和卓有成效地進行斗爭。”[35]這就說明,馬克思主義首先是無產階級革命理論。隨著時代的發展,馬克思主義革命理論的內涵也發生了一定的變化。在今天,我們已經進入了社會主義新時代。我們現在面臨的革命,不再是一個階級推翻另一個階級,而是“選擇走社會主義道路,相對于世界資本主義的秩序來說,也是革命”[36]。我們的文藝實踐就應該反映這種習近平總書記反復講的“革命理想高于天”的現實存在,讓文藝真正成為時代的鏡像。

馬克思主義文論是時代文藝實踐的產物,是對實踐經驗的抽象、概括和總結。文藝實踐理論的升華必然會隨著時代的發展、實踐的變化、科學的進步而不斷豐富和發展自身。可以說,文藝實踐是馬克思主義文論的基本觀點,也是其理論的出發點和歸宿。馬克思主義文論的科學性在于,它力求按照世界的本來面目認識世界,揭示自然界和人類文藝實踐發展的客觀規律。就具體表現而言,首先,馬克思主義文論的科學性體現在馬克思主義創立之時就批判地繼承了人類的全部優秀文化遺產,特別是19世紀上半葉人類的思想精華;其次,作為科學世界觀的馬克思主義指導著文藝實踐,有著最為可靠的歷史材料和科學知識為支撐,是對人類文藝實踐全面而深刻的反映;最后,以文藝實踐為基礎的馬克思主義文論,往往最能直面時代發展所出現的新情況、新問題,從而讓其理論永遠葆有活力,成為科學真理。

關于馬克思主義文論的現代性問題,本文在第一部分論析“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與“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現代性深層的矛盾與對話的時候有著較為翔實的闡釋。總之,“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與“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有著共同的理論源頭,但在不同的歷史時代背景下也出現了發展性差異。正是這種差異才讓我們看到了馬克思主義文論的豐富性和復雜性。馬克思主義文論是一個“學術共同體”的整體性存在,我們應該有效地彌合這種人為的“裂隙”,當然我們也不能遮蔽這種發展性差異。本文在這里提出中西馬克思主義文論主體性彌合,是一個問題域。至于如何有效地彌合,是一個較為復雜的問題,需要專文論析。我們應該以一種更為包容、開放、整體性的視野來看待和研究“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與“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這樣才能真正激活當代世界馬克思主義文論研究,才能真正助推馬克思主義文論研究上一個新的臺階。

三 “學術共同體”與馬克思主義文論的當代自覺

作為“學術共同體”的馬克思主義文論就是以共同體理念來糅合“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與“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的價值要素,并從歷史與現實兩個維度提供一種新的可能性。我們可以從價值共同體和意義共同體兩個層面進行闡釋和論析。為了避免馬克思主義文論的“以西解中”或者“以中解西”的“單向格義”,我們必須自覺地尋求一種合乎人類共同發展需要的學術策略,這也是馬克思主義文論的當代自覺。盧卡奇說:“正統馬克思主義并不意味著無批判地接受馬克思研究的成果。它不是對這個或那個論點的 ‘信仰’,也不是對某種 ‘圣’書的注解。恰恰相反,馬克思主義問題中的正統僅僅指方法。它是這樣一種科學的信念,即辯證的馬克思主義是正確的研究方法,這種方法只能按其創始人奠定的方向發展、深化。”[37]盧卡奇的這一觀點為作為“知識共同體”的馬克思主義文論提供依據。“這就是說馬克思主義只是提供了思考問題的方法和平臺,而如何按照馬克思主義的思考方式在這個平臺上推進馬克思主義文論研究,是我們馬克思主義文論當代闡釋的根本問題。”[38]當代馬克思主義文論應該更加自覺地聚焦一些原點問題和生發性問題。這些問題的研究應該從一些基本向度上展開,即是不是建立在全面地閱讀經典的馬克思主義著作基礎之上?是不是以歷史唯物主義進行內在的批判?是不是弱化了唯物主義本體論、方法論特性?是不是對超越理論和實踐的“差異中的統一”進行的內在的批判性研究?這種思考才是真正的當代馬克思主義文論的理論自覺。

“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和“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都致力于發展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這是兩個學術體無可置疑的共同點。它們的不同點可能在于,“出發點不同,闡發的概念不同,建立的理論不同,進而實現的理論訴求不同”[39]。正是基于這樣的共同點和不同點,才成就了馬克思主義文論的豐富性存在。從歷史發展的角度來看,中國的馬克思主義文論“大致形成現代性、民族性與原創性三條思路”[40]。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的現代性話題有效地參照了西方話語,是借鑒西方話語來解決和闡釋中國文藝實踐問題。當然,在具體操作時“水土不服”的情況時有發生,也往往出現“偏離”“錯位”,甚至失當。民族性和原創性就是在反思西方話語對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的影響的情況下提出的,但是這種強調往往矯枉過正,有失偏頗。我們將馬克思主義文論看成是一個“學術共同體”,既是對作為整體的馬克思主義文論的理論自覺,也是對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和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的“自我”深化,也是對當代馬克思主義文論理論研究任務和價值關懷的一次重新設定。這可能也是未來馬克思主義文論研究的重要學術生長點。

關于“共同體”,鮑曼有一個詩意的描述:“‘共同體’意味著的并不是一種我們可以獲得和享受的世界,而是一種我們將熱切希望棲息、希望重新擁有的世界。”[41]我們套用鮑曼的說法,可以這樣表達,作為“學術共同體”的馬克思主義文論意味著的并不是我們已經獲得了研究成績和拓展了研究空間,而是我們熱切希望重新擁有一種整體性視野,拓寬研究思路,超越“個體”與“整體”之間的矛盾。作為“學術共同體”的馬克思主義文論至少包含三個層面的研究旨趣。一是它將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和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看成是兩個平等的“學術存在體”,并從平等的角度理解和研究這兩個“學術存在體”。這實際上也是一種互文性視野。二是從“相互依存”的關系角度理解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和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這種視角既是辯證的,也是共生的。三是以“學術共同體”為聚焦點,讓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和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在一個新的地基上獲得價值生長點。這一價值基點的真正意義在于,讓兩種馬克思主義文論在“他者”與“自我”的對象化參照中,克服缺點,不斷創造新的超越,從而獲得一種新的價值自覺。從這個角度來講,這也就是舍勒所說的“共契關系”。作為“學術共同體”的馬克思主義文論的確立,是馬克思主義文論研究的一次重大深化,它是一種新的“主體性”研究觀念的確立。

以“學術共同體”為關聯點和切入點,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與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在當代語境中將實現內在的會通,并站在時代的制高點,使這種理論真正成為惠及人類的具有創造性的思想力量。黑格爾從“自我”與“他人”互為前提的辯證關系這一角度提出的“相互承認”理論給我們帶來一定的啟示。黑格爾說,每個人只有“通過他的對方才是他自己”[42],作為他們的統一而存在“我就是我們,而我們就是我”[43]。我們只有將兩種馬克思主義文論置于這樣一個思考邏輯之中,才能突破中國式或者西方式的邏輯范疇,才能真正實現馬克思主義文論對人類主體同一性經驗的理論抽象。當代馬克思主義文論應該立足于當代人類生活的現實語境,應該以一種批判性的態度,創造性地轉換現實生活中的東方與西方、個體與共同體的分裂與矛盾,從而推動真實的馬克思主義文論“學術共同體”理論資源的生成。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和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在相通的基礎上獲得一致的思想視域,讓當代馬克思主義文論成為當代人和當代社會發展的富有啟示性的思想資源。在此基礎上,進行真正的可能性對話,實現作為“學術共同體”的馬克思主義文論的理論自覺。

將馬克思主義文論看成一個“學術共同體”,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總體性思維方式和理論原則的體現,也是馬克思關于“社會關系”及“社會關系中的個人”的思想在文學理論中的具體表達。眾所周知,馬克思主義是一種面對人類社會實踐的思想理論,其思想豐富而博大,具有普遍的指導意義。“在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中,有一些文藝學可以建構自身本體論的思想原點,二十世紀的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實際上就是對這些原點的發掘、開拓和展開,從世界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的發展進程看,人類學批評、政治批評、意識形態或文化批評以及經濟學的藝術生產批評,可以說就是二十世紀馬克思主義創始人原點形態的幾個基本思想原點。從任何一種原典出發都可以建構一種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的體系。”[44]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和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都是從馬克思主義思想的原典出發,在不同的文藝實踐中不斷生成的。可以說,馬克思主義文論本身就是一個自足的“學術共同體”。這一“學術共同體”所蘊含的“關系理性”視域,在經過批判性反思和創造性轉換之后,成為推動當代馬克思主義文論理論自覺和價值超越的重要思想資源。

余論:超越時代與歷史的“學術共同體”

馬克思主義文論是人類文藝實踐發展過程中凝聚的理論精華,既是歷史的又是未來的。我們研究當代馬克思主義文論,就要挖掘其潛在的知識取向、權力話語和動力機制。我們可以從地緣與學緣、觀點與方法、內部與外部三組概念來考察和研究馬克思主義文論研究所引發和折射出的學術史問題。[45]地緣觀念所形諸的“中國”與“西方”其實是一種地理空間意義上的學術版圖構造,往往會造成“基于地緣因素所形成的另一種壓抑”[46]。這里所說的“學緣”,“是指在全球化時代,各種文化傳統與學術資源被廣泛分享,人們在深入地理解、探討、交流、對話時所形成的一種學術聯結”[47]。馬克思主義文論正是基于這樣一種“學術聯結”關系構建起“學術共同體”。“學術共同體存在的基礎并不是某種同一的信仰或一致的立場,而是植根于不同面相的反思、不同話語的對話。”[48]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與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有著共同的思想基礎、同一的信仰,但在思想的歷史演化發展中,在與具體社會發展實踐的契合中出現了一些偏差,甚至是“方向性”的偏差,但反思的哲學立場和尋求不同話語對話的努力是一致的。這就為馬克思主義文論“學術共同體”的構建提供了可能。

面對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我們的態度往往是全盤肯定和接受,或者決絕地拒絕。造成這樣的現象主要有三個方面的原因:一是我們對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一些重要學者的主要觀點提出的具體背景缺乏深入的了解,對西方馬克思主義思想的學術傳統較為陌生。二是我們對所謂的“全球化”背景下“西方中心主義”“帝國審美心態”“觀點中心主義”等缺乏必要的反思和批判。三是我們對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研究的深入程度不夠,缺乏系統地甚至細致地對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研究本身的一些觀點、問題與方法具有學理性的研究和闡釋。這就造成了批評時表現出的浮泛與偏激,肯定時如獲至寶,激動不已。面對這樣的研究狀況,我們應該確立正確的研究立場和科學的研究方法。我們應該認識到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的價值不僅取決于自身,也來自它的接受者。可以這樣說,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意義的生成在于我們對它的認知和接受。我們應該站在時代的制高點,以“整體性”推進的方式來面對馬克思主義文論這個“學術共同體”,并從全球視野和地方視角兩個層面予以觀照,這實際上也是“觀點”和“方法”的“共謀”。這種“共謀”是一種解構策略,目的是超越歷史與時代的認知局限,將馬克思主義文論看成是一個自足的“學術共同體”。

對于馬克思主義文論研究,我們應該突破地理疆界,淡化“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與“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界限意識,從“學術共同體”的角度來重新定位,重新梳理馬克思主義文論的歷史發展脈絡。在全球化語境下,打破學科內部壁壘,進行跨學科研究成為一種必然趨勢。當代馬克思主義文論研究順應這一趨勢,既堅持“獨立傳統”,又尋找“多元發展”,在“古今”“中西”歷時、共時交錯中生成新的知識秩序。我們可以借助西學背景和本土傳統的內外融合,重新思考當代馬克思主義文論的意義組合和知識板塊構成,思考西學背景和本土傳統如何有效對話,如何在共同的學術史中被建構和被敘述。從這個意義上講,馬克思主義文論的“中國研究”既體現了“中國立場”,同時也為世界馬克思主義文論研究提供了“中國方案”。這種方案是對歷史和時代的雙重超越,是中國學術話語權和“在場性”的真誠表達。

對于馬克思主義文論研究,將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和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看成是一個“學術共同體”,探討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和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中的一些關聯性問題,尤其是現象背后的一些“元問題”是該學科得以進一步拓展的問題域。同時,我們也應該看到這種關聯性研究存在的問題,或者是局限性。這種關聯性研究,在具體的研究實踐中由于研究史料的缺失、研究能力的不足往往容易出現“強行關聯”問題。造成這種問題的原因主要有:一是對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和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缺乏溯源性意義探尋,未能將兩者之間的真正“關聯點”找出來,是一種表面化研究。二是未能正確地認識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對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的影響,研究者往往主觀上將這種影響事實懸置,這種關聯性研究是不可靠的。三是一些具有西方馬克思主義傾向的學者,主觀上放大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對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的影響,造成關聯的不對等和邏輯建構的虛假混亂,研究意義虛無化。

總之,要真正推動當代馬克思主義文論的研究,就應該將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和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看成是一個“學術共同體”,在這一大的學術框架內整體上推動學術研究的縱深化。西方馬克思主義文論已經內化成了我們的知識和方法,甚至很大程度上影響著我們學術研究的“思想方式”。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論是對中國現代革命演進過程中文藝實踐的理論抽象,是馬克思主義文論“中國化”的結晶。我們將兩種馬克思主義文論融通,看作一個整體性“學術共同體”。這樣既能突破認知上的“警戒”,又能生成許多有價值、有意義的研究論域,從而真正激活當代馬克思主義文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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