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午飯過后，佳娟提議在購物商場中逛逛，然后挽了存惠的手就走。陳家兄弟只有跟在兩女身后。興致很好的準新娘子買了不少東西，還替存惠所要買的一件護膚品付錢。佳娟把所有的購物品都交給原曠。原曠見弟弟輕松寫意的樣子竟把幾個購物袋硬塞給寧暉來提。

四個人在該商場里走了一層又一層，經(jīng)過地下通道又到另一座商場逛，前后逛了兩個多小時。間中也到一家家具店走了一輪，未曾買下任何家具，不過是佳娟邊看邊和存惠討論有關裝修房子的事。這對原曠來說已是習以為常的事，兩個多小時已不算時長了，可是對寧暉而言就好要命。

佳娟從寧暉手中接過購物袋，說：“存惠就由你載送她一程，我和你老哥還要到別處去。”

存惠要開口，佳娟卻不給機會，向存惠丟下一句：“Bye bye！”轉(zhuǎn)身去挽原曠的手，快步地離去。

存惠這時才意識到為何表姐會特地到她家去接她，而不是讓存惠自己駕車去佳娟的新居。就是故意讓陳寧暉有機會在飯局后載送她一程。

寧暉帶著存惠去取車，在路上從褲袋中掏出了個懷表來看時。

存惠見了好奇地問：“你沒有戴手表的習慣嗎？”

寧暉答：“有啊，我也會戴手表。不過有時會選擇帶懷表。這懷表是一位長輩送給我的。”

“長輩送的，應該不是由電池操作的吧？那你不是得要定時給懷表上條它才能操作。你不覺得麻煩嗎？”

“這懷表應該算是古董了，有好幾十年的歷史。不是電池操作的。的確是要天天給它上發(fā)條，我擁有這懷表已經(jīng)十幾年了，給它上發(fā)條是我每天早上要做的事。”

“現(xiàn)在人們?nèi)绻淮魇直砭蜁允謾C看時。剛才見你掏出懷表，感覺好像是時空出現(xiàn)交錯，有點怪怪的。一定會有人覺得你很奇怪，難道你不在乎別人的目光嗎？”

這樣的時空錯置感，存惠在上次見到陳寧暉的背影時也體驗過。

“要說完全不在乎別人的目光和想法倒也不是。得看是為了什么事。我是戴手表還是帶懷表，都是我私人的事，并不危害任何人，就不必在乎別人怎么想了。如果說，個人行為選擇會嚴重影響別人的感受或危害他人，那就不能不為其他人著想，就得遷就調(diào)整了，”

存惠心里琢磨著，陳寧暉沒有對那天的事做明確解釋。難不成陳寧暉也認為那天在走廊上，他見到存惠時所展現(xiàn)的反應，也是屬于他私人的事。不過是嚇到存惠罷了，不算是危害所以不必在乎存惠是怎么想的，不用多加解釋，道歉就足以。

存惠不介懷那天的事，因為她愿意相信對方?jīng)]有惡意，不就是一場屬于誤會的小插曲。不過，存惠心里總覺得陳寧暉第一次見到她時，會有那樣非一般的神情和反應必有他的原因。而原因的背后或許有一段故事。存惠猜測佳娟或許知道些什么，不過沒有向存惠表明。存惠不免對這個她不知道的原因或故事感到好奇。

聽陳寧暉方才的那番話，存惠對陳寧暉的基本印象是此人應該不是一個不懂得顧及他人的自我中心主義者。

寧暉問道：“你現(xiàn)在是要回家嗎？”

存惠答：“嗯，是回家。麻煩你了。”

兩人在路途上以對方的職業(yè)為話題算是有些聊開了，一路上兩人相處的氣氛還算不錯。

飯局后的一個星期，存惠約了原曠夫婦前往選購地板瓷磚。佳娟刻意吩咐原曠遲到，好讓她有機會和存惠談有關寧暉的事。

“上個星期的飯局后，你對寧暉的印象如何？”

“表姐，你是快當新娘，不是紅娘。”

存惠早已看出佳娟的用意，而且她也知道佳娟很喜歡給身邊的親友牽紅線，家族里就有一個表哥和一個表弟的因緣是佳娟撮合的。

“你別跟我耍嘴皮子。我也不想和你兜圈子。你媽媽可是很擔心你會嫁不出去，成為老姑婆。你的爸媽可是我們的長輩當中少有的模范夫妻。你從小在一個父母恩愛的家庭里長大，應該不會抗拒婚姻的吧。你們都知道，我的爸爸媽媽簡直就是貼錯門神的怨偶。打從我懂事，就看著他們?nèi)靸深^的爭吵。我實在是不明白，當初他們是怎樣達成共識，決定結(jié)婚的。雖然在法律上是沒有離婚，可是我看他們在精神層面上早就離婚了。我哥就是被他們嚇到了，都快四十了，也不見有對象。他的想法是不見得結(jié)婚有什么好的。我跟我哥不一樣。就是因為從來沒能在一個父母親和睦的家庭中長大，我更加希望能經(jīng)營一段好婚姻，讓我的孩子能在和和氣氣的家庭里長大。”

“男生若不娶，條件又好就會被冠上‘鉆石王老五’的名堂，女子不嫁就一律叫做‘老姑婆’，那么不風雅！即使終于要結(jié)婚了，可是，如果這新娘子的年齡偏大，還要被說是‘老新娘’！我看的出表姐夫?qū)δ愫荏w貼，甚至有些‘怕老婆’的跡象。”

佳娟：“我們是互相尊重。我不希望他怕我，我也不要怕他，有商有量最好。‘老姑婆’和‘老新娘’，你更抗拒哪一個？”

存惠：“我都不抗拒。順其自然。沒有好緣份就當個‘老姑婆’。有遇到合適的，到時我的年紀不年輕了，我就是‘老新娘’咯！我媽也真是的，不愁吃不愁穿，就要愁我結(jié)不結(jié)婚。什么年代了，女子不再是非嫁不可了。”

“父母親都是這個樣子的。尤其是我們父母那一代。年輕時，結(jié)婚，生兒育女，老公工作養(yǎng)家，老婆在加主內(nèi)。孩子長大了就盼他們結(jié)婚，結(jié)婚了就等著抱孫子，就這么過一輩子。你姐姐的婚姻大事沒讓你媽媽操心，就是你，三十了還沒有對象，你說你媽能不愁嗎？我說啊，你該是很慶幸自己不是生在那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吧！如果是那個年代，你媽就直接給你定親，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罷，你都得嫁。”

“或許這也不只是年代的差別。我前些日子看了部資訊節(jié)目，在現(xiàn)今社會，某個城市的年輕人，雖然受高等教育卻愿意接受盲婚啞嫁的婚姻。所以地理位置和文化差異都會影響人們的婚姻觀。你看看這個，這系列的瓷磚很符合你們的設計要求，有幾個顏色和不同尺寸供選擇。我有好幾個客戶都選用了這系列的瓷磚。我有照片，你們可以參考。”

存惠故意把話鋒轉(zhuǎn)開，不過，佳娟的主意明確，不讓存惠轉(zhuǎn)換話題，選瓷磚可以等原曠到來后再慢慢挑選。

“你給我回來，別想把話題扯開了。你說要遇到對的人，當然就是要這樣。那么寧暉這位人選如何？我覺得你和寧暉很匹配，或許他就是你的那個對的人。”

寧暉的“夢中人”，佳娟是知道的，心里已認定兩人就是有緣的一對。可是佳娟明白寧暉對此事有所保留，她也認為還不是時候讓存惠知道有關寧暉在夢境里見過和存惠長得一樣的女生。

“匹配不匹配是看在別人眼里的。不缺貌合神離的夫妻。”

“幸福美滿的夫妻也不缺。再說，現(xiàn)在又不是讓你馬上談婚論嫁，不過是讓你們有機會認識對方。如果寧暉約你出去，你會不會答應？”

“女生也可以主動約男生的。我有兩張國慶預演的門票，就不知道你小叔有沒有興趣去看預演。”

存惠的預演門票是好友給她的。原本是要讓爸爸媽媽前去，不巧預演當天撞上了爸爸的中學校友聚會，兩年一次的聚會，爸爸媽媽從不缺席。存惠爸爸曾感慨，人生無常，校友聚會的出席人數(shù)逐漸減少，有幾位同學和師長已經(jīng)相繼離世。所以，存惠爸爸很珍惜老同學的聚會，除非不得已，他是不會錯過的。爸媽不能去，存惠就想著帶姐姐的一個孩子前往觀看國慶預演，卻又苦惱著該帶兩個孩子中的哪一個？

在這之前，存惠并沒有想過要邀請陳寧暉，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鬼使神差似的在表姐面前說要邀請陳寧暉同去！！！

佳娟抓緊機會，問：“那你是要我替你開口還是你親自約他？”

存惠知道自己是沒有后悔的余地了，佳娟是不會放過她，一定不讓這個機會溜走的。可是存惠還是說道：“我不是認真的啦！隨口說說罷了。你別當真！”

佳娟：“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還能收回嗎？你說的對，女生也可以主動約男生的。是我迂腐了。國慶預演很好啊！表演現(xiàn)場夠熱鬧，有氣氛還有漂亮的煙花，很好的破冰氛圍，很適合兩個剛剛認識的人一起去觀賞！”

存惠思索了一番，無可奈何道：“就勞煩表姐你去說吧，是下個星期六的預演。再讓你小叔來答復我。說不定我的聯(lián)絡號碼你早就給他了啦。”

佳娟道：“原曠是給了他你的名片。我肯定他一定會很樂意赴約的，除非那么不巧，那天他有事不能去。”

存惠心里想著，那自己是希望會有‘不巧’還是沒有‘不巧’？此時，存惠自己也摸不著自己的心思。

存惠：“表姐，你的新家并不靠近你的父母家。這個地點是不是靠近表姐夫的家？”

存惠仍然要把話題從她和陳寧暉轉(zhuǎn)到別處去。佳娟也識趣，竟然目的已經(jīng)達成，那就該換話題了。

佳娟：“我當然想住靠近我的父母啊。可是我們申請預購組屋時，我父母家附近沒有新的預購組屋項目。不過，原曠父母那里有。為了購屋津貼，只好申請原曠父母那里的項目。我可是打從心里的希望不要被抽中！即使抽中最好是排在最后幾天，那么我就有借口說剩下的單位不理想而放棄預購。我寧愿接受放棄機會帶來的懲罰，也很不想住靠近婆家。我的家婆不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我知道她不喜歡我。對了，我常聽我媽說，你姐姐和她的家翁家婆相處的很好，你姐姐是個很好的媳婦。我看我得向你姐姐討教如何經(jīng)營婆媳關系。”

存惠：“我姐的確和她的家公家婆相處的很和睦。他們也把我姐當女兒看待。親家母也和我媽很談得來。我姐偶爾也會同時帶著我媽和她的家婆一起出外吃飯。”

佳娟：“好羨慕哦！哎，我就沒這個命能夠遇到一個愿意把我當女兒對待的家婆。Oh no!我現(xiàn)在跟你說這些，你不會被嚇到吧？我還想撮合你和寧暉的！其實嘛，人與人之間講的是緣份，我和寧暉的媽媽沒有緣，不代表你也會跟我一樣！”

這時，佳娟的手機傳來接受到簡訊的鈴聲。

佳娟看了看手機，說：“原曠到了，正在停車場。我們到大門口去等他吧。這里面積挺大的，免得他找不著我們，在這里兜來兜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