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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家庭矛盾(三)

  • 車靈
  • 一諾千山
  • 2740字
  • 2020-11-18 19:33:13

在中國,很多行業都是一脈傳承的。祖先傳授的技術,后來經過子孫的努力經營,改進演變,變得更加成熟穩定。供士這一行當也是如此,它大體出現在隋末唐初,那時候的中原正處于隋唐盛世,很多達官貴人都滿足于社會現狀,對神靈的感恩戴德也達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專業的祭祀人員應運而生,道士當時本來就兼任一些祭祀活動,后來,這類道士就慢慢地演變成了一種專做祭祀的神職人員,這就是供士。供士不再皈依道門,而是長期居家修行。這樣就為供士的代代傳承提供了必需的環境。

臣杰天的祖輩都是供士出身,一直這樣兢兢業業地傳承下來。不過解放后,需要祭祀的大戶人家都被打倒了,為了生計,他不得不重新研讀祖輩留下的書籍,轉而開始了驅鬼降魔的行當。老爺子每次想到這些,便不由恨得牙根癢癢,自己就一個兒子,但是從小就不務正業,執意混跡于大城市,不接替自己的衣缽。

這一次,他把臣杰天執意接回老家,也是存有私心的,既然兒子指望不上了,那只能指望孫子了。他要通過這幾天的接觸,讓臣杰天改變觀念,但是時代不同了,眼看著供士這一行就此沒落下去,而且臣杰天已然是大學校的高材生,老爺子也沒有了早前想讓他來繼承自己事業的想法,只想適時教授他一些祖輩的思想精華而已,也當是了結了自己多年的夙愿。但是事與愿違,臣杰天最近的狀態明顯欠佳,而且還多了夢游的癔癥,老爺子也無可奈何,只得先等等再說。

老爺子決定晚上伏床假寐,等臣杰天夢游,再做跟蹤,遂一探究竟。很快,已經熬過了半夜,但是周圍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屋里漆黑一片,不過老爺子的眼睛此時已經逐漸適應了黑暗,四周一片死寂,只能聽見臣杰天均勻而深沉的呼吸聲。

忽然,從屋門口刮進來一陣邪風,雖然沒有鬧出任何聲響,但是老爺子憑借多年的經驗能夠很清楚地感覺出來,這風起得蹊蹺,來得突然。他從被子縫里瞅見這陣風最終沖著臣杰天而去,隨后臣杰天床上的蚊帳在它的吹拂下,抖動了幾下后便又安靜下來。

此后萬籟無聲,遠處又聞幾聲家狗狂吠,但是這時老爺子明顯能聽到臣杰天呼吸變得局促不安,這種變化對于他來說再熟悉不過了。這就是傳說中的鬼壓床,說明鬼魂正在極力控制臣杰天的潛意識。臣杰天的反應估計也是強烈的,不過這都應該在他的夢里,而從外表看來也只是身體輕微搖擺那么簡單。

鬼壓床應該算是鬼魂意欲控制人體行為的起先步驟,但是,像我們正常人不必杞人憂天,人的魂魄不會那么輕易地讓鬼附在自己的身體上。有很多人認為在感覺到鬼壓床的時候,自己的意識是清醒的,感受是真切的,但是這只是人的潛意識的認為而已。在這種朦朧的真實中,如若碰到鬼壓床,你只要不睜眼睛,不做掙扎,平整好呼吸很快便會擺脫這種狀態,當然掙扎著驚醒過來也可以,不過就是平添一些心理折磨罷了。

但是對于那些八字不硬的人來說,特別是那些受過驚嚇后的失魂落魄的人,就像現在的臣杰天,那就另當別論了。這種情況很容易就會被鬼附身,活人的身體就像傀儡一般,任由擺布,而且在睡覺的時候極易出現這種情況,這時活人的魂魄往往處于松懈或者休眠狀態。

果然,沒過多久,臣杰天從床上豎起僵直的身體,不協調地邁起步子,向門外挪動。等他稍走遠些,老爺子趕緊從床上爬起來,因為早有準備,也不必過多收拾,借著昏暗的夜光,跟蹤而去。

臣杰天從家中出來,徑直向村東頭走去。老爺子在遠處亦步亦趨,不覺心生疑惑,村東頭有什么可以值得去的地方?很快,他們便來到了荒郊野外,走了又不到幾里路,前面是一個山坳,旁邊的兩座山體像兩個守衛一般,巍峨矗立在那里卡住了狹隘的入口。臣杰天的影子在坳子口處閃了幾下,便消失得杳無蹤影。

老爺子一拍腦門,心里暗念不好,這個鬼地方他心知肚明,而且一直是自己避諱忌憚的地方。這個地方名叫寡婦坳,在他們當地有個風俗,如果家里的男人早逝,女人成為寡婦,村里的人就會不待見這樣的女人,認為女人不祥,克死了自己的丈夫,因此死之后也不能進入祖墳跟丈夫合葬,這個地方便成了這些女人最終的歸宿。當然還有一些橫死的女人,夫家嫌棄晦氣,娘家也不便接回去,遂草草埋于此地。

臣家祖輩是最忌諱來這種地方的,這與他們行當里的富貴安康的基本理念是格格不入的,他們這些供士也是盡量不去這種地方,少沾染一些邪氣,給主家祭祀的時候多進一些吉祥如意。

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不進去就不可能知道臣杰天到底在里面做了些什么。幸虧他早先準備了角涂油,這是由角質昆蟲熬制成的一種昆蟲油脂,這東西只要涂抹在人的鼻孔和嘴上,就不容易被鬼發現行蹤。他仔細涂好,硬著頭皮走進了坳子,里面已經有很多墳圈,大的小的,精致的簡陋的,不過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修整了,到處雜草叢生,有的墓碑橫臥,有的甚至被故意破壞,凌亂不堪。

老爺子屏聲息氣,躡手躡腳,開始尋找。不多久,一陣倉促而又規律的聲音從不遠處傳過來,他尋著聲音上前,借助皎白的月光定睛一看,不覺驚詫不已。他看到臣杰天正在不遠處用工具挖著什么,他不敢靠的太近,如果被發現可能會打草驚蛇,甚至會危害到臣杰天的安全。

突然,他感覺自己的背后悚然發緊,一陣涼意緩緩襲來。老爺子頓時悟到,怕是有鬼已經盯上他了。他忙停住呼吸,紋絲不動,不一會,臉便憋得通紅,直到那感覺逐漸消失。但他還是不敢急促喘氣,只能慢慢調整自己的氣息。

就這樣,臣杰天一直挖到了東邊的天際出現一絲白亮,才準備離開,老爺子從來都沒見過他有如此的氣力,可以連續不停地挖幾個時辰,但是臣杰天的步伐依舊穩健,好像剛剛只是做了一點熱身運動而已。

老爺子倒是沒有想離開的意思,他堅持要看看臣杰天一晚上到底忙著挖了什么。他在心里暗自琢磨,不會是哪家的鬼已經修成厲鬼,想找人把墳圈子挖開,準備脫身吧。因為這里的很多墳墓的棺材頂上都壓有鎮炎石,單憑厲鬼自身的力量,是無法逃脫的。

待臣杰天走遠,又等到陽光斜照進山坳,他才大大方方地走向前去查看。結果卻令他大吃一驚,這和自己猜想的完全大相徑庭,臣杰天挖開的地方是一片空地,挖出的是一個工整的長方形土坑,而且里面底部已經鋪有少許干草,這明顯就是給活人挖的新墳!

莫不是這個惡鬼要拉著我孫兒去墊背?老爺子有點害怕了。在他毫無頭緒的情況下,墳已經挖好,惡鬼的詭計已經接近完成了。如果不是及時發現,或許他還沒來得及采取措施,臣杰天已經被活埋了。多想也是平添更多疑慮,他深深知道那惡鬼給自己的留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趕忙趕回家去,看見臣杰天還在熟睡,便從自己屋內的間隔密室里,拿出一條毯子,這就是我們先前提過的臨藍印花布。他悄悄地把它與臣杰天現在身上蓋的那條毛毯互換掉,又回屋拿了自己祖傳做法用的鳳紋瞋木劍,擺上香案法器,把屋里除正屋門外的所有門窗都關牢并且貼上關山神符,準備妥當后,他又點上一小爐魘偆香,隨時做好捉鬼的準備。老爺子知道那惡鬼白天來的幾率幾乎為零,但是對于唯一孫兒的擔心讓他不得不隨時保持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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