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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外國直接投資與經濟增長內在邏輯性

根據西蒙·庫茲涅茨(Simon Kuznets)的定義,一個國家的經濟增長,就是它給本國居民提供日益多樣化商品的能力長期上升,這種不斷提升的能力,是建立在先進技術以及所需要的制度和意識形態之相應調整的基礎之上。[39]從發展經濟學、制度經濟學、宏觀經濟學和經濟增長理論中,可以總結出外國直接投資對發展中國家的資本形成、技術進步、產業結構和制度變遷的影響。這些理論也完全適用于非洲國家。

一 外國直接投資的資本形成效應

一般而言,平均收入或人均產值的增長由“廣義資本”的增長來實現。廣義資本不僅包括物質資本(如機器、工廠和存貨),而且包括人力資本(如增加教育和訓練、衛生、研究與開發等投資引起的人的知識和能力的提高)。在一國經濟處于現代工業發展的早期,即“起飛”階段時,經濟增長主要依賴于資本積累。國內儲蓄和引進外資是國內投資的兩個來源。對于發展中國家來說,由于發展所需的投資往往超過國內儲蓄能力,從國外引進資本有助于擺脫“低經濟增長和低儲蓄”的惡性循環。因此引進外資對填補國內投資和儲蓄之間的差額具有相當重要的作用。至于可以引進多少資本,則取決于國內和國外資本市場的預期投資報酬率的差異。[40]

關于利用外國直接投資彌補東道國物質資本缺口方面的重要理論是“雙缺口”模型。這一理論是以“哈羅德—多馬模型”為基礎發展而來的。哈羅德—多馬模型是最早的經濟增長模型,由英國經濟學家哈羅德(Roy F. Harrod)和波蘭裔美國經濟學家多馬(Evsey D. Domar)分別于1939年和1946年提出。這一模型在發展中國家流行多年,被廣泛應用到發展中國家政策制定的過程中。

哈羅德—多馬模型的表達式是:

其中,g代表增長率,i代表投資率,v代表資本—產出比率。這個模型的一個基本假定是v保持不變,這樣一個國家的產出總量大小就取決于資本存量的多少,產出增長的快慢取決于投資率的高低。[41]在“哈羅德—多馬模型”的基礎上,1966年美國發展經濟學家錢納里(Hollis B. Chenery)和斯特勞特(A. M. Strout)提出“雙缺口”模型。根據這一理論,當發展中國家實現經濟發展目標所需的資源數量與其國內的有效供給之間存在缺口時,利用外資可以有效地填補這些缺口。錢納里等人認為,發展中國家在其經濟發展中主要受到三種形式的約束,即技術約束、儲蓄約束、外匯約束。發展中國家只有克服這些約束,才能順利地實現發展?!半p缺口”模型主要是考察了儲蓄約束(主要是國內儲蓄不能滿足投資的擴大)和外匯約束(有限的外匯不能滿足進口的需要)。

從國民經濟核算的基本恒等式總收入等于總支出中可以得出:

總收入Y=CST,其中:Y為國民生產總值(GNP)或國內生產總值(GDP),C為消費,S為儲蓄,T為政府收入。

總支出Y=CIG+(X-M),其中:I為投資,G為政府支出,X為出口,X-M為凈出口。

假設政府收支相抵,即預算平衡,T=G,則總收入等于總支出可以簡化為:S=I+(X-M),即I-S=M-X。

I-S是投資與儲蓄的差額,即儲蓄缺口,M-X是進口與出口的差額,即外匯缺口。根據經濟均衡發展的要求,儲蓄缺口必須等于外匯缺口。但是由于儲蓄、投資、進口和出口都是獨立變動的變量,兩個缺口不一定相等,這就需要對兩個缺口進行適當的調整,以促成兩個缺口的平衡。利用外資來平衡這兩個缺口,既能解決國內資金不足的問題,又能減輕外匯不足的壓力,從而滿足國內經濟增長對投資和進口的需求。[42]

“雙缺口”理論提出,發展中國家積極引進和利用外資來促進國內經濟增長具有現實的指導意義。但是這一理論將資本作為經濟增長的決定因素,忽視了技術、知識等重要的內生因素,具有很大的局限性。

關于外國直接投資能夠提高東道國人力資本的主要理論為內生增長理論。這一理論由多個經濟學家提出的增長模型構成,側重于從經濟體內部尋找影響增長的關鍵性因素。1962年,阿羅(Kenneth J. Arrow)提出“干中學”模型,阿羅認為,隨著物質資本投資的增加,“干中學”會導致人力資本水平相應提高,技術進步內生化就得以實現。阿羅認為經驗的積累可以形成人力資本,即使不通過正規或不正規的學校教育,在工作經驗中也可以積累形成人力資本,從而可以帶來遞增收益。1986年,羅默(Paul Romer)以“干中學”為基礎建立了一個模型,強調知識積累的外部性。羅默模型中的關鍵假設是每個企業的知識都是公共產品,其他任何企業都可以無成本地獲得,即知識一經發現就會外溢到整個經濟范圍內。由于整個經濟隨著知識邊際生產率上升呈現出規模經濟效應,“干中學”和外溢效應能夠超過單個企業內部的邊際收益遞減造成的對經濟增長負面效應,從而保持經濟增長率遞增狀況。1988年,盧卡斯(Robert Lucass)提出的增長模型,也強調人力資本在經濟增長中的重要性。他將人力資本作為獨立因素納入經濟增長模型,將舒爾茨的人力資本和索洛的技術進步概念結合起來,具體化為“專業化的人力資本”,認為這是經濟增長的原動力。[43]

1997年,魯茨·德梅羅(Luiz de Mello)分析了內生增長模型中外國直接投資對經濟增長的影響。他認為外國直接投資是資本、知識和技術的混合體,外國直接投資對經濟增長產生積極影響的方式有以下幾種。一是,外國直接投資是發展中國家人力資本和先進技術的一個重要來源。外國直接投資可以幫助國內企業采用更先進的技術,并使其獲得可以提高勞動生產率的知識和技能。二是,外國直接投資通過推動新技術和新材料的使用,促進了發展中國家經濟的增長。外國直接投資不僅對其投資的企業產生影響,而且通過技術外溢效應等外部效應對其他經濟部門產生影響。外國直接投資導致的知識和技術的轉移使國內企業在生產同類產品時也會運用新技術,從而提高了生產率和經濟增長率。三是,外國直接投資促進了競爭,致使低效的企業破產,鼓勵更多有效率的企業增加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的投資以保持競爭力。

內生增長理論首次將知識和人力資本引入經濟增長模型,突破了傳統的新古典增長理論中經濟不可能實現持續增長的結論,因此具有重大的理論意義。盡管這一理論顯示了外國直接投資具有內生性地促進經濟增長,并可能在長期內強化增長的作用,但是這一理論沒有細化外國直接投資促進東道國技術、知識和人力資本形成的具體途徑,以及在何種程度上促進東道國的經濟增長。盡管如此,這一理論仍為之后研究外國直接投資的東道國效應指引了方向。

總體來說,外國直接投資對于東道國資本形成的影響有互補效應和替代效應兩種。一方面,外國直接投資從母國和國際資本市場帶來了東道國急需的資金和技術,同時還促進了東道國基礎設施等投資環境的改善,這對東道國的資本形成起到了補充和促進作用。外國直接投資還通過在產品市場上的相互補充,或通過先進技術的轉移或外溢提高東道國企業的生產率,從而支持東道國企業的擴張。這些正面的促進作用稱為外國直接投資的互補效應。另一方面,如果外資企業憑借其競爭優勢,奪走了東道國企業原有的和潛在的市場份額,使東道國企業投資收益降低乃至破產,外國直接投資對于東道國資本形成就產生了消極作用,這些負面作用稱為外國直接投資的替代效應。外國直接投資對于東道國資本形成產生的替代效應體現在兩個層次:一是外國直接投資者將更好的產品投放市場使東道國的生產者遭受利潤損失而被迫退出生產,從而擠出了國內投資者的當期投資;二是外國直接投資者可以直接采用國外現有的技術而不用像東道國投資者那樣去開發新的技術,或者在研究和開發投資方面比東道國企業有更高的生產率,這使得東道國的生產者繼續進行技術創新和產品升級的投資變得無利可圖,從而東道國企業的后續投資被擠出了。[44]現實世界中,外國直接投資對于東道國資本形成的互補效應和替代效應均會發生。

二 外國直接投資的技術外溢效應

一般來說,除了生產要素投入量的增加推動經濟增長之外,技術進步是經濟增長的另一個關鍵性因素。技術進步分為廣義和狹義兩方面,狹義的技術進步主要指在硬技術應用的直接目的方面所取得的進步,包括技術進化和技術革命。廣義的技術進步指產出增長中扣除勞動力和資金投入數量增長的因素后,所有其他產生作用的因素之和,又稱為“全要素生產率”(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TFP)。廣義技術進步的內涵有:資源配置的改善、生產要素的提高、知識進步、規模經濟、政策的影響、管理水平提高。技術進步的具體表現形式為:(1)給定同樣的投入可以生產更多的產品,即生產率的提高;(2)現有產品質量的改進;(3)生產出全新的產品。[45]一國的經濟增長離不開生產率的提高,而生產率的提高又與技術進步密切相關。通過外國直接投資的技術外溢效應,能夠將跨國公司的先進技術和管理經驗擴散到整個經濟體。

外國直接投資對東道國的技術外溢效應,指的是跨國公司將所具有的研發產品的技術、先進的管理經驗向東道國企業的非自愿擴散的效應,客觀上促進了東道國技術和管理水平的提高。它是跨國公司經濟正外部性的表現。技術外溢效應從跨國公司向東道國企業傳導的渠道主要有以下幾種。(1)示范和模仿效應。前者指跨國公司在東道國的運作與活動所產生的示范效應,后者指本地公司主動學習或模仿跨國公司的先進技術和管理知識。(2)市場競爭效應。跨國公司的進入增加了本地企業的競爭壓力,本地企業不得不提高技術水平和生產效率,以維護自己原有的市場份額。(3)企業的關聯效應??鐕镜淖庸净蚍种C構與當地企業之間在技術與管理方面的合作所產生的外溢效應??鐕九c東道國企業的關聯效應,包括前向聯系和后向聯系。前向聯系指東道國企業通過購買跨國公司的產品,能夠提高自身產品的質量和生產效率;后向聯系指跨國公司向當地企業購買加工原料和零部件,間接影響東道國的產業結構。(4)人力資本的外溢效應??鐕緦ζ湓跂|道國當地員工進行的培訓提高了他們的技術和管理水平,如果這些員工后來受雇于本地公司,就可以提高本地公司的技術和管理水平。[46]通過外國直接投資,可以實現先進技術、管理經驗從跨國公司的轉移,帶動東道國當地技術和管理經驗的提高。

外國直接投資對東道國技術外溢效應的大小主要受到以下幾方面因素的影響。(1)東道國經濟發展水平。布羅思托姆等利用101個經濟體進行跨國研究,結果表明外溢作用集中在中等收入水平的發展中國家,沒有證據表明在最貧窮的發展中國家存在外溢效應。這表明東道國市場競爭狀況和當地企業的競爭力對外溢效應的影響。在貧窮國家很少有當地企業能與跨國公司直接競爭,也很少有吸收跨國公司技術外溢所需要的技術能力。只有打破人力資本和基礎設施瓶頸,并提供穩定經濟環境的東道國才能從技術外溢中受益。[47](2)東道國企業與跨國公司技術差距。1991年和1993年,哈達德(Haddad)和哈里遜(Harrison)兩度考察了1985~1989年摩洛哥制造業中FDI的“外溢效應”并得出結論:外資進入的確有利于提高部門的生產效率,但并非所有產業都存在“外溢效應”,在技術相對簡單或東道國當地企業的能力足以掌握該技術的情況下,FDI容易促進當地企業大幅提高生產率,但如果外資帶來的是最先進的或東道國難以掌握的技術,則這種FDI不會對當地企業產生太大的技術和生產效率的促進作用。[48](3)東道國人力資本素質。1997年,蒂斯(Teece)認為即使東道國企業和跨國公司的技術差距很大,如果東道國的人力資本素質高,技術外溢仍然有助于當地企業的技術進步,但如果技術差距大而人力資本匱乏,跨國公司將會擠占當地企業的市場份額,產生市場擠占效應(market-stealing)。(4)跨國公司因素??鐕驹跂|道國市場進行生產一般有兩種市場傾向:一是面向東道國市場進行服務;二是利用東道國廉價的資源優勢進行生產并服務全球市場。以國內市場為導向的子公司可能對相關質量和技術要求更低,從而使當地供應商更容易為跨國公司服務,然而服務全球市場的子公司可能會提出嚴格的成本要求和質量標準,東道國供應商可能無法滿足其要求。2002年,迪梅利斯和勞瑞(Dimelis and Louri)認為小型跨國公司比大型跨國公司更易產生外溢效應。大型跨國公司本身具有更高的效率,因此有能力依賴自身力量在相對孤立的環境下經營,而小型跨國公司經常要更多地與東道國企業接觸并轉換新技術,從而產生更大的外溢效應。[49]

根據內生增長理論,外國直接投資對東道國的技術外溢效應主要體現在以下方面。其一,外國直接投資作為資本、專門知識和技術的一攬子轉移,能夠成為東道國經濟增長的內生決定因素。外國直接投資可以通過創造新產品、新工序,采用新的管理方法和組織結構,以及提高勞動者技能等方法,擴增東道國的知識存量。通過知識轉移、勞動培訓和技術擴散,外國直接投資對東道國可能產生很強的知識和技術外溢效應,被視為促進東道國經濟增長的最重要手段之一。其二,外國直接投資企業的產品附加值和生產力的溢出效應越大(能夠使國內生產的收益增加),對東道國經濟增長的影響就越大。外國直接投資帶來的資本和技術改變了東道國的生產函數,強化了東道國的經濟增長態勢。就新增外國直接投資來說,由于東道國與其相關聯的生產行為可能會增加較多的中間投入品,從而促進產出的增長。[50]可見,外國直接投資的技術外溢效應對東道國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顯著。鑒于此,東道國政府可以通過制定合理有效的外資政策,增強政府行為對經濟增長的影響。

三 外國直接投資與產業結構升級

國際經驗表明,伴隨著經濟的持續增長,產業結構也會呈現優化升級的態勢。一般來說,與經濟快速增長相伴隨的結構轉換和升級過程具有三個特點:(1)在經濟總量中,第一產業的產值比重和就業比重持續下降,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相繼成為增長的主導產業;(2)相繼出現一些高速增長的新興行業,帶動經濟持續快速增長;(3)工業中資金技術密集、高附加值的行業所占比重持續上升。[51]

1992年,日本學者小澤輝智(Ozawa)提出一體化國際投資發展理論。這一理論認為任何一個國家的比較優勢都不是一成不變的,當一國的比較優勢發生變化后,其產業結構和投資結構也會隨之變化。根據這一理論,發展中國家國際直接投資的動態演變可以分為幾個階段:吸引外國直接投資階段→從外資流入向對外直接投資轉型階段→從勞動力導向型對外直接投資向貿易支持型和技術導向型對外直接投資過渡階段→資本密集型的外資流入和資本導向型的對外直接投資交叉發生的階段。[52]小澤輝智認為,發展中國家通過利用外資,不斷增強本國的比較優勢并保持經濟競爭力,逐步實現從純外資流入國轉向對外直接投資活動。各國之間在經濟發展階段上的差異性和動態比較優勢的互補性,為發展中國家通過國際直接投資實現產業結構升級提供了機會。[53]

外國直接投資對東道國產業結構升級的促進作用體現在三個層面:一是產業部類升級,即指東道國產業結構從第一產業向第二產業、再向第三產業轉變;二是產業內部升級,即指東道國產業結構從低生產率、低技術含量、勞動密集型工業向高生產率、高技術含量、技術和資本密集型工業轉變;三是行業內部升級,即指東道國產業結構從低技術含量、低附加值的產品和服務生產向高技術含量、高附加值的產品和服務生產轉變。需要明確的是,外國直接投資雖然有助于發展中國家建立和增加一些現代化工業部門及企業,促進產業結構升級,但發展中東道國從外國直接投資產業轉移中所得到的利益與代價未必對等。發展中國家有可能從某些外國直接投資中得到產業升級的效應,但如果這些產業屬于發達國家有害工業轉移,以環境惡化為代價,則將產生嚴重的外部不經濟。[54]

綜上可知,盡管根據一體化國際投資發展理論,東道國可以通過利用外資實現比較優勢的動態演進,從而為產業結構升級創造可能性。但是,東道國政府不可能通過盲目地吸引外資來促成產業結構的實質性升級,而是要規劃產業結構升級的長期發展戰略,并以此為基礎制定吸引外資的相關政策,同時規避外資企業對產業發展可能造成的潛在隱患,最終通過政策的合理引導,使外國直接投資能夠促進東道國的產業結構升級。

四 外國直接投資的制度變遷效應

制度是人為設計的、型塑人們互動關系的約束,它界定并限制了人們的選擇集合,構造了人們在政治、社會或經濟領域里交換的激勵。制度約束包括兩個方面:一方面是禁止人們從事某種活動;另一方面是界定在何種條件下某些人可以被允許從事某種活動。從根本上說,不同經濟體的長期績效差異就是受到制度演化方式的影響。制度變遷被視為一個復雜的過程,通常是漸進的,而非連續性的。[55]

制度作為一切經濟活動和經濟關系產生和發展的框架,是影響經濟增長的關鍵性變量。外國直接投資的進入可以通過多種途徑推動東道國的經濟制度變遷。首先,外國直接投資對東道國經濟制度具有示范和擴散效應。制度是一種公共產品,一旦某種制度被驗證行之有效,就可以在另一個國家被移植、模仿及創新,節約制度創新成本和時間。當某一個經濟制度創新能夠提高經濟效率,就會在東道國誘發模仿行為??鐕就ㄟ^對外直接投資能夠起到將先進的制度安排,如產權制度、企業制度、分配制度和資源配置制度等,向東道國進行示范和擴散。其次,外國直接投資會使得東道國市場競爭日趨激烈,從而推動東道國經濟制度的創新和變遷。制度是博弈的規則,當組織作為參與者時,組織之間的競爭就會成為制度變遷的關鍵。在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為了爭取利用跨國公司直接投資來促進本國經濟發展,各國在吸引外資的區位優勢方面展開競爭。而吸引外國直接投資的區位優勢不僅包括資源稟賦,還包括制度安排。由此,為了獲得更多的外國投資,競爭的焦點之一就是制度競爭,這必然會推動制度創新。最后,由于外國直接投資會促進東道國的經濟增長,進而為制度變革創造更佳的經濟環境。經濟增長會導致社會變革,從而需要新的制度安排重新進行資源配置,調整收入或財富分配模式,為經濟可持續發展創造條件。經濟增長導致東道國原有的制度安排在某種程度上失效,需要與經濟發展新階段相適應的新的制度安排,這就必然導致制度創新的出現。[56]綜上可知,外國直接投資可以通過各種途徑直接或間接作用于東道國的經濟制度,推動或影響東道國的制度變遷。

五 外國直接投資的吸收能力理論

假定經濟體的運作是有效率的,有兩種方式能夠帶來經濟增長:一種是增加生產過程中的資源投入總量,即外延式增長;另一種是通過技術進步,提高資源的使用效率,即內涵式增長。對于東道國來說,利用外國直接投資不僅能夠實現資本存量的增加,還可以提升技術水平,實現整個經濟體的生產可能性邊界的擴張,整個邊界朝著遠離原點的曲線移動,而且社會可以生產和消費比以前更多的商品和服務,進而提升總體福利水平。

外國直接投資對總體福利的影響取決于東道國對外資的吸收能力(Absorptive Capacity)。外資的吸收能力是指一個國家或地區所具備的使外資發揮正效應的能力,也就是東道國從外國直接投資流入中獲取的資本、技術、管理和市場手段等收益的能力,這種能力的大小是東道國利用外資以及跨國公司在東道國經濟參與程度大小的決定性因素,同時也是東道國在外資流入中得到長期經濟發展效應的基礎。具體來說,外資的吸收能力包括三種漸次推進的能力,即吸引能力、利用能力、開發能力。外資的吸引能力主要指宏觀因素,如區位因素、市場規模、發展水平、資源稟賦等。外資的利用能力主要指中觀因素,即產業因素,如東道國產業技術、產業配套、產業出口等對外資技術的利用能力,主要從外資產業轉移角度衡量的東道國產業技術的吸收能力。外資的開發能力主要是微觀因素,即企業和個人因素,如東道國企業關聯、信息交流、知識學習等對外資中知識技術的改進和發展,并應用到當地相關行業的能力,主要是突出外資的知識轉移與技術外溢效應。總之,外資的吸收能力與東道國所處經濟發展階段密切相關,與國內的制度體系、人力資本素質、貿易的開放程度、東道國企業的能力、基礎設施狀況等均有關聯。[57]根據布羅思托姆等(Blomstrom et al.,1993)和波蘭茲坦等(Borensztein et al.,1995)的研究表明,只有當一個國家的發展程度跨越了“發展程度門檻”(development threshold)后,外國直接投資的正面影響才會顯現。這些經濟學家認為投資接受國必須擁有一定教育水準的人力資本和良好的制度法律基礎,外國直接投資才會起到作用。[58]

根據經濟理論,一國吸收外資的能力取決于利用外資的邊際成本及邊際收益的比較。當一國利用外資的邊際成本過高時,就需要控制其利用外資規模。加斯貝森(Gasbeson,1991)認為影響外資吸收能力的因素主要有龐大而快速擴張的國內市場、良好的基礎設施水平、健全的商業金融體系、豐富的自然資源、良好的人員素質、開放的貿易與資本市場、公開的匯率制度等。加塔克(Ghatak,1996)認為在國際金融市場資本供給及其流動格局相對穩定的條件下,一國外資吸收能力主要取決于收入水平及其增長率、勞動力供給、平均儲蓄率、邊際儲蓄率等。加塔克認為外資吸收規模為:

FAN=∑I-∑S=(ky-s)∑YsY0-S0

其中,I、S、k、y、s、YY0S0分別表示每年投資、每年儲蓄、資本—產出比率、國民收入的增長率、邊際儲蓄率、國民收入、年初國民收入與年初的儲蓄總額。[59]

由上可知,不同的經濟發展階段及國內經濟環境決定了各國對外國直接投資的吸收能力必然存在差異。若要使外國直接投資對國內總體福利水平的促進作用顯著,就要采取與東道國外資吸收能力相匹配的適度引資規模。

國際經驗表明,經濟增長不僅需要動員國內資金,也離不開外部資金支持。在非洲大陸,尤為如此。這是因為,非洲國家大多儲蓄率水平低,且負債率較高,僅僅依靠國內資金無法滿足經濟快速增長的需求。從理論上說,外國直接投資對東道國的資本形成、技術進步、產業結構升級和制度變遷都起到正面的促進作用。外國直接投資不僅能夠給非洲國家帶來稀缺的資金、先進的技術,還能夠帶來企業家的創新精神、管理經驗和市場營銷訣竅,促進產業結構升級,實行更加符合國際規范和行之有效的制度變革。有鑒于此,非洲國家對待外資普遍采取積極鼓勵的姿態,重視吸引外國直接投資,努力使之成為經濟增長的重要推動力。值得注意的是,由于非洲國家眾多,各國對外國直接投資的吸收能力也會有所不同,這就需要非洲國家依托自身的比較優勢,制定出合適的吸引外資規模區間。


[1] 〔美〕約瑟夫·格里科、約翰·伊肯伯里:《國家權力與世界市場:國際政治經濟學》,王展鵬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第189頁。

[2] 〔美〕約瑟夫·格里科、約翰·伊肯伯里:《國家權力與世界市場:國際政治經濟學》,王展鵬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第3~4頁。

[3] 〔西班牙〕圭拉姆·德拉德赫薩:《全球化博弈》,董凌云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第1頁。

[4] Theodre Levitt,“The Globalization of Markets”,in A.M. Kantrow(ed.),Sunrise…Sunset:Challenging the Myth of Industrial Obsolescence,John Wiley & Sons,1985,pp.53-68,轉引自江時學《全球化對發展中國家的影響》,載于《經濟全球化與發展中國家》,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2,第96頁。

[5] 參見江小娟等《全球化中的科技資源重組與中國產業技術競爭力提升》,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第14~20頁;張培剛主編《發展經濟學教程》,經濟科學出版社,2001,第480~481頁。

[6] 〔美〕約瑟夫·格里科、約翰·伊肯伯里:《國家權力與世界市場:國際政治經濟學》,王展鵬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第8頁。

[7] 郭波:《國際投資:理論、政策、戰略——以中國利用外資與對外投資為視角》,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第1~3頁。

[8] 聯合國貿易與發展會議:《2001年世界投資報告:促進關聯》,中國財政經濟出版社,2002,第308~309頁。

[9] 〔美〕弗雷德里克·皮爾遜、西蒙·巴亞斯里安:《國際政治經濟學:全球體系中的沖突與合作》,楊毅、鐘飛騰、苗苗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第308頁。

[10] 〔美〕羅伯特·吉爾平:《跨國公司與美國霸權》,鐘飛騰譯,東方出版社,2011,第5~6頁。

[11] 宋亞非:《跨國直接投資與中國企業國際化戰略》,中國財政經濟出版社,2010,第44~49頁。

[12] 聯合國貿易與發展會議:《2001年世界投資報告:促進關聯》,中國財政經濟出版社,2002,第308頁。

[13] 陳繼勇等:《國際直接投資的新發展與外商對華直接投資研究》,人民出版社,2004,第96~100頁。

[14] 羅春燕主編《外商對華投資新趨勢及影響:理論與實證研究》,北京工業大學出版社,2008,第3頁。

[15] 郭波:《國際投資:理論、政策、戰略——以中國利用外資與對外投資為視角》,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第10~12頁。

[16] 〔美〕弗雷德里克·皮爾遜、西蒙·巴亞斯里安:《國際政治經濟學:全球體系中的沖突與合作》,楊毅、鐘飛騰、苗苗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第70、129、301頁。

[17] 〔孟〕穆罕默德·易拉赫、〔美〕羅伯特·恩格爾:《全球化與國際經濟》,中國科學技術出版社,2009,第256~257頁。

[18] Stephen H. Hymer,International Operation of National Firms:A Study of Direct Foreign Investment,Cambridge,MIT Press,1976;Charles P. Kindleberger,American Business Abroad,Yale University Press,1969;Charles P. Kindleberger,“Monopolistic Theory of Direct Foreign Investment”,in George Modelski,ed.,Transnational Corporation and World Orders:Reading in International Political Economy.

[19] 參見沈桂龍《中國FDI績效研究——對經濟增長的辨證考察》,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7,第29~33頁;陳漓高等:《中國企業跨國經營環境與戰略研究》,人民出版社,2009,第10~13頁。

[20] P.J.Buckley and M.C.Casson,The Future of the Multinational Enterprise,Macmillan,London,1976;A.M.Rugman,Inside the Multinational:The Economics of Internal Markets,Croom Helm,1981.

[21] 參見樊秀峰、薛新國主編《國際投資與跨國公司》,西安交通大學出版社,2008,第189~192頁;郭波:《國際投資:理論、政策、戰略——以中國利用外資與對外投資為視角》,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第70頁。

[22] 參見沈桂龍《中國FDI績效研究——對經濟增長的辨證考察》,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7,第34~37頁;陳漓高等:《中國企業跨國經營環境與戰略研究》,人民出版社,2009,第15~17頁。

[23] R.Vernon,“International Investment and International Trade in the Product Cycle”,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1966;R.Vernon,The Location of Economic Activity,in J. H. Dunning,ed.,Economic Analysis and the Multinational Enterprise,Allen and Unwin,1974.

[24] 郭波:《國際投資:理論、政策、戰略——以中國利用外資與對外投資為視角》,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第67頁。

[25] 國際貿易中的比較優勢理論是由李嘉圖在1817年提出來的。其基本思想是:由于各國生產不同產品的勞動生產率存在差異,如果每一個國家都專門致力于其具有相對優勢的產品的生產及出口,那么各國間的貿易往來可以節約勞動總量,并通過國際分工增加國際總價值。比較優勢理論為各國參與國際分工提供了可以借鑒的準則,即各國應優先考慮將本國具有比較優勢的產業作為發展重點,并以此類產品作為出口主導產品。

[26] 竺彩華:《FDI外部性與中國產業發展》,經濟科學出版社,2008,第42頁。

[27] 參見陳漓高等《中國企業跨國經營環境與戰略研究》,人民出版社,2009,第26~27頁。

[28] 參見陳繼勇等《國際直接投資的新發展與外商對華直接投資研究》,人民出版社,2004,第225~233頁。

[29] 〔英〕J.H.鄧寧:《國際生產的決定因素》,《牛津經濟論文集》1973年第25卷,第86頁,轉引自陳繼勇等《國際直接投資的新發展與外商對華直接投資研究》,人民出版社,2004,第227頁。

[30] 〔以色列〕S.希爾斯:《企業的國際貿易和投資理論》,《牛津經濟論文集》1976年第28卷,第164頁,轉引自陳繼勇等《國際直接投資的新發展與外商對華直接投資研究》,人民出版社,2004,第228頁。

[31] 〔英〕J.H.鄧寧:《國際生產的決定因素》,《牛津經濟論文集》1973年第3期,第311頁,轉引自陳繼勇等《國際直接投資的新發展與外商對華直接投資研究》,人民出版社,2004,第229頁。

[32] 尼爾·胡德、斯蒂芬·揚:《跨國公司經濟學》,經濟科學出版社,1990,第70頁。

[33] J.H.Dunning,“Trade,Location of Economic Activity and the Multinational Enterprise:A Search for an Eclectic Approach”,in B. Ohlin,ed.,The International Allocation of Economic Activity,Holmes and Meier,1977.

[34] 趙曉笛:《中國對外直接投資長期發展趨勢》,新華出版社,2008,第11~17頁。

[35] Sanjaya Lall,The New Multinationals,Chichester,John Wiley & Sons,1983.

[36] John A. Cantwell,Paz Estrella Tolentino,Technological Accumulation and Third World Multinationals,University of Reading Discussion Papers in International Investment and Business Studies,1990,p.139.

[37] 桑百川、李玉梅主編《國際直接投資》,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第37頁。

[38] 參見桑百川、李玉梅主編《國際直接投資》,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第38~39頁。

[39] 西蒙·庫茲涅茨:《現代經濟增長:發現與思考》,《美國經濟評論》1973年第6期,轉引自張培剛主編《發展經濟學教程》,經濟科學出版社,2001,第116~117頁。

[40] 〔日〕速水佑次郎:《發展經濟學——從貧困到富?!?,李周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3,第33、37、39、152頁。

[41] 吳敬璉:《中國增長模式抉擇》(增訂版),上海遠東出版社,2009,第30~31頁。

[42] 參見張培剛主編《發展經濟學教程》,經濟科學出版社,2001,第455~457頁。

[43] 參見高波、張志鵬《發展經濟學——要素、路徑與戰略》,南京大學出版社,2008,第53~62頁。

[44] 中國21世紀議程管理中心可持續發展戰略研究組:《發展的外部影響:全球化的中國經濟與資源管理》,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9,第66~67頁。

[45] 〔美〕斯圖亞特·林恩:《發展經濟學》,王乃輝等譯,格致出版社、上海三聯書店、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第75頁;張培剛、張建華主編《發展經濟學》,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第235~236頁。

[46] 參見江小娟等《全球化中的科技資源重組與中國產業技術競爭力提升》,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第77~78頁;何春燕、鐘慧中:《FDI 對我國的技術溢出效應及其提升策略》,《商業研究》2005年第11期。

[47] 轉引自韓燕《FDI對東道國外溢效應及影響因素研究綜述》,《產業經濟研究》2004年第5期,第62頁。

[48] Mona Haddad,Ann Harrison,“Are There Positive Spillovers from Direct Foreign Investment?”,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Vol.42,1993,pp.51-74,轉引自莊芮《FDI流入的貿易條件效應:發展中國家視角》,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出版社,2005,第66頁。

[49] 韓燕:《FDI對東道國外溢效應及影響因素研究綜述》,《產業經濟研究》2004年第5期,第63頁。

[50] 參見楊先明等《中國西部外資問題研究》,人民出版社,2008,第9~11頁。

[51] 江小涓:《產業結構優化升級:新階段和新任務》,《財貿經濟》2005年第4期,第3頁。

[52] 陳漓高等:《中國企業跨國經營環境與戰略研究》,人民出版社,2009,第32頁。

[53] 馬亞明、鄭飛虎:《動態模式的對外投資理論評述》,《國外社會科學》2001年第1期。

[54] 崔新?。骸锻鈬苯油顿Y下的產業結構升級》,《當代財經》2002年第10期,第44~45頁。

[55] 〔美〕道格拉斯·諾思:《制度、制度變遷與經濟績效》,杭行譯,格致出版社、上海三聯書店、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第3、4、7頁。

[56] 崔新健主編《中國利用外資三十年》,中國財政經濟出版社,2008,第196~197頁。

[57] 參見趙果慶《中國西部國際直接投資吸收能力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第31~32頁;劉正良:《中國FDI吸收能力研究》,江蘇人民出版社,2008,第43~44頁。

[58] 〔西班牙〕圭拉姆·德拉德赫薩:《全球化博弈》,董凌云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第17~18頁。

[59] 馬翔、聶名華:《湖北省利用外商直接投資規模戰略:理論與實證研究》,《湖北經濟學院學報》2011年第4期,第7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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