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這兩天還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辦——要去見一位素昧謀面的“熟人”。說熟，是因為名字如雷貫耳，可惜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這事要從周六晚上的“而空”說起。
事業(yè)步上正軌，周末也不用去自行加班，穩(wěn)定之后的安陽覺得有必要去柳蕓那當面道個謝，雖然依照她倆的關系，根本不需要這些場面話，但露個面總是好的，就算交代一下近況，讓柳蕓安個心也好。
買了份如意齋的玫瑰花餅與蔓越莓餅，安陽掐著時間驅車趕往“而空”。
剛開門不久，因為周六的緣故，人比往日要多。
“安姐姐，好久不見。”
黑子干凈的臉閃現在安陽的眼前。
“黑子，柳老板呢？”
黑子沖身后的樓上努了努嘴，說：“今天還沒下來呢。”
“哦，我上去一趟。”
“好的。”
自從那次勇闖二樓之后，安陽就知曉了自己的這份特權，也就熟門熟路地向上走去，因為樓梯特意建在陰影覆蓋的地方，所以一般人很難注意到上面是否有人。
靠近樓梯的左手第一間房門緊閉，安陽抬手輕輕敲了幾下門板。
“黑子嗎？進來。”
安陽推門而入，四目相對，柳蕓的臉上驚喜中帶著笑。
“你怎么來了？”
安陽揚了揚手里的禮盒，說：“道謝。”
“客氣，坐。”
安陽把禮盒放在茶幾上，順勢坐在柳蕓側面的長條沙發(fā)上。
“頭又不舒服嗎？”
“有點。你怎么知道？”
“黑子說你今天還沒下去，我猜柳姨大概是偏頭痛又犯了。”
“多嘴。”
安陽知道柳蕓說的是黑子，但不知道她指的是今天的事情還是之前泄露她有特權的事情。
“別怪他，是我問的。”
“你還幫他說話？”
“實話，黑子人不錯，少見。”
“嗯，也不枉費我?guī)退粓觥！?
“所以我這不是來了嗎？”
“我可沒含沙射影地說你。”
“我知道。”
“新工作怎么樣？上手了？”
在新公司的上層建筑里有個藏在暗處的人，他不可能沒向柳蕓匯報過安陽的動態(tài)，但旁觀者的觀察畢竟不能作數，安陽知道柳蕓更想聽她這個當事人的說法。
“嗯，都理順了。”
“感覺怎樣？”
“有挑戰(zhàn)性，充實。”
“哈哈，言外之意就是忙咯。”
“是啊，前期忙得暈頭轉向，后期忙得密不透風。”
“所以才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我可不是什么人才，但我覺得他們制定的有些流程太繁瑣了，增加了許多不必要的溝通及反饋成本。”
“這行業(yè)我不怎么了解，不過如果你確定了省去某些環(huán)節(jié)不會造成漏洞或者你有什么改進的辦法，你盡管放手去做。”
“嗯，等我認真想想。”
“你的工作能力一向出類拔萃。”
“柳姨抬舉，如果不是柳姨的舉薦，我也沒這個施展的機會啊。”
“你別自謙，我就是個牽線人而已，多余的話我可沒說。”
“道謝的話我也懶得說了，柳姨有什么要幫忙的事情盡管說。”
“怎么？這么急著還人情啊？”
“禮尚往來嘛，以后才好腆著臉皮找你幫忙啊。”
“哈哈，就你機靈。巧了，我正好遇到個難事，不知道該找誰才好。”
本來柳蕓不打算告訴安陽這件事情的，畢竟讓她出馬是存在些許隱患的，但環(huán)顧周圍的朋友，數量不少，但真正能放心的人沒幾個，而那幾個里面基本都太熟不方便出面。
想來想去唯一合適的只有安陽了。
雖然還有些擔憂，但話趕話地說到這了，也就不用費勁去分析可能的后果了。
“找我就對了。”
“之前跟你提過，我有個女兒，和我關系不太好，一個人在外面闖。”
“嗯。”
“她是做直播的，不過平臺太多了，我一直也沒找到她。上個月的一天晚上，小李他們在后廚的走道上抽煙，我瞟到他們正用手機看直播，說巧不巧，主播就是她，妝化得太濃了，如果不是認出來她的聲音，我都不敢相信那是她。”
安陽知道網上總說好的化妝術就像變臉術，看來不是夸張，還真有化到連親娘都認不出來的。
“我掃到她的ID，回去注冊了個賬號進了她的直播間。從她的話里我隱約能感覺到她的生活不是太好，這行也沒別人說的那么輕松，反正挺多糟心事了。我一急就給她刷了幾個大禮包。”
隔著屏幕的關愛與心疼到底要如何才能表達出來呢？興許也只能用金錢去彌補了。
“本來我想每天就偷偷地看她幾眼，知道她過得怎樣就好，可惜還是沒忍住每天給她送點小禮物。雖然我不知道最后到她手里還剩多少，但多少能給她補貼點家用吧。”
“為了不露出馬腳，我盡量少說話，她給我發(fā)的私信我也沒回。我以為不回她，她也就懶得搭理我了，結果她每天還給我發(fā)照片，偶爾說些小心事。”
“天天都能看到她的近照，我還是很高興的，有時候看到她寫的那些糟心事，我真想跑到她家給她綁回來，但我壓根不知道她住在哪。你說，我這個母親，是不是當得很失敗？”
柳蕓的聲音輕輕起伏，安陽第一次從她臉上看到如此無助的表情。
到底有什么不可解的誤會，把母女倆生生斬斷，在世卻無法再見。
“前天，她提出要跟我見面，不管我在哪里，她都要過去找我。本來我打算一口回絕，如果讓她知道幕后金主是我，依她的脾氣，這段母女關系基本上就沒戲了。”
“但我擔心，她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緊急的事情，我相信她，她不是個隨意跟人見面的人，也許真遇到難題了呢？也許她身邊一個能拿主意的人都沒有，如果我回絕了她，她怎么辦？她會不會找別人？那人又會不會靠譜？”
“我想了太多的可能，哪種可能都很可怕……”
柳蕓的手微微顫抖，安陽挪過身去，將手輕輕地覆蓋在柳蕓的手上。
一股暖流涌上柳蕓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