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良知
- 迂迴鄉
- 爍頻
- 3841字
- 2021-06-08 13:36:10
當年。
“不該抓的,你們也給抓來了,你們是怎么辦事的?如今收到錢了,你們還不放人,竟然向她娘家要錢,你們是要夜長夢多嗎!?”章寄騰質問綁匪的頭目。
“不就是多一晚罷了。明天收到錢就放她回去。至于向她娘家要錢的事,就象你所說的,不該抓的也抓來了,還是個年輕漂亮的。為了向你交代,我還得想辦法讓他們安分點,不要不規矩。反正她娘家也有錢,多要一點來賞給我這班兄弟,也不太過分吧?這第二筆錢你是不是也想分一份?”
“這第二筆,我連半分也不要。我只要抓來的人,毫發無傷的回去。”
“行,沒問題,絕對不會傷。。。”
“把手拿開!不要碰我!不要靠近我!我寧愿餓死也不要你們來喂!要嗎就給我松綁我自己吃!”
那頭目的話沒說完,從囚禁秀湘的房間傳來了秀湘的呼罵聲。
章寄騰立即往囚禁秀湘的房間跑去,見到有個男子站在秀湘跟前,手里拿著一盤飯。另一個男子則是站在秀湘左側,手里拿著湯匙,嘴里還說著些有的沒的在調戲秀湘。章寄騰沖上前去抓起那手持湯匙的家伙往他臉上揮了一拳。那人防備不及硬生生的吃了章寄騰的拳頭,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寄騰責罵那頭目道:“這就是你所說的安分和守規矩!看來你的手下也不怎么把你這老大放在眼里嘛?!”
“我的話你們的耳朵聽不進去是嗎?信不信我把你們沒有用的耳朵給割下來?!給我滾出去,我等一下再處理你們!”
那頭目狠狠地踹了那已經挨了寄騰拳頭的男子兩下,等兩人狼狽地出去后,頭目臉帶笑容地的向寄騰說:“我今晚就不睡覺,親自守在房門外,絕對不讓你。。。”
那頭目突然想起了什么,忙把寄騰帶出房間小聲說道:“她是你的親戚,應該熟悉你的聲音。你剛才在她的面前開口,她很可能認出你的聲音來。”綁匪頭目一言點醒了寄騰,他的一顆心立即有如萬斤重地沉到了深淵里!
章寄騰走到房門口看著被蒙了雙眼且綁在椅子上的丁秀湘。寄騰雖然看不見秀湘的眼神,可是從她那皺起的眉間和肢體語言,寄騰心中已有了答案。
秀湘雖然看不見但是她感覺到有人來到她面前,而且還猜到那人是誰。秀湘告訴自己要鎮定,可是對方站在她跟前許久沒有動靜令秀湘越來越害怕,身體開始微微發抖。寄騰終于給秀湘取下眼罩,可是秀湘卻緊閉著眼睛不愿去看眼前的人。
“對不起,我真的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我和你都不能回頭了。”
秀湘明白章寄騰的意思,心想著橫豎都是躲不過了,她睜開眼睛直視章寄騰,可是寄騰卻沒有勇氣去面對秀湘的目光。就在一瞬間,一把秀湘熟悉的聲音就把她推過了生死界線,讓她正面面對死亡。這時的秀湘好想哭,可是哭泣就是承認自己是無助的弱者。她不甘心,不甘心她的生命就在這樣的情況下被終止。她強忍著淚水,雙唇稍稍顫抖著,眼下的她一定要想出法子來自保,讓章寄騰打消滅口的念頭。
“我可以向你保證,不把你說出去。不是我要包庇你,是因為我不想就這么死了!而且我擔心二姐和你兒子。如果這件事被揭發,你被抓去吃牢飯,你在牢里可以躲過眾人的指責。可是二姐和你兒子就得替你承受所有的責罵,忍受他人的白眼,還會被趕出于家。你犯的錯最后會是你的妻兒替你承擔所有的后果。我不想二姐和小君洋因為這件事受到傷害。所以,我可以也愿意把真相隱瞞,死活都不會說出去。”
此時此刻,在這個空間里感到害怕的不僅是丁秀湘而已。自從得知丁秀湘也被無辜牽連,章寄騰便漸漸的感覺到此事正慢慢地脫離他的掌控。當他知道丁秀湘已經把他給認出來時,他腦海里閃過的殺念令他自己也心生惶恐。當下的處境就像是困在流沙之中,無法前進更不能回頭。只有往下沉溺!不過最終將他沒頂的不是之前的怨憤和貪與執著,而是良知!
丁秀湘承諾不把他供出來,像是有人伸出手來拉了他一把,把他拉上岸了!他相信丁秀湘會說到做到,因為他知道秀湘和彩柔相處得很好,兩人感情非淺,秀湘也很疼愛他兒子章君洋。丁秀湘絕對會為了彩柔母子把真相爛在肚子里。
秀湘觀察章寄騰的神情后,說:“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我不想知道。你拿了錢,等這事情過了之后,你就帶二姐和君洋離開于家。最好到國外去,沒事就別回來了。雖然我會舍不得二姐和小君洋,可是為了大家好,這是最好的安排了。”
丁秀湘的話說到章寄騰心里去了。他本來就有打算帶妻兒和岳母到鄰國去落腳。這是他所盤算的結果。
“好,我相信你會言而有信。我已經達到目的,我不會再傷害于家的人。過些時日,我會攜帶妻兒離開這里。”
今時。
巧蓉:“既然已經決定不害秀湘姑姑性命,那么姨丈為何又會反悔?”
“不是你姨丈出爾反爾,而是那些綁匪只知道死人才會守秘密。他們表面上答應你姨丈不殺秀湘滅口,可是卻在釋放秀湘前給她下了毒藥。”
淚水在巧蓉眼中打轉,她繼續追問道:“阿姨,您是怎么知道真相的?是姨丈向您坦誠,還是您察覺到了些什么?”
“你也知道你姨丈是因病去世的。當初,他曾接受過一次的療程可是那次的療程對他的病情沒有起作用。之后,他就不肯再嘗試,也不愿去復診。我們怎么勸他去就醫,他就是不聽。那次,他的情況很不好,我們把他送進醫院,他只住了一晚就堅持要回來。回來的那晚上,他的精神顯得很不錯。其實,那時候我們知道那不是好現象。就在那天晚上他才向我坦白一切。”
彩柔停頓了片刻,然后接著說:“你姨丈有失眠的問題,我以為是他的工作太忙碌所致。他孝順我母親,我知道他是在回報我母親對他的好。你舅舅去世后,你外公要我們打消搬離于家的念頭,寄騰答應了,而且自此之后他很孝順你外公外婆,我以為他是感激他們的養育之恩。雖然我知道你外婆對他的關切不如我母親,不過他畢竟是在于家長大的。我們雖是三十多年的夫妻,可是我打從出生就認識他,我們自小在同個屋檐下長大,相識了六十幾年,但是他心里藏著那么多事我卻一概不知。我不知道,是該為他獨自承受良心上的譴責而痛心,還是該氣恨他害死了秀湘。接下來的兩天,我依舊照顧他的起居飲食,可是我卻沒有正視他一眼,在還沒處理好我的矛盾情緒前,我根本無法面對他。他去世前,叫了我的名字,我很自然的看了他,才不過兩天,他憔悴得讓我很揪心。他說他又夢到拾杰和秀湘,是最后一次夢見了,然后說了句對不起就斷氣了。。。”
彩柔掏出隨身的手絹去拭不斷落下的淚水。
彩柔繼續道:“爸爸最終將他的事業交給了寄騰。而大媽的遺囑里竟然是將絕大部分的遺產分給了寄騰。你母親是大媽的親生女兒,得到的比你姨丈少。可見,你姨丈對你外婆的孝心感動了她。到最后,你外婆還是回到了最初的出發點,把寄騰當兒子。可是這過程中卻犧牲了拾杰和秀湘。你外公外婆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份孝心的背后,竟然隱藏了這么一個殘酷的悲劇。”
“當初,你外婆沒打算讓寄騰得到這筆財產,寄騰便動了歪念去奪取。后來,你外婆把遺產給了寄騰,他卻擁而不有。這筆遺產,寄騰始終沒有動用過。他的吃喝用度,家里的一切開銷都是依據他的薪水來規劃。他身邊有親友還批評他是個繼承財富卻又不懂得用金錢享樂的鐵公雞。你姨丈過世后,我將這筆遺產的每一分錢包括其利息,以你外公外婆的名義捐了出去。我們實在沒有資格擁有這筆遺產。可是于家的事業已經交給了我兒子而且經營的好好的,不能就這么結業。而且這盤生意畢竟是爸爸的心血,所以我想,就讓我的子孫好好地守著于家的事業,就當做是替你姨丈贖罪。。。”
巧蓉看的出年事已高的彩柔已顯示出疲憊,可是她還有問題需彩柔來解答。
“阿姨,那么舅舅的死又是怎么一回事?和姨丈有關嗎?”
“根據你姨丈所說,是拾杰追查出些端倪,猜疑到你姨丈身上。拾杰找寄騰對質。寄騰知道是瞞不過了,只得承認。你舅舅憤怒地對你姨丈拳打腳踢,卻突然緊握自己的胸口,倒臥在地。。。就這么氣絕了。”
巧蓉原本想問彩柔是否相信姨丈的話,卻擔心如此質疑姨丈會傷害阿姨。
“阿姨,您是否寧愿姨丈沒有向您坦白這一切?”
“其實,我倒是慶幸他有告訴我。至少,他并不是一個人承擔著悔恨到人生的最后一刻。他臨終前,看著我道了一聲對不起,那個時候我覺得他雖然對著我,可是他眼里應該是看到了拾杰和秀湘,他在向他們倆道歉。可是,后來我又想他是在給所有人道歉,包括他自己。。。當年因貪念和怨憤而犯下的錯,結果是自己的余生都得在懊悔中度過。這件事,要瞞我就得瞞到底,一輩子都不能讓我知道。我要是知道那就必須是由他親口告訴我。如果是我比你姨丈先行一步,他絕對不會說出來讓我知道。可是先走的是他,他無法預計他走后,會發生什么事,最終我會發現事情的真相。不是從你姨丈那里得知一切,他去世后我才發現他一個人承擔著良心上的譴責直到人生的盡頭,對我來說會是更加的悲痛,所以我寧愿他告訴我。幾十年來,我一直在他身旁,可是當年他思想走偏了,我卻毫無察覺,沒能阻止他。他在懊悔中度日,我也不知道,沒能和他分擔。。。”
于彩柔再次用手絹去擦拭在她那布滿歲月痕跡的臉龐上的淚水,邊擦邊說:“你是不是覺得你阿姨,我,老糊涂了,明明施害者就是你姨丈,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我卻好像把他當受害者來同情。”
彩柔敘述章寄騰臨終的情景,令巧蓉想起寧暉在哮喘病發前的夢境。或許,阿姨當時的感覺并沒有出錯,姨丈是見到了。。。巧蓉頓時覺得涼森森的,不過這感覺不是驚悚導致的,而是無奈和無盡的心酸。
“我很不想看到一位我敬重的長輩,原來是一個泯滅良心的人。事情的真相并沒有顛覆姨丈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和地位,不是嗎?因為你感覺到了姨丈的知錯和悔過。分別人類和其他生物的就是良知。姨丈雖然逃過法律的制裁,可是他一生得被自己的良心責難,那是他自食惡果,是受到了懲罰。我只能說,姨丈是犯罪者也是受害者,他在成長的過程中受到了傷害,他要給自己撫慰傷口,同時向傷害他的人討公道。可是他卻用錯了方式,結果傷害了他人也成為自己的最終施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