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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丸子

張琛走出苗胡兩國邊界,進入胡國境內(nèi)。

一進入胡國,他便感覺到由內(nèi)而外的舒適。

這里沒有冷入骨髓的極夜,也沒有烈日灼灼的極晝,溫度適宜,相比之下,苗國如同地獄。

張琛仰頭深吸一口氣,恨不得把這只屬于胡國的泥土的芳香吸個痛快。

一具孤零零的干尸吸引了他的注意,由于常年的風(fēng)吹日曬,皮膚干燥發(fā)黑,緊緊的裹在骨架上,已經(jīng)難覓它生前的面容,一條胳膊被架起,指示著通往胡國京都的芳香。

對于這樣的干尸,張琛并不陌生,在通往京都的官道上,沒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個尸體制成的路標,沒個尸體都是兩國交戰(zhàn)中陣亡的苗國皇室,用以彰顯戰(zhàn)功,一共一千個,代表歷史上胡國曾打敗過苗國一千次。

“想不到,胡國數(shù)百年來唯一一次拜于苗國竟出于我手,有愧先人啊?!睆堣∽匝宰哉Z。

他上前翻看干尸下面記載的文字:苗國女皇葉烈欲不軌于胡國,被智取,破其謀,殺其身,以儆敵國。

看罷,張琛臉色微變,十六年前,他假傳完顏烈國書,將苗國女皇“葉烈”騙到胡國,成為了完顏烈手下的犧牲品,尸體被做成了路標。

后來據(jù)情報,來者并非葉烈,而是一個名為“鈺兒”的女官。

“將它取下來,好生安葬了吧?!睆堣》愿赖馈?

話音剛落,一匹快馬馳來,停至張琛身前,一黑衣男子飛身躍下。

袁道生搶先說話:“張大人,這是刺客軍團的兵,是我們張家軍的人?!?

黑衣男子跪在二人身前:“前方打探得知,公羊新良正在清理張家軍舊將,鄢士奎已被凌遲處死。張大人的家眷全部被鎖在房內(nèi),不得離開半步。公羊新良已布下天羅地網(wǎng),只等張大人現(xiàn)身。”

張琛頓覺眼前發(fā)黑,喉嚨像被堵了泥土,說不上話來。他踉蹌了兩下,被袁道生及時扶住。

“情報當真?”袁道生問道。

“千真萬確。公羊新良早已擁立新帝,皇帝年齡尚小,朝政完全被公羊新良把持?!?

“這公羊新良是要斬盡殺絕啊。”袁道生恨恨的說道,一臉關(guān)切的看向張琛。

張琛臉上的深疤劇烈顫抖著,像一條蠕動蜈蚣,他一拳打在身旁一棵碗口粗的柳樹上,那樹應(yīng)聲斷裂。

“我本想無爭于世,奈何世人擾我。走,隨我把這世間的狗官殺的干凈!”張琛咬著牙說道。

“大人三思啊,這是公羊新良的計謀,就想激怒大人,請君入甕??!”袁道生好言相勸。

“從張家軍慘敗那一刻起,我便不是我了,還要這命干什么?你要是怕死,就此別過吧?!痹挳?,向京都方向疾馳而去。

袁道生看著張琛的背影,嘆了口氣,揮鞭追隨張琛而去。

二人剛行至京都城下,張琛仰視著熟悉又陌生的城墻,感慨萬千。

公羊新良正在書房里作畫,這是他最大的愛好,書房里掛滿了他的畫作,這些畫有的龍飛鳳舞、出神入化,有的妙手丹青、淡逸勁爽,有的則筆酣墨飽,鸞飄鳳泊,任何一副拿到市場上,都是稀世珍寶。

此刻他正在畫的是《萬卒圖》,描繪的是一幅恢弘的場面,無數(shù)士兵排列有序,神情莊嚴,接受著將領(lǐng)的審閱,而將領(lǐng)則英姿颯爽,一副睥睨萬物的氣勢。

刑部尚書盧士業(yè),戶部尚書衛(wèi)允武,內(nèi)閣大學(xué)士盧廷錫伴其左右,絞盡腦汁的想著溢美之詞,夸贊著畫作。

“你們看這位將領(lǐng)是否面善?。俊惫蛐铝紗柕?。

“此人頗有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之勢,不用想,除了大人您,還誰有如此氣魄。”盧士業(yè)諂媚的說道。

“哦?那如果這樣呢?”公羊新良說著話,在將領(lǐng)的臉上勾勒出一道蜈蚣一樣的傷疤。

幾人面面相覷,皆啞然。

公羊新良撫須大笑,“不要太狹隘了,只要認真觀察,事件的任何東西都是藝術(shù),哪怕是謀逆之臣?!?

一名下人叩開了房門,在公羊新良身邊耳語了幾句。

公羊新良聽的除了神,不覺間毛筆的墨水洇透了紙,張琛的臉變成了一坨黑點。

“張琛回來了?!惫蛐铝几鷰兹苏f道。

幾人皆面露喜色,撫掌而慶。

刑部尚書盧士業(yè)問道:“是否將逆臣立即正法?”

“不急,我要與這廝玩上一玩。”

張琛與袁道生一進城,便遇到一人,此人手提竹籃,將裝在其中的一盅肉丸子獻給張琛,“這是朝廷命在下送給張大人的。”

遠行歸來后,要吃丸子接風(fēng),象征圓圓滿滿,是胡國的傳統(tǒng),張琛也沒多想,打開了盅。

丸子做的很精致,一共十六個,八個黑丸子,八個白丸子,整齊的排列著,用白色的筷子夾起一個,放在嘴中,入口即化,隨之,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充斥在口腔。

張琛從沒吃過這么美味的丸子,問道:“這是什么肉做的?!?

那人也不作答,匆匆做了個揖,便告辭了。

張琛沒有多想,他此時最要緊的是解救家眷,然后找公羊新良報仇。

在離家十幾米時,張琛便隱隱聞到一股臭味,隨著越走越近,臭味愈發(fā)濃烈,張琛感覺到不安,加快了步伐。

他打開院子的大門,院內(nèi)冷冷清清,以往他回到家,兩個孩子一定會興高采烈的沖入他的懷中。

穿過院子,他打開了內(nèi)屋的門,一幕他最不想看到的場景呈現(xiàn)在眼前:

屋內(nèi)橫七豎八的躺著十幾具尸體,尸體已經(jīng)高度腐爛,難辨面目,無數(shù)的黑蛆在尸體上蠕動著,濃烈的尸臭味像一把把利刃鉆入他的口鼻。

張琛沖了進去,發(fā)了瘋的尋找,手腳并用的在已經(jīng)爛成泥水的尸堆里翻著。

終于找到一具熟悉的尸體,雖然已經(jīng)腐爛的難辨面部,但是憑衣著體形可以辨別出是小妾楊含。

張琛將楊含的尸體小心的放在一邊,繼續(xù)尋找,可是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他想要的。

“咳咳?!币魂嚳人月晱纳砗髠鱽?。

張琛轉(zhuǎn)身回看。

來者正是公羊新良,他穿戴整齊,嘴巴鼻子被白色的手帕捂得嚴嚴實實,“你別說,這尸體還真是臭啊,捂了五層都擋不住?!彼挚人粤藘陕?,說道:“丸子好吃嗎?”

“我的孩子呢?”張琛的眼睛在噴火。

“我已經(jīng)告訴你了啊,丸子好吃嗎?”

“什么!”

“我就知道你心急,你一進城我就把孩子送給你了啊,黑丸子是張武,白丸子是張文,那雪白的筷子是用你兒女的腿骨做成的,嘖嘖,你吃的那叫一個香?!惫蛐铝颊f道。

“王八蛋!我跟你拼了!”張琛跳了起來,沖公羊新良奔來。

很快,不知從哪冒出六個侍衛(wèi),費力的將張琛和袁道生按住。

“你啊你,還是那么沖動,一介武夫.”公羊新良說的慢條斯理,不忘習(xí)慣性的整理了下衣領(lǐng),“你要是打我了,我一生氣就直接把你弄死,還有好多秘密你不知道,你說你虧不虧?!?

張琛的頭被按在地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你是不知道啊,你犯了誅九族的罪,你這些老婆孩兒啊,還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皇帝是要凌遲處死的,是我百般求情,才從輕發(fā)落,軟禁在屋里,就等你回來?!惫蛐铝碱D了頓,俯身打量著張琛的表情,“但是千等萬等,你就是不來,也不知你在哪逍遙呢.我這一忙,就忘了給他們喂飯,他們的死啊,你有責(zé)任。”

“我犯了什么罪!”

“私通苗國,謀反啊,自己做過的事你忘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張琛知道這是公羊新良給他冠的冤名,無心爭辯,直接問道:“公羊新良,我何曾犯你,為何這番欺侮我?”

“犯我?京都暴亂之時,你張家軍為何不早日出兵,反等我禁衛(wèi)軍死傷慘重之時才出手,不僅坐收漁翁之利,還出盡了風(fēng)頭。用我禁衛(wèi)軍軍士的血肉當階梯,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禍不及妻兒,你我私人恩怨,與我的家人何關(guān)?”

“你沒聽說過斬草除根嗎?”

“畜生!我跟你拼了!”張琛猛烈掙扎,掙脫了束縛,向公羊新良沖來。

公羊新良早有準備,早已部署了數(shù)十名侍衛(wèi),見張琛掙脫,紛紛從暗處現(xiàn)身,與張琛廝殺起來。

張琛和袁道生雖孔武有力,奈何敵人眾多,一時間,雙方陷入僵持。

“玩膩了,宰了吧。”公羊新良下了命令,轉(zhuǎn)身而去。

侍衛(wèi)不再保留力量,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張琛和袁道生漸漸處于弱勢,抵擋不住,一刀又一刀結(jié)結(jié)實實的砍在他倆身上。

恰在此時,數(shù)十名在外面做生意的小販齊刷刷的脫去布衣,露出健碩黝黑的肌肉,掏出藏在腰間的彎刀,向屋內(nèi)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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