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捕風捉影
- 劫后余愛
- 冬茴橡
- 2162字
- 2020-11-18 15:36:33
沈月眉正用毛巾擦嘴角,她明白玉璧的意思,是不是有了?她搖搖頭,說,不是,府里的飯菜大魚大肉太多,我喜歡清淡吃不慣。我頭暈得很,想去陽臺吹吹風,你回去睡吧。
沈月眉信步走上陽臺,光著腳輕輕一踩,便斜斜地坐在陽臺上,吹著清涼的夜風,似乎心里的郁結也被吹走了一點點,吐過了胃里舒服了些,但是還有點痙攣,頭還是有點疼,尤其是兩邊太陽穴,似乎埋了兩顆定時炸彈,經過夜風涼涼的愛撫,終于稍稍輕緩了些。
玉璧正要回房間,忽然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忍不住喊了一聲:“月眉,你做什么,快下來!”
玉璧被睡裙絆倒,沈月眉慌忙回頭,她跳下陽臺上前扶起玉璧。她明白了,玉璧以為她要自殺,也是,任何一個良家女子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那樣羞辱還能活得下去嗎?玉璧抬頭看著她,這個年僅十六歲的女孩子,原本有著一雙清澈眼眸的女孩子,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臉上刻上了哀愁,眼底有著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憂郁,還有一種成熟的氣質,讓她和那些十六歲的少女外表看似相同,內在卻已截然不同。不該如此的,玉璧心想,太多事情都不該是這樣的。
玉璧站起來扶著沈月眉的手臂,說道:“月眉,你還小,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要自己看開才是,命運這種東西,你不信還真的不行。快回去吧,出來時間不短了,別讓將軍發現你又不在。”
沈月眉輕輕回到屋里,將軍翻身朝里背對著她,依舊鼾聲如雷呼呼大睡,她悄悄在床邊躺下,距離將軍遠遠的。沈月眉枕著自己的手臂,睜著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著天花板,一想到自己或許此生陷于吳府,便覺得生活已然索然無味,是誰說過來著,幸福總是短暫的,苦難才是人生的常態。她一直睜著眼睛,直到累極了才慢慢睡去。
羅婭的父母都不在家,陳振中在客廳里不安地徘徊著等她,羅婭究竟知道些什么,有什么證據能證明沈月眉是那樣一個深藏不露的人,一個把自己包裝成清純少女的庸脂俗粉。
下人見羅婭回來,問候道:“大小姐回來了。”羅婭不搭理,拖鞋也不換,踩著跳舞鞋一路咚咚地來到臥室里,打開帶著鎖的抽屜,拿出那張靜靜躺在里面的報紙。
羅婭看著那張報紙,陷入回憶。
那天,羅婭的朋友們在她家小聚,都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穿著華麗的衣服,稚氣未脫的臉龐上帶著與生俱來的高貴,此刻,她們拿著一張報紙,腦袋湊在一起議論紛紛:
“你們看,我沒騙你們吧,我說我在朱旅長家的堂會上見過她,她真的是個唱戲的。”
“就算以前唱戲,現在都上學了,干嘛還唱呢?”
“唱就唱吧,還跟吳將軍那些烏煙瘴氣的人混在一起。”
“她真是好神秘,難以捉摸。”
“那個陳振中還天天接她……”
“你說,陳振中知道她這些事嗎……”
“她是不是一邊跟陳振中羅曼蒂克,一邊又被將軍金屋藏嬌呢……”
“啊,這不是腳踩兩條船嗎?”
……
這群女孩兒們七嘴八舌,嘰嘰喳喳,羅婭坐在她們中間,杏眼微微上揚,端起杯子輕輕啜飲咖啡,一言不發。她站起來,身后一個女孩子問道:“羅婭,你去哪里?”
羅婭回頭說道:“我不太舒服,回房間休息一下,你們繼續玩。”
穿著拖鞋回到自己的臥室,羅婭收斂起剛剛強顏的歡笑,拿出報紙,皺著眉頭看著沈月眉與吳將軍同臺演出眉目傳情的照片,作者用了“郎才女貌”等一系列溢美之詞大肆報道,羅婭把報紙扔進抽屜里,“咔噠”一聲上了鎖。
陳振中看著那張報紙,沈月眉正和吳將軍眉目傳情。照片旁邊的文字,更是被捕風捉影的記者寫得風生水起夸張不已,意思差不多就是英雄美人一見鐘情。陳振中看著,臉色越來越難看,不自覺將報紙揉地皺巴巴的。
羅婭抱著手臂在一邊看著,剛剛的屈辱令委屈的她憋不住說道:“你看到了吧,這就是你的月眉,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回奉天的時候,她就在臺上跟人家眉目傳情,你回來后不久被捕了,她就這山望著那山高,迫不及待地投入了吳將軍的懷抱。是,之前她喜歡你,可是現在又出現了比你更有錢、更有權的人。我不是歧視窮人,可是我想著,她從小生活困苦,可能真的經不起榮華富貴的吸引。你不是說她上學后就不再唱戲了嗎?這是怎么回事呢?你真的了解她嗎,若不是今日她嫁人了,還有多少事情是瞞著你的?”
陳振中呆呆地抬起頭看著她,眼睛中噙著淚水。他不愿意在羅婭面前,一個并不是很熟絡的女人面前哭,他把頭扭到一邊,努力克制淚水流下來。
看著陳振中這幅樣子,羅婭不再說話了,她油然而生出一種母性,似乎陳振中是個可憐的受了傷害需要保護的孩子,她不忍心再苛責他什么,她想上前抱住他安慰他。當然,現在他們什么關系都沒有,她不可以這樣孟浪。只是她看不下去陳振中竭力忍耐的樣子,她倒希望他把情緒都發泄出來,她正想著,自己是不是找個借口離開,好讓陳振中盡情地流淚。陳振中忽然啞著嗓子說道:“密斯羅,能幫我倒杯水嗎?”
羅婭看看他,他的眼睛紅了一圈,那滴淚卻蒸發了一般不見了蹤影。她點點頭,起身為他倒了一杯水。
羅婭心里忽然很難受,她對振中說:“陳振中,每個人都會有難過的時候,如果,如果你想哭,完全可以痛痛快快地哭出來。”
陳振中抱著水杯,慢慢喝了一口水,他是不會輕易流淚的,更不會在這個跟自己非親非故的女孩子面前流淚,他的聲音嘶啞著說道:“我沒事了,只是,喉嚨里干得很。”
陳振中放下水杯,起身告辭離開。羅婭不知道自己心里為什么這么難受,是為自己難過,還是為陳振中難過,她分辨不出,抑或都是,他們現在其實同是天涯淪落人,她多情地愛著不需要自己的陳振中,陳振中多情地愛著不需要他的沈月眉。在陳振中離開之后,空蕩蕩地房間里,羅婭不由得伏在床頭哭了起來。