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煙面上那抹常年溫婉柔美的笑容早已蕩然無存,只有泄憤一樣的狠毒與惡意。
她猛地轉過頭看向跟在她身后不遠處的橙衣少女,因為太過用力的盯著眼珠子似乎都快跑出來了。
鳶玲乍然間對上那雙眼心頭莫明一滯,但也只怔忡了一瞬她便立即氣焰一張,回擊道:“你激我也是沒用的,我早已認命了。我會履行自己的誓言,這是一開始被主子選中時,我便已決定的路。”
“你以為我會像你一般得不到就要不惜一切去爭奪嗎。”
看著傅明煙臉上的表情足漸皸裂,浮現出被猜中意圖的狼狽與惱意,鳶玲知道自己又贏了,于是也不愿再與傅明煙再繼續多做糾纏,拐個身繞過對方往路的另一頭去了。
“你不敢的事我敢,我會親手除掉那個女人,讓她后悔來到這個世上。”
傅明煙對著鳶玲的背影發誓一般地恨聲道。
“噢,是嘛!你知道主子的厲害,如果你想死,現在就去,他們如今還在悠蘭閣中。”
鳶玲頭也沒回留下一句,再不理身后已瀕臨瘋狂的傅明煙一眼。
樹叢間,師無湘凝著眸,將一切看在眼中的他稍微捋一捋就已弄清前因后果。
方才鳶玲,傅明煙二人爭鋒相對的一席話一字不落地入了他的耳,想到這樹底下面目猙獰的女人竟敢大言不慚,口出惡語要害自己最重要的人。師無湘心里一股火騰地就燃燒起來。
許是師無湘周身的氣焰太過外露,傅明煙頓覺頭頂似罩下一團黑沉的烈焰,又如陰云傾覆襲來。她尚還來不及回神就被一道血色殘影逼到絕境,死亡的恐懼令她忘了呼吸,扼住她咽喉的兩指冰寒刺骨,像鐵鉗牢牢鎖住了她,令她生路斷絕,全身血液快要因為受不住壓迫而爆體而出。她想大喊,可已無力掙扎。
“你想讓誰后悔來到這世上,狗膽包天,居然敢打我姐姐的主意,陰溝里的東西就該滾到陰溝里去。死在我手里還便宜你了,該丟了你去喂野狗。看在今日才見了姐姐心情尚佳,留你個全尸。”
黑暗襲來之際她只隱約聽到一道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稚嫩純真的聲音,一字一句仿佛淬了毒般的,帶著地獄的深寒。而后便是骨頭碎裂卡擦一聲脆響,她便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魂靈與身體分離的剎那,只有一個疑問徘徊不去,她傅明煙籌謀未成為何會被一個素不相識的白發少年輕易便殺死了。她傅明煙死得何其冤,何其不堪。
已經回到住處的鳶玲自是料不到,才被她一番譏諷的傅明煙早已命喪黃泉,被師無湘隨手一拋,便如扔破布似的丟在了路邊,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她原本美麗的臉扭曲蒼白,美麗的雙眼圓睜著,連那好看的眉也不得舒展,像含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迷惑與太多余恨與不甘。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以至于她在死亡來臨之際竟什么都來不及說就永遠告別了這個世間。
所以我們永遠無法確定哪一天意外就找上你,禍從口出實乃金玉良言。
做了太多虧心之事,報應遲早會來。
……
“秀秀,你打算什么時候離開瑤州城。”
“確定不多逗留幾天。”
謝檀將那剔透晶瑩的鈴鐺杯握在手中靈巧的轉了一圈,看著容秀笑了笑。
“不瞞大哥,這一趟出來我確是有緊要之事在身,所以不敢有一刻耽擱。”
“此行見過無湘已確定他安好,我也就放心了,再沒有后顧之憂。”
“明日一早我便出城。”
謝檀不出所料得到了自己想要聽到的回答,他緩緩放下手中美若白玉的茶杯,低低道:“秀秀不要太過擔憂,一切有我,我不會讓你有事。”
“此行我會陪你前往,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會幫你分擔。”
謝檀的表情那樣鄭重,那樣認真,只是看著他的眼睛,容秀便奇跡般的感到安定了許多,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大哥,其實你不必如此的,這一路我已受你諸多照顧,若你原有其他安排我自己一人前去也是可以的。”
容秀知道謝檀一片真心實意,也覺得萬分感激,可內心深處她還是不愿麻煩對方,怕是到了最后得到太多卻終究無法回報,她實在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累得謝檀為自己奔走。
謝檀篤定的語氣,好像這世間所有棘手之事到他這里都能迎刃而解,那般的云淡風輕。
容秀恍惚間總有種錯覺,在謝檀身邊她就沒有什么好怕的。可她清楚自己的情況,她這樣一個已經藥石無醫,已是強弩之末的人,除了尋到《長生篇》下卷這一條路,她不知道哪里還有她生的希望。
《長生篇》總不會在謝檀手里的。
容秀為自己的想法在心里輕笑一聲。她笑自己糊涂了。
謝檀似早就料到她會說這一席話般,眼里幽深難測。
“秀秀,你以為憑你現在的情況,你岌岌可危經不起一絲折騰的身體,你能做些什么。”
“作為大哥明知道你如今正是需要人幫助的時候,還仍然放任你一個人,你覺得可能嗎。”
“此行我是一定要陪你一道去的。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大哥,大哥這人最不喜歡自己一番心意被人拒絕,面皮也有些薄,固執,不講情面,所以大哥這性子自然也交不到什么朋友。我這樣性情的人是聽不得旁人拒絕的,一旦認定的事情便不會更改了。所以不管你是怎么想的都已經不重要了,這一趟我定要陪你一起,除非你不認我這個大哥,那大哥也就不好再出現在你面前,現在,立刻我即會消失在你眼前。”
“再者這是我第一回來你們北境,人生地不熟的哪會有什么安排,原本就打算來了這里就隨便走走看看的,走到哪算哪,要不是遇見你,大哥這會兒指不定還在哪個地方窩著,這日子也無趣的很。”
“其實你不需要有什么負擔。”
“與其一路同行有個照應,也好過看不見你,不知道你的情況而擔心你。”
容秀在謝檀的溫聲細語中神奇的感受到了久違的,那種被呵護的感覺。小的時候她曾很自豪有個一母同胞疼愛她,而且特別優秀的哥哥,因為作為妹妹她總是被疼愛呵護的那個。
誰料后來發生的種種帶走了那些只屬于她的溫情,物是人非說沒有在意過那是假的。
往事已不可追,一切早已乘風而散,她已不是當初那個因為哥哥離開,被獨自留下的還會落淚,不知所措的,被迫成長獨立的岳秀了。
眼前的這個人說是她的兄長,其實勝過兄長,她血脈相連的兄長也從未為她做過這些,更不會在她咬牙支撐,堅持的時候陪著她。如此厚愛她真怕自己無法回報對方之一二,她從來不習慣只做一個心安理得享受,索取的人。可除了感謝,她不知道還能說些什么。
“大哥,謝謝你。”
看著容秀那雙似有千言萬語的雙眼,謝檀這一次沒有再念她太過客套,而是欣然接受微微點了下頭。
……
“主子,姑娘。”
星曜走進門來,也顧不上是不是不合時宜。他面色暗沉,走上前來略顯匆忙地同謝檀,容秀招呼了一聲。
“有何事直說就是。”
謝檀掩去眼里的溫和,語氣一如往常的平淡。
“主子,明煙她,明煙被望春閣里頭的婢子發現時身體都已經冷透了,她就那么被人像破布一樣隨手丟在路邊,屬下趕過去查看時她一雙眼還睜著,死不瞑目。”
“她才來這北境不久不該招惹上誰的,可此次無端橫死在望春閣,怎么樣也是得有一個交代。”
“她與我同出一門,作為她的師兄我也該為她討回一個公道。”
許是想到了傅明煙凄涼的遭遇,星曜眼底不覺帶了些戾氣。
“不論是誰下的毒手,都必須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