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民幣有效匯率重估及中國對外競爭力再考察:基于全球價值鏈視角
- 楊盼盼 李曉琴 徐奇淵
- 2570字
- 2021-02-08 14:25:46
(二)主要觀點和創新之處
基于世界投入產出表,本書構建了加總和分行業的人民幣增加值有效匯率。本書的主要觀點和創新之處可以基于加總的人民幣增加值有效匯率和分行業的人民幣增加值有效匯率兩方面加以總結。
從重估加總的人民幣增加值有效匯率視角看,本書得出以下觀點。
第一,傳統有效匯率可能高估人民幣對外競爭力。人民幣增加值有效匯率在本書樣本期內(1999—2016年)的升值幅度高于傳統有效匯率。在樣本期內,人民幣被低估了大約8到12個百分點。換言之,基于增加值數據調整有效匯率權重后,人民幣的升值幅度顯著提升。
第二,貿易伙伴的相對重要性變化影響匯率沖擊的結果。有效匯率差異來源主要是美歐權重調升和東亞國家和地區權重調降,這一變化對理解對外競爭力變化和外部貶值沖擊影響十分重要。當歐美國家貨幣貶值時(如出現金融危機),人民幣增加值有效匯率升值幅度將高于傳統有效匯率的升值幅度,傳統有效匯率低估了人民幣的升值幅度;當東亞地區經濟體貨幣集體貶值時,重估后的人民幣增加值有效匯率升值幅度將低于傳統有效匯率的升值幅度,傳統有效匯率高估了人民幣的升值幅度。
本書模擬了三種外幣貶值的情形,即歐美國家和東亞地區經濟體貨幣分別貶值10 %、20 %和40 %的情形。控制其他條件,在上述三種情形下,傳統有效匯率和重估后的增加值有效匯率產生了差異。傳統有效匯率在歐美國家貨幣貶值時將使人民幣升值幅度分別被低估0.63、1.25和2.49個百分點,在東亞地區經濟體貨幣貶值時分別被高估0.81、1.59和3.08個百分點。當前,匯率改革正在進一步深化,經濟政策應進一步關注增加值有效匯率帶來的權重變動和重估后的人民幣有效匯率帶來的變動。
第三,增加值有效匯率的競爭力分解與傳統有效匯率并不相同。本書首次在文獻中比較了傳統有效匯率和增加值有效匯率在進口競爭、出口直接競爭和出口第三方競爭權重上的差異。從競爭力分解看,中國在出口市場面臨的來自當地企業的競爭壓力最大,在第三方市場面臨的別國競爭壓力次之,在國內市場面臨的別國競爭壓力最小,這一競爭壓力情形與傳統有效匯率的分解有顯著不同。
從權重的國別分解情況看,不同國家與中國的競爭關系不同。對中美的競爭關系而言,兩國的出口競爭主要源于在美國市場的直接競爭,這與歐元區國家的情形有所不同。中國在歐元區進口競爭和第三方市場競爭的壓力均大于美國,這意味著中國企業在國內面臨來自歐元區國家的壓力要大于來自美國的壓力。這一進口競爭壓力在東亞國家中體現得更加明顯,中國大陸市場上來自日本、韓國和中國臺灣企業的競爭壓力均大于中國企業在三個市場上給當地企業施加的壓力。
進一步比較傳統有效匯率和增加值有效匯率在進口競爭、出口直接競爭和出口第三方競爭權重上的差異可以發現,相比傳統有效匯率,增加值有效匯率權重中出口直接競爭的權重顯著上升,從原來的占比1/4上升至1/2,這一權重的上升主要對應出口第三方競爭權重的下降,出口第三方競爭權重的占比從原來的1/3下降至1/10,進口競爭的權重也有小幅下降。這意味著在考慮增加值貿易的影響后,人民幣相對某國貨幣的升值,將顯著削弱中國產品在該國市場上與該國產品的競爭力,但對中國產品與該國產品在第三方市場上競爭力的削弱要比使用傳統有效匯率衡量時更少。從而,重估后基于增加值的有效匯率改變了以傳統有效匯率衡量的各國之間因幣值變動而產生的對外競爭力關系。
從重估分行業的人民幣增加值有效匯率視角看,本書得出以下觀點。
第一,測算和研究不可貿易品的有效匯率必要性顯著上升。主要是由于不可貿易品正在變得可貿易,這一過程有三種不同的渠道:一是國際收支項下的服務貿易,也就是傳統測算中考慮的服務貿易;二是通過境外附屬機構實現的服務貿易(附屬機構服務貿易, FATS),即在境外建立商業機構為非本國消費者提供服務,分為內向FATS(進口)和外向FATS(出口);三是附著在可貿易產品上的服務,具體在本書第五章第一節進一步闡述。
第二,可貿易品行業和不可貿易品行業有效匯率之間以及內部均存在異質性。研究表明,不同行業的人民幣增加值有效匯率呈現不同的趨勢,行業之間升值水平差異最高可達47 %。這種差異性不僅存在于可貿易行業和不可貿易行業之間,在可貿易行業內部和不可貿易行業內部也存在。特別是伴隨服務貿易跨境流動及“貿易 -投資 -服務”三位一體格局的形成,傳統被視為不可貿易的行業將會在外部競爭中遭遇更大的匯率沖擊,構建和評估不可貿易行業有效匯率的重要性上升。
第三,拓展了“巴拉薩-薩繆爾森效應”研究中分析可貿易品中不可貿易品作用的文獻。本書發現,在第三產業中,與產品流通和運輸相關的行業升值幅度較高,平均值和中值接近甚至超過第二產業升值水平。上述觀察同匯率決定和“巴拉薩 -薩繆爾森效應”研究中分析可貿易品中不可貿易品作用的文獻有內在一致性。例如,在對新興經濟體的研究中,Devereux考慮了服務可貿易品運輸的物流部門,通過建立動態模型,研究發現東亞地區物流部門相對勞動生產率的下降會抑制可貿易部門的勞動生產率,從而抑制東亞國家的實際匯率升值(Devereux, 1999)。在對高收入經濟體的研究中,MacDonald和Ricci分析了主要OECD國家的情況,他們發現物流部門相對勞動生產率的上升會帶來實際匯率的升值(MacDonald, Ricci, 2005)。但是,在這兩篇文獻的分析中,由于不能將附著在產品上的服務區分出來,因此采用勞動生產率作為替代。而本書通過對全口徑分行業人民幣增加值有效匯率的測算,可以直接得出包括產品流通、運輸在內的不可貿易品部門有效匯率升值將直接推高總體人民幣有效匯率水平的結論。這一發現有助于進一步研究可貿易品和不可貿易品在匯率決定中的作用以及分析拓展“巴拉薩-薩繆爾森效應”。
本書結論對中國有明確的科學含義。一方面,深化改革的進程,中國將會進一步開放和發展服務業,傳統的相對不可貿易部門將面臨更多外部競爭和沖擊,因此有效匯率需要關注服務業。本書構建服務業領域的有效匯率將有助于更好地衡量中國的外部競爭力。另一方面,在垂直分工的行業環境下,傳統有效匯率在測算權重時選取了加總貿易流,得出的權重是有偏的。根據本書基于增加值的貿易流的測算,傳統有效匯率在樣本期顯著低估了人民幣有效匯率的升值水平,從而高估了人民幣的對外競爭力。特別是在面臨極端性外部沖擊時,僅使用傳統有效匯率會因沖擊來源地區不同而產生不同的偏誤。因此,在分析中國對外競爭力和匯率沖擊變動時,有必要同時考慮重估后的基于增加值的有效匯率,以便全面分析相關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