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主仆說話之際,容秀帶著烏童早已漸行漸遠,直到再也看不見消失在路的盡頭。
鳶玲與傅明煙方才只顧著針鋒相對了,自是分不出心神注意前方的一人一蟒。此時她二人半句話也不敢多言,只轉眸注視著緩緩向她們駛來的馬車,眼里皆是灼人的熱切。
星曜護在馬車旁,策馬到了二人眼前,默默地朝二人使了一個眼神。
二人會意立刻斂去滿腔呼之欲出的情義,強做鎮靜地騎著馬分站兩頭,與星曜并駕齊驅。
只見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從四下無人的官道上行過,遠處的天幕頃刻間由明轉暗,突然速道閃電乍起驚雷大作,一時間便風卷云涌,四野震蕩,驟雨傾盆而至。
雨勢太猛,星曜極力睜著眼想看清前方的路,卻發現眼睛被雨水浸透眨一下都生生疼痛著。他現在也分辨不清驛站的具體位置了,想到自己剛才還夸下海口說是會在雨來前到達前方驛站,就忍不住有些著惱,他覺得自己還是太年輕太想當然,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雖有些氣餒,但他還是打起精神來于暴雨中穿行,一邊在心里估算著離驛站還有多少路程。
鳶玲,傅明煙被暴雨淋著,也已不復之前的端美,二人都甚是狼狽不堪。可行走江湖不比在滄海城,自是免不得風餐露宿,受些委屈的。
星曜因在自家主子面前夸下海口,正暗自反省著,外頭的雨下得分外的急,可此時馬車內卻顯得異常安靜,他心里惴惴的時不時地看一眼緊閉的車簾,一副做了錯事的模樣。
……
雨水將容秀一身潔白的衣裳打濕,她一頭烏黑如綢的發也被雨水浸透,一些貼在她單薄的背上,一些則調皮地貼在她面頰之上。她每往前走一步,腳下似乎有千斤重一般,她知道自己的傷還未好,原本不宜出行,更何況是在這樣惡劣的天氣。無奈地牽起唇角,容秀看著身旁游弋前行的龐然身軀,不知為何就笑了起來,頗有點苦中作樂的意思。
“還好有你陪著我,不然這條路上還真有些寂寞。”
“若是哪一日我寒疾突然發作,就得麻煩烏童先護我一段時間。我知道你懂的。”
烏童睜著一雙豎瞳看著容秀,很是天真懵懂,外界的狂風驟雨于它而言似乎沒有絲毫存在感。
容秀耳力過人,自是聽到了從身后不遠處傳來的夾著雨聲噠噠而來的馬蹄之聲。她甚至都沒有回頭,也沒有生出一絲好奇來,依舊沉默地向前走去。
星曜,鳶玲,傅明煙在前面打頭,他們三人護著隊伍中間的馬車從容秀身旁疾馳而過。一行人看著那條在雨中躥行的雪白巨蟒,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落在容秀身上,大雨中眾人辨不清白衣女子的五官,但直覺告訴他們對方并不簡單,便下意識地多看了幾眼。
“星曜,你看見了吧,那個白衣女子一點不容小覷,竟然連一記眼神都沒有給我們,這樣一群人從她身邊過,她卻無動于衷。還有她身邊跟著的那條白蟒的確不是俗物。”
“可惜主子不讓咱們去搶人家的東西,不然我還真想會一會對方,將那白蟒占為己有。”
鳶玲故意壓低了聲音,避免自己心里的想法被馬車中的人聽見。
星曜聞言皺了皺眉,看她一眼
“奉勸你不要想些有的沒得,否則真惹了主子厭煩,到時我也不會幫你。”
傅明煙見鳶玲觸了星曜的霉頭,被呵斥,只覺莫明神清氣爽,她幸災樂禍地對鳶玲笑笑,帶著一絲挑釁。
鳶玲一見正要發作。
一道清潤如山泉般沁人心扉的聲音忽地從馬車內傳了出來。
“星曜,你去請那位姑娘到馬車中來。”
星曜心弦莫明一動,鳶玲,傅明煙二人呼吸不由一緊,皆屏息以待著馬車里的人吩咐,只他們三人靜靜等待著,馬車中的人卻不再開口。
星曜雖對自家主子難得心血來潮的惻隱之心感到疑惑,但他也不敢耽擱,于是在鳶玲,傅明煙同樣疑惑不解的目光下,策了馬朝被落在一行人后頭的容秀奔去。
“姑娘,我家主子請您去前方馬車內避雨。”
星曜騎著馬到了容秀近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道。
這會兒離得近他才看清了對方的臉,當下就愣住了,心神也為之一顫。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清麗絕美的人,尤其對方冷冷清清地朝他看來,恍惚中他似被攝住了心魂,動彈不得。
眼前的到底是仙是妖,如此氣質脫俗的女子哪里是人間會有的,且在這大雨滂沱中被他所見。
容秀看著冒然出現在自己眼前傻傻呆呆的男子,不自覺地側身走到另一邊。
烏童則睜著一雙豎瞳在一旁對星曜虎視眈眈,那模樣仿佛只要對方一旦有異動就張開嘴露出利齒來咬死對方。
“告訴你家主子,感謝好意,只是不必了。”
容秀說完話便不再理會星曜,只帶著烏童繼續向前。盡管地上泥濘不堪,可她腳下的步子卻十分穩當輕盈,而她纖瘦的背影看上去也有些高傲,更有些冷漠,甚至拒人于千里之外。被她留在原地依舊呆怔著沒有回過神來的星曜,過了好一會兒才有所反應,他勒了下手中的韁繩調轉馬頭看著眼前的一人一蟒,只覺對方尊貴不凡又十分高不可攀。
他心中不忍容秀冒雨前行,可對方態度強硬,便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想到自己又將事情給辦砸了,勉強打起精神策著馬從容秀身旁駛過,臨了還是禁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才轉過頭去,趕到到自家主子跟前復命去了。
“主子,那位姑娘說感謝主子好意,只是她不愿到馬車里來。”
星曜垂頭喪氣地低著頭,只覺得自己將事情給辦砸了。
“無事,既如此便隨她去吧。”
“只是見她一個女兒家,又有傷在身,有些不忍罷了。”
“你倒不必在意。”
星曜點了點頭,他聽自家主子語調平淡,似乎并不介懷也沒有再糾結此事,原本到了嘴邊的話便生生壓了下去。
“再過不久這雨便會停的。”
“將這雨傘給她吧。”
星曜看著從車窗內遞出的一把雨傘,眼睛一亮伸手接過立刻有了精神,對于自家主子的話他從來深信不疑的,既然他說雨不久便停,那他就沒有那么擔心容秀了。
“總歸是女兒家,被雨淋久了定是會生病的。”星曜這樣次想著,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家對于一個才見過一次面的陌生人過于在意了,當然遲鈍如他也更沒有意識到自家主子反常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